庞迪我、熊三拔：《具揭》

 上海大学硕士研究生王敏仪整理、录入

具揭：龎迪峩、熊三拔等揭將利瑪竇等入貢住居等項緣由，逐一開具于後。

謹按利瑪竇，自萬曆九年，偕同伴數拾人，航海九萬里，觀光中國。初至廣東，蒙總督軍門劉，取至肇慶府，面行查詰，遂辱獎歎勞賜殷勤；兼憫跋涉疲憊，移文韶州，蒙府給與河西地土，起盖房屋，蹔得息肩。隨同傔伴數人，謹持貢物，詣京進獻。途遇兵部侍郎佘，携歷江西省會。旅寓久之，後遇南京禮部尚書王。赴任之便，蒙與偕至，獲見戶部尚書張、禮部侍郎郭、工部侍郎王、都給事中祝，曁諸縉紳。俱一面定交，淹欵浹歲，復得授廛白下。向後，瑪竇、迪峩等蒙諸縉紳給發批引，附舟北上。經過臨清州，遇督稅內官馬，攔阻查驗，悉將貢物奏章，自行上進。奉旨起取赴京。皇上閱覽方物，悉付所司存貯。有天主聖像，幷萬國地圖，見藏內府；大小自鳴鐘二具，其一見在壽星殿，其一見在御前，迄今應用。仍蒙聖恩，諭欲召見。已而命工繪像，進呈御覽。復蒙聖恩，賜以官職，設饌三朝，宴勞闕廷。瑪竇等固辭榮爵，受稟大官。於時禮部尚書馮，研究學術，罄知瑪竇等奉事天主事實，屢欲奏文表章，賫志未遂。他諸名公問答錄，積久成帙，辱爲作序，考訂刊刻，班班可鏡。其間論道、論理、論學、論事，具有原委，可以質難辨析，作非妄作，好非私好也。先年禮部屢疏去留，瑪竇等亦屢疏辭歸，未奉俞旨。三十八年三月，瑪竇病故，迪峩等具奏，陳謝聖恩。多年豢養，奄從物化，歸櫬艱難，懇求卹葬。命下禮部，于時禮部右侍郎今大學士吳署，部覆奉欽依賜地造葬，行該順天府府丞黃，查將廢寺空閒地畝，牒繳戶部，給發安厝。仍令龎迪峩等永遠承受，依止焚脩。後蒙順天府府尹王蒞任，賜文勒石，用彰我皇上柔遠休徵，昭垂不朽。今見藏順天府給帖付照，幷禮部順天府西城察院等衙門告示。其餘章奏卷案，見在各衙門，一一可證。其脩曆一事，原非本業，偶曾習學，仍携有本國書籍數種，可以翻譯，于法不無小補。適遇三十九年八月日食，廷議脩改曆法，該欽天監薦舉迪峩等。曆學詳宻，要依洪武十五年欽命翰林李种、吳伯宗及回回大師馬黑亦沙等，譯脩西域曆法等書事例，開局翻譯。命下禮部，覆奉欽依該禮部開。欽請旨候命間，續于四十三年本部復請脩曆。該禮科照依部覆舊議，薦舉翻譯，見在候旨。今被叅奏中間，議論數端，似是迪峩等初入中國道路，訛聞猜忖之言，數年以來，士大夫見知者，悉已洞然矣。不敢㩠辨，謹畧爲解析如左：

一解大西國。

大西洋者，對小西洋而言。海有大小，非國大小，輿地圖可按也。間稱泰西，或太西，猶言極西耳，以自別于回回之西域也；又見中國郡邑，亦有係以大字者，並無妨礙。辇毂之下，邑有大興，郡有大名，其餘大同、大足、泰安、泰和等，乃至附近小國，亦不聞禁稱大食、大琉球等，是以不識忌諱耳。若偶稱迪峩輩爲大西國人，此或道路之言，何能知之？

一解天主。

天主者，造天地萬物之主。西國所事之天主，卽中國所奉之天，卽中國所祀之昊天上帝也，特非道家所稱玉皇大帝耳。然中國經典祀典，亦何曾尊事玉皇大帝乎？所以必稱天主者，爲蒼蒼旋轉之天，乃天主所造之物，恐人誤認此蒼蒼者以爲主宰，故特稱無形主宰之昊天上帝爲天主焉。中國稱上帝爲天，猶稱帝王爲朝廷，亦無不可。特因此中文字圎活，稱旋轉者曰天，稱主宰者亦曰天，可以意會；西國行文，務須分別，必稱天主云耳。故天也，上帝也，天主也，一也。若云駕軼于上帝之上者。迪峩等正爲此一大事東來，欲論定其理，與儒家相合，共向一尊耳。若此言者，平日所禱祀而求也。

一解天體七重。

天有九重，中國舊傳此說。盖七政各一重，各有本等行度。上有列宿一重左旋，無星天一重，亦各有本等行度，则九重也。屈原時，此術或已失傳，故作《天問》。首言“園則九重，誰則度之”，意者，堯舜羲和，必度之矣。此因天有定體，故古之作者，中西懸隔，其說不謀而同，非能偶合，非由意造，亦未易以口舌爭也。卽以理論，則大統曆法。論交食，明言日大月小，日在外，去人遠；月在內，去人近矣。論歲差，又云天度外運，日度內轉矣。卽有內外遠近，得不各爲一重乎？是以西漢至今，諸家曆法，諸史曆志，稗官草澤，雖不定說九重，亦未有定說一重者。今用儀器測量，又用算法推求，得七政本行度數，又得內外遠近厚薄差數。故言各有本重天體，本天機軸，儻別有一器，測知其同麗一天，別有一法能言其同麗異形之故，卽定爲一重，有何不可？蓋推步之法，止論行度多少，九重與一重無異也。日爲世光之原，于七政最尊信然。然日天一重,居七重之最中處。月天在于最内，衆星在于最外，豈不適成其尊，何必與群卑雜處，乃爲尊乎？苐此事非迪峩等本業，有問者，則舉所聞以對耳。推極原本，惟有刑政得失，人事善惡，係上天喜怒。暦學踈宻，抑末也。豈有一重九重而關王化哉？

一解祖宗祭祀。

祭義不同，以報以祈，惟天主可以當之。俗有祭祀而祈福免禍于祖宗者，此爲以天主之權之能加于人類，故不可也。典制禮文，原無此等，若所謂薦其時食，事死如生，或如西國陳設品物，爲祖宗施貧，以祈宴福于天主，何爲不可乎？至乃依從佛法，焚燒金錢楮幣，謂此僞物，可以賄嘱陰司，矯誣滅理，長惡沮善，此又斷乎不可，且亦非舊典禮文也。居恒爲人講解義理，使其裁擇，勿作罪愆，曷嘗禁人享奠乎？教中十誡，尊事天主而下，首重君親，不孝不弟，罪惡甚大，地獄之苦甚深。翻譯經書，一一可按。此釋道二氏妬嫉之言，流傳誣證耳。世豈有教人不孝不弟之教哉？

一解貲財與人。

迪峩等棄家入道，早已誓絕三物，一曰財，二曰色，三曰宦。濟人利物，誠教中急事，然迪峩輩所以濟人者，在勸人爲善，使得天上眞福，勝貲財矣。卽有貲財，法不許積聚，宜以施人，其如無有何？都中蒙主上聖恩，大官之膳，幸足支給。無事須財，却亦不能共給施舍。其他同志，或時闕乏，未免斥賣器物，舉債質當，以給衣食。債者，典者，具有主名。不知量與貲財是何主名，與者受者，若皆有罪，宜求實贓實證，恐未可空言誣服也。不婚不宦之人，九萬里航海而來，又輦重貲，買人入道，果有是理乎？若云交結徒衆，別有圖謀，則二十年來，老者已死，壮者已老矣。交游行事，語言文籍，一一具在，中間曾向何人微露圖謀之意，曾有何事足驗圖謀之端，曾出何言可揣圖謀之指？賄人者已死已老，受賄者亦死亦老矣。歲消月費，付之鳥有，經管窺探，所謀之事，當待何時乎？閭左小民多有向善来學者，其人寒者自寒，餓者自餓，但教之以安貧，勉之以進脩，人人具聞具見矣。卽予貲財，又能使之不衣不食，深藏若虚，復用何法乎？此等亦傳聞之誤，流謗之言耳。至日用資費，則棄家入道之人，教中自有本等支給。凡事奉天主者，顧惜人類之願重，分別爾我之念輕。百年以來，數國人多商游小西洋諸國，歲至廣東交易，亦不乏人。其人亦無欺，賴人一絲一粟者，旣入中國，曾經給有印信批驗，歲用數金，寄橐附致，不爲難也。然亦度形量腹，不令有餘。闕乏之時，亦每并日而食。此則外觀猜忖者，或未之見，見亦不爲傳說矣。

一解左道亂政，佯脩善事，煽惑人民，師巫小術。

有小術左道，不有正術大道乎？有佯脩煽惑，不有眞脩化誨乎？律法所禁，不知是教卽禁，抑因其有罪可指，無理可論，而後禁之也。是教卽禁，儒釋道亦教矣。儒言當理，釋道之言，似理非理，通行不禁，卽所禁者，必有罪而無理者也。

天主之教，開闢至今，億萬聖賢，因之成聖，生天受福。數十百國因之致理，久安長治，因此流傳萬方，願我同類爲人者，偕之大道，所化之人，所至之國，成聖致理，亦猶是也。翻譯經傳，畧具萬分之一，其餘微言奥義尚有待焉。若謂迪峩等有罪可指，願取事證，依律科判。若謂無理可論，則天主教法，凡有一語一字，違犯正理，令迪峩等悉棄絕之，况出死力勸人信乎？願取釋道二氏，深明彼術者，共相辨論，剖析推求，依理據事，直窮到底；仍求儒術名賢，爲之判定。若謂迪峩輩如白蓮、無爲等教，誑惑愚民，亦令其徒持其書，與迪峩等對論，窮結得失異同，屈伸勝負，自然當下分明。果若理伸而辭直，則我皇上廿年豢養之恩，未爲失也。藉令不論理之是非，事之曲直，遽相摧折，則中國寰宇名邦，禮教所自出，裔夷所觀望，仁聲義聞，洋溢四外久矣。請當事名公，仰爲聖恩國體，一顧念籌度之。

一解戎夏之防。

中國北隣達虜，侵軼之患，自古有之。三方皆小國，亦時爲梗，故稱四裔。儕于魑魅，卽敝國之南，亦多惡夷。與之隣者，加意防禦，理勢宜爾，顧非中國而外，普天率土，皆此類也，天下大矣。奈何㮣指爲夷蠻戎狄，不式不虔者乎？不知其國，視其人；不知其人，聼其言而觀其行。敝邑雖不腆，賴天主聖教，頗異殊俗矣。惜乎漢之張鶱，唐之玄奘，元之都實，國初之鄭和，俱未及至耳。卽如禮賓一節，極知隆重。比于周禮，殆有過焉。傳聞近歲有廣東人偶附商舶往者，知爲中國人民，禮待亦頗不薄。贈勞傳食，任令游學。一介小民，尚猶如此，豈其讀書談道而忍霆擊交加，豈其自食自居而忍傾巢覆卵？儻此人却返，自言履歷睹記，當知西極土風，稍稍足述，所謂戎狄無信，非類異心，未可㮣加于此方之人也。不然者，就今輿圖指說，亦可按據，何爲圖籍明徵而取信之甚難，道路訛傳而見疑之甚易邪？或疑輿圖難信，疑無遍歷之者。不知西人多遠游，其一道人爲道，其一商人爲利，其一愽物之士，歷覽海内大小諸國，傳錄其山川都邑，風俗政教，人情土物。多方彙集，刻成圖說，皆不妄也。况迪峩等棄家絕俗，依歸正道，卽摩騰法蘭，未敢願學，擬之劉淵、石勒，無乃不於其倫乎？非但不倫而已，蒙皇上恩養多年，卽係臣子，萬一偶遇事變，隨其所在，皆能鞠躬盡瘁，繼之以死，何也？生平學問，全在生死一事。天主以忠孝，命我爲忠孝而死，便是爲天主而死，必有天堂福報，是以損軀赴難，不足爲奇。比之顧身家而倖生者不同，視彼畏名義而就死者更易也。使永嘉之季，食祿之臣，皆諳此義何物，劉、石敢亂天常，乃至棄遺君父，舉國南奔也哉？

一解工爲黄白，揮金如土。

黄白之術，世無此理。西土博物窮理之士，盖亦反覆窮究，信其必無。昔年初至，或誤聽來問，勸令勿信，久已釋然矣。恐有迷惑沉痼者，猶疑秘而不傳，亦致怨致謗之端也。試思旣能燒煉，又何待遠人赍送邪？志在黄白而能自作，曷爲冒險冒謗，受勞受苦邪？私寓数椽，勢難藏匿。目今奏請欽命該衙門捜撿，一應像設經典、衣服、器用、書札等，悉進御前，備細査驗。果于常用之外，有燒煉器具、金石藥物及士夫往來尋常柬牘之外，有片紙隻字，惡情可據者，依律究罪，所不敢辭。如其無之，亦可息怨謗之口矣。

一解香山澳夷商細作。

香山蠔境澳夷商，交易始自何年，非迪峩等所知也。頗聞林道乾之亂，有在澳商人等，自備舡糧器械，恊力攻擊，督府曾上其功。想當時因此容留，亦未可知。然其人係各國人民，經營牟利，挈妻孥，長子孫。迪峩等不婚不宦，生不同里，業不同方，若風馬牛不相及矣。事在廣東撫按司道，自能躬親體訪，得其情實。綏懷駕馭，必有定畫，亦非迪峩等所知。苐云爲之細作，則宜潜踪宻謀，何必談道著述，枉受辛苦；又何爲顯居都邑，自啓疑關？細作奸徒，無取潔廉，何不受人貲財，可免寄託之勞，兼又冺其形迹？细作奸徒，容身是務，依門傍户，隨聲唯諾，儘足取憐弭謗，何必與釋道二氏辨別是非，樹敵造言，自詒伊戚？目今經典書籍，一一具在，人人知爲讀書明理之人。諸夷若有邪謀，卽是無知盜賊，亦且深入六千餘里，後來何計脱逃？旣已讀書明理，又已不婚不宦，却乃拚此不貲之軀，爲盜賊作死間，是乃癡蠢下愚所不肯爲，謂慧黠機警者爲之邪？入都以來一十七年，萬耳萬目，所見所聞，茍有纖毫微迹可證，卽宜支解于市，何但驅逐而已？中外臣工，布列在位，緝事員役，往來如織。果有奸細情形，必且立刻奏門，何待十七年之後？旣云謀事，合用細作，當事者宜自用之。豈有夷商數百而慧黠機警之土若是之多？堂堂天朝而忠信可使之人若是之少？何不宻遣數輩，潜入澳中，探知實情，議行措置，而空採道旁之說，株累無辜？再遣數輩，陽與迪峩輩交往，陰行刺探。一時縱能掩飾，日久必然呈露。此時得其肯綮，自當輸服無辭。奈何塗路訛傳，不一體察，遽被以莫大之惡也？逢人啓口，拈筆落紙，一皆仁義忠孝之旨，動念少差，便爲罪戾。滌除汎掃，惟恐後時，庶可望天上眞福，免地獄永苦。如此理論，苦言至戒，浸灌耳目，而欲率人爲莫大之重惡，人誰信焉，誰敢焉，誰認焉？抑豈不自相矛盾，自敗乃事邪？若云本國所使，與澳商首尾，表裹爲姦，則西土三十餘國，賴天主佑，奉天主戒，千五百年，對疆無犬吠之警矣。大小相恤，强弱相扶，通力通財，和好無間；一成一旅，咸得奠安。因此承平日久，學道之人甚多，游行四遠，皆欲化之爲善。故令迪峩等，得至于是。若不守天主之誡，不能洽比其鄰，狡焉啓疆，宜自近始。侵大併小，攻伐備禦，日不暇給。迪峩等雖懦弱，將竭股肱之力爲宗國用矣，不來矣!

一解南京住房。

南京洪武岡原在城内，若係王氣龍脉，宜禁人住止。乃向来居民稠宻，接連大中橋，崇禮街何啻萬家，非築室成市自今始也。此處舊盖工部官房一所，有堂有樓。後因鬼魔竊據，拆去樓房，遣兵居守。白日見形，揮刃擊之不中，今門槅刀痕尚在，萬目共見。荒廢年久，堂室之中，皆生茂草。出帳變賣，無人承受。瑪竇等用價買之，供奉天主，鬼魔滅跡，旅寓至今二十年來，金陵士民無不具知。則人棄我取，非擇而取之也，文契存證。

一解招倭畨、海鬼諸惡夷。

迪峩等入中國三十年，入京十七年，澳中夷商曾否顧覔幼倭幫贍，其有無多寡及目今曾否奉行官司，指論發遣遠離，皆不與知。至于海鬼黑人，其國去中國六萬里，向來市買服役，因西土諸國無本國人爲奴婢者，不得不用此輩。然僅堪肩負力使，別無他長；亦無知識，性頗忠實，故可相安。卽内地将官，間亦有收買一二，充兵作使者。其人物性格，廣人所習也。果係惡夷，在諸商尤爲肘腋之患，獨不自爲計邪？至紅毛一種，乃是近年海中劇盗，終歲泊舟大洋，伺便刼掠往來商船，日多日狠。澳中夷商，累年以來，被刼數次。丁未年在廣東近岸刼船一隻，失去商本百萬。此廣東商民目所親見，莫能相救也。因此夙夜戒心，自行竭力備禦。閩廣官府士民所共諳，悉欲求海中安靖，中國宜倣林道乾事例，與各國市舶恊力擒勦，庶免貽禍將來。今特疑深情隔，海外夷商，不敢請耳。若將混爲一流，是夢想所不能及。倘此輩尚未悔禍，不知他日作何分別措處。此與學道人無與，何况逝梁發笱，遑恤我後乎？然食祿有年，談及此事，不忍不吐露實也。

一解釋道二氏，流傳旣久，猶僅存之。天堂地獄之說，有助於儒術。

三教爭論，從古而然。天主之教，與儒多同，與釋道甚異，只在信天主、事天主與否。今將明靈神不滅及天堂地獄之永報，使人知一念言一事，難欺天主之鑒觀，難逃天主之賞罰。世間禍福，報力甚輕，身後吉凶，甚大甚久，必能使人眞心爲善去惡，則可以補儒家之闕；又明天主上帝至尊無對，吉凶禍福，身後善惡之報，皆其主宰。順守其戒，敬從其命，并無違悖，乃得升天堂，免地獄；使人克己復禮，歸向一尊，則可以救釋氏之失。夫天堂地獄，不可得無，此兩言者，釋與我之所共也。學佛者信靈神不滅，有身後之永報，則亦旣有爲眞善，眞去惡之機括矣。但能披剥枝葉，尋究本原，歸正甚易，奈何見仇之深乎？傷哉，生死大事，一失莫追。據今彼此各一是非，便如途路分歧，此燕彼越，楊朱所爲泫然而泣也。眞爲生死者，見兹歧路，八字分明，毫釐有差，其謬無算，必將虚心考究，極意推求。若何知彼之必非，若何知此之必是，便當引經據理，各陳所見，往復商量，務求歸一可也。若止論從來久近，不加叅伍，習熟見聞，以爲必是，乍聞乍見，以爲必非，傷哉，生死何事，可以之殉耳目乎？夫辦歧路，分燕越者，何法也？日憑指南，夜憑斗極而已。西土之學，蓋有窮理一家，其書頗詳，其辨甚晳，此亦學道者之指南斗極也。果係眞修，必爲生死；果爲生死，請得據理與之詳辦，以决是非。今不相辦難，不別是非而據流傳之蜚語，聳聽賢達，用相齮齕者，此豈眞爲生死邪，抑又有不待辨而明者？譬人有疾，服藥十年不瘳，不懼而更醫易方乎？道者，醫心之藥也。教行而諸邪情滋减，諸善德滋增，乃其騐也。佛入中國千八百年，從者無算，其邪情果消乎，善德果長乎？人心世道，視佛未入前善美幾倍乎？分明無騐，則亦更響易方之日也。醫方果験，何論其來之久近。卽論久近，則天主之教，自開闢以來已有之矣，不近也。

一解江浙閩廣，處處布列，煽惑從教，受人朝拜。

迪峩等九萬里遠來，事爲引人人于正道，敬事天主，卽是自己事天救人之大節，是以不憚險遠，甘受劬勞。若爲天主大事，受誹謗，遭窘難，乃至身死，不但不以爲苦，而且以爲忠于天主，正是眞福大樂。此意見于《要經》《實義》《畸人》《七克》等書，畧一寓目，便肯諒其苦心。不經流覽，恐亦難定其罪案也。教人之事，無非爲善，克己，勿墮魔綱，歸向一尊，隨遇隨時，或苦或樂，恒安其命，恒求其祐。寧屈己，無凌人；寧受難，勿報仇。君長之正命，殫心力從之。每日檢其念言動作，悔罪改過，此等明白開導，一一在人耳目。至于每日晨興，祭告天主，誦經作禮，一爲皇上，二爲此方官長，三爲父母，四爲親戚，五爲衆民禱祈福佑，亦係諸人共見共聞，尋常本業，不過如此。若有他端煽惑愚民，豈能煽惑士類？就有別法要結士類，豈能要結衆人？衆人，旣無行賕實跡，士類亦不僅爲曆學淺事，則數年以來，講德問業者，皆實心爲善者也。卽今南京有王豐肅、陽瑪諾、謝文珞，江西有羅儒望、黎寧石、史百度，韶州有龍化民、費竒規，杭州有郭居静、畢方濟、艾儒略。試間各處士民諸人之念慮動作，陳說論著，從上所陳，是果三十年如一日否？是果十數輩如一人否？若慮人衆作過，何不試察衆是何等人，曾作何等過，所講究何說，所勸勉何事？果有千人萬人從教，拜禮其間，豈無一二忠義之士，爲國愼防者？又豈無一二鵰猾之徒，挾私圖詐者？若此二輩，皆宜抉擿瑕釁，發露事端，二十年餘，帖然無間。則是善者，有善可信；惡者，無惡可指，至易明也。眞欲剪萌杜漸，决須一行體察。不然，所聞之言，皆風影之誤；所判之罪，皆莫須有之案矣。拜者，拜天主，至迪峩輩師長之稱，亦所不受，岡敢自尊。不但以謙率人，實當歸尊于天主故也，豈有自受人拜乎？今歲時禮佛者，海内何限，曷爲于彼則可，于此顧不可乎？僧徒妄自尊大，受人拜者何限？曷爲彼受拜亦可，此不受拜亦不可乎？若人眞心歸向天主，而迪峩輩逆阻之使不得人，此爲大罪惡，義所不敢出也。

一解盡觀圖史，識邊境之盈虚，知山川之險易。

人之才力，不甚相遠，峩輩讀本國本教之書，不遺力矣。旣入中國，復效孩童學語學字，備極苦辛。所習書籍，止于五經四書，間閱通鑑性理，旁及古文辭、字學、韻學，爲翻譯基本而已。有愽識者，勸令遍習佛經，以資辯難，亦限於時力，有所未能，况一切圖史乎？迪峩初寓金陵半載，不曾識石子岡。寓都下十七年，亦未識香山碧雲也。其他儕輩，旅寓都邑者，無不皆然。縁教中自有本等課業，或誦念經典，或默想對越，祈求天主降祐于己于人。稍暇則静覽中西論道論理之書，討論稽考，窮年累月，以此爲事，以此爲樂。目前光景，可資游覽者，未暇及之，尚暇及千萬里邊境山川，分外之事哉？請問南京寓所，片紙隻字，皆經搜檢，抑曾有此等書籍否也？書者，載道之器，明理之牖。中國土夫，愽覽古今事變，迪峩等不敏，畧曉萬國情形，自古以來，曾見有學道之人，以正道爲囮媒，作天下亂首者乎？若如是，天主豈能容之？萬國之中，獨中國與泰西書籍最備，此外各國，間亦有之。其人品風俗，與書之美惡醇雜，多寡分數，大畧相稱。盖人心無二用，讀慣此種書者，必成此種人。但係此種人者，必好此種書。反觀内省，誰獨不然乎？若所業在此，所事在彼，是一人之身，能左畫圓而右畫方也。則古人蒙養豫教，師儒學校，俱無所用之矣。所以西土國都，設有檢書衙門，一字一句不合正道實理者，不得妄傳也。其他惡國，或刻葉，或結繩，都無書籍。近年西土道人行至其國，以經典教之，亦多化而爲善。由此言之，道理之書，不妨多有，不厭多讀，特未能耳。若背理違道之書，生平不敢入目，不敢入耳，不敢留意，請試宻察，向來所購所藏，所講所習，是何書籍，亦畧見其人之志向矣。况中國幅員萬里，山海爲城池，果識邊境山川，卽知爲甚大且强，又何患焉？

一解入貢無勘合表文。

事大交鄰，皆國主國臣之事。迪峩等離家人道，誓絕婚宦。其於國主執臣禮，不執臣役矣。比之西域僧人，學術不同，其棄家絕俗之法，畧相似也。今畨僧來至，現爲士民尊信供養者，果皆印度國王所遣，賚有勘合表文邪？昔年瑪竇等入貢方物，盖遠臣進獻主上之禮，如孟子所謂出疆臣禮，以自表歸化之忱耳。此時原未言本國所遣，則安敢捏造表文，自蹈誣罔之罪乎？果係細作姦人，不畏天主，不顧道義，索表文卽有表文，誰能辯之？賜官爵，卽受官爵，誰則阻之？至于今日，反無所加其指摘，且易得申其情詞矣。然而寧爲此，不爲彼者，斯果似細作行徑否也？至如畨僧所執邉方批引，不過該衙門印信執照，業曾有之矣。

一解異教怪誕之說，熒惑耳目，外煽内乘，嶺南魚爛之虞，四海鼎沸之慮。

凡異端邪教，熒惑耳目者，能隱不能顯，能近不能遠，能暫不能久；能誘人樂從之于順境，不能化人樂從之于逆境；能使人行一二微善，不能使人行全善。上下數千人歷考萬國，無不皆然。此盖天主默宰其權，不使邪魔及凶惡人，得恣意肆其毒，揜盖其邪；又使人得據理辯晰，不爲所熒惑也。從古以來，曾有廣播妖術邪道於世者，明理之人肯實心究論，加意査覈，卽其邪志邪意，惡言惡行，無不燦然明白。若明知其邪，姑爲所溺，或疑似之間，不加研勘，卽熒惑人者，與被熒惑者，俱不能辭罪，不免永刑，可不愼乎？以此法考求天主之教，自人生以來，不爲不久；所至感化百千餘國，數萬餘里，延及于此，不爲不遠。經籍充棟，微言大義，詳說明辯，不爲不顯。西土諸國，長幼男女，至尊顯富貴聰明特達之人，爲純心欽崇一天主，守其教戒，不妄禮魔像，因而受大窘難，乃至極虐死者，千六百年來，不止百萬。近來推行益廣，百年之間，行化被化之士，守教被難者，亦數千人矣。試察古來邪教，作惡害人者至多，未有受人戕害。百千萬衆，甘之若飴者，則是隆報大賞在于死後，故不難以其暫痛，易其永福也。若此樂死諸人先被熒惑，有分毫惡念，天主至公，死後必大僇之。彼其死也，何所冀望而欣然樂就乎？是能化人樂從之于逆境者，他教無有也。教法大意，耑在朝乾夕惕，克己遷善。若男女終守童眞，生平不汚少罪者，魔鬼畏避之。禱祈天主，卽能感格。求死者生卽生，病者愈卽愈，求晴卽晴，雨卽雨。生時如此，死後亦如此。此等顯靈著蹟之士，時時處處有之。人惟不識天主無量慈能，指爲異事，其實平常淺[耳+少]，于慈能中不當四海之一滴也。是以歷考天下諸種教法，惟我天主聖教極光明，極瑩潔，片言皆正道，末事皆眞善。今世後世之理，時時刻刻當行之工夫，無不賅備，是能使人爲全善者，又他教無有也。或未論其深微，徒觀其粗迹，卽亦普天一主，昭事一心，至公至平，至正至大而反以爲怪誕，則佛言三千大千世界，有萬億天主，惟佛獨尊者，反不爲怪誕乎？以此請與釋道諸家，一一對辩，孰怪孰常，孰眞孰誕，務求別白。此是愛己愛人大關鍵，非敢爲誇詡之說也。得天主祐助者，護國福民，灼然顯蹟。書傳所載，以迄於今。逐時逐處，至大至多，未易彈述。一言蔽之，則西土數十國，國主相傳千有餘年，不一改物。至于國主姓氏，民間不復知之，此其易見之明效也。豈怪誕熒惑能致然歟？其風俗則路不拾遺，夜不閉關，一二萬里之内，絕少見說謊人、凶惡人，姦淫人，盜竊人，誑騙人，罵詈人。一有之，人皆指摘，不能相容。至于不得衣食之貧人，不得醫藥之病人，不得埋葬救拔之妄人，與夫債典取利之富人，玩法作獘之吏人，則目所未見也。若夫叛逆反亂之云，非獨今世無其人，無其事，自遵行聖教以來，亦耳所未聞，書所未載矣。此亦怪誕熒惑能致然歟？雖然，猶未足恃也。此等利益，誠屬天主教法與事主效驗。然其大法大效，在于求得天上眞福，無窮眞樂。若目前治平，視爲已足，叨爲己功，[忄+觧]于事主。無論後來永苦、永福，卽前項風俗政教，立時破壞，此亦屢有一二國土，顯可徵驗者也。所以西土君臣上下，無不愛事天主，推以愛人，專務廣行大教，報答祈求于天主。迪峩輩數萬里遠來，寶情爲此，而反目爲寇賊姦宄，有魚爛鼎沸之慮，謂將舉目未見之事，耳未聞之語，身親爲之，是猶乎延年益壽之藥和方奉進而反疑爲蠱毒。疑之尚可，又遽坐以殺人之罪，冤斯甚矣。前項所陳風俗政教，或疑未實，則有圗籍書傳可憑，曾進御覽，畧一解說，無能不信。更數年之後，必有中國目見之人，來相傳說，又不待論也。儻云西方效驗，不可得于中土，則降衷秉彝，豈有異乎？况有堯舜周孔之教理相符合，比于他國，不更易乎？意天主聖教，若行中國，其明效顯功，當盛于西土。他方夷虜，今作寇鈔者，皆可化而爲善，請姑試之，或可隨時取驗。諸家以教法相軋，設謀聳害者，請姑並試之。是非得失，亦易見也。譬如有藥於此，不知是毒是良，神農氏舌嘗而後知之。今若有以相試，則亦舌嘗之類耳。試而果稍見其毒，唾棄之，屏逐之，未晚矣。不一嘗試，以爲怪誕熒惑，不知已曾實講天主聖教之理，勸人爲善之端乎？抑聞之道路之言，嫉妬之口乎？未嘗眞實講究，安知其爲怪誕？已曾講究，盍灼陳一二怪誕之端，明白辯說，使人洞然無疑，相與攻而去之乎？未從天主聖教以前，其人爲做忿慾妬。旣從以後，改爲謙忍貞恕者，多可指數。未從以前，先曾明理作善。旣從以後，改而昧理行惡者，曾有一人可指目乎？若教法果邪，能熒惑從教者，豈不先熒惑傳教者？迪峩輩雖不肖，曾迷惑何等情嗜，犯有何等罪惡，請一一明示，先悛改之。

一解竒滛諸物，交結中外。

西土政教以正人心，向天主爲首務，一事一物皆加意焉。奇技滛巧，足蕩人心，于理于事，有損無益者，國律教法，俱所嚴禁，千數百年來未之有也。昔年貢獻原來冊籍，現在内外衙門，本無奇技滛巧，自鳴鐘二具今在御前者，則是定時之器，西土城郭郡邑類皆有之。盖用以作事，考成課功，效職朝廷官府，尤所必須，其更有益者。使人感悟，時去不廻，漸行漸近，將見天主，持何功德而免於罪。聞聲動念，加其警惕，因而遷善悔罪，累行積徳。有志之士，製其小者，恒佩帶之。此之爲用，視古人佩弦佩韋，較深切邪？未至蕩心也。乃其制度原無奇巧，不過輕重遲疾。度數之理，比之日晷，則陰晴可用；比之壺漏，則畧爲省便耳。傳聞未見，疑是異物，及至見之，或稱爲有用，或薄爲無奇者有之矣。當年行李，一一俱經馬内監盤驗，貢物之外，對衆給還，旣無謬巧，後來寄送資用數金，尚且猜疑百出，更安得奇異之物也。若平時士夫見顧，有贈遺書籍食用諸物者，却之不得，間受一二。禮尚往来，每以書籍食用等稱物答之，恐亦人事之常，法所不禁耳。儻一切謝絕尊者之賜，怨惡必深，或來而不往，至于今日，得無又以取非其有，爲之罪案乎？遇貧匱時，或將家物件斥賣質當，以補缺乏之處，各有主名，各有中見。若以奇滛交結，亦須求實贓實證，豈可懸坐也？

一解歸籍。

人之情，無不以本鄉爲至美，非大不獲已，無肯輕去其土，樂居異地者。雖僻陋危險亦然，雖切近兩地亦然，何故乎？盖天主赋予此情，使人人安樂其所而恒居之也。不然彼此相慕，是率天下而路矣。迪峩輩亦人也，去國數萬里，離家二三十年，得還父母之邦，復見親戚與其舊學、賢聖君子，更免于猜疑誹謗之口，以人情言之，豈不至快？第迪峩輩從幼棄家學道，矢心立願，廣闡天主聖教，俾人人識事眞主，眞實爲善而得升天受福。如此成物，乃能成己。所以隨處爲家，永肩比念，死而後已。此方風土，見其安居不歸，未悉本意，遂爲疑慮之端，西土視之正以此爲貞志實德。是以無敢退轉，自願却還也。且去冬未經叅論瑪諾何事，遽返原籍乎？盖偶入江廣，一訪瑪寳舊處耳。犯罪脫逃，應須緝獲，瑪諾無罪，何嫌何惧？若自身身心不作罪過而爲天主受難者，乃是大福，欲至卽至，刑卽刑，死卽死，求之不得，安肯畏懼脫逃？今須脫逃，何如當日不來，萬倍安穩耶？部文旣云，盡數逐去，旣去者，何以又須捕獲？纔離白下，未見出境，若至本國，須三五年風波盜賊，死生未保，何由遽與海外呼吸相通？教法中决不敢一言說謊，豐肅亦豈敢遽言歸國？必止言南還，則隨處爲家者，江廣舊居亦家也。不必慮其歸國矣。且住居不可，北上不可，南還又不可，然則何如而後可？

一解從教者，每人與銀叁两。

百年以來，西國商人道人，偏游海外，頗聞各國風俗教規矣。諸色邪教，其言行心術，縱非眞道德，務必假道德之跡使人慕而從之。否則人人自有良心，天下一也。先見其惡意惡行，誰復信從耶？若揮金與人，以爲入教之餌，是引人爲貪也。如此惡跡顯著，人將唾而詈之矣。散財聚衆，意欲何爲？必非真實爲善者，又將疑而擿之矣。曷爲三十年來，畧不聞此言也。南京從教，旣有萬人，每人與銀三两，是用過銀三萬两，不論接濟，燒煉其銀兩藥物，皆須三十餘擡。曾有何人知見搬運乎？萬人之中，有貧有富。富者，非三金可動，不宜止于三萬矣。貧者，不足給其用，必求多用，盡必求繼。不多不繼，必生怨，不等必生妬。怨與妬皆能使之漏言，此亦情勢之必然者。夫以天主所訓忠孝仁義之理，勸人能使之傾心悅服，託頼主恩，其事甚易，以利誘人，招集徒衆，能使之不求多，不求繼，不怨不妬，不漏言，其術至難也。則將信其易者乎？信其難者乎？所出旣多，所蓄必厚，何察院闔門捜撿，止銀壹拾弍两，再與四人，本家資用且乏絕矣。後來之人，何以應之？前日風聞從教萬人，後來止云二百。若論人人好利，則二十年來，嗜利之徒，不宜止于二百人與萬人也。若論利心無厭，旣有三兩可爲指證。只須挾此以爲詐局，雖罄家所有，不能滿一夫無厭之求，况二百人乎？况萬人乎？

一解呪術呼召，不約而至。

符呪邪術，正惡魔所爲誘人入于大惡，陷于永殃者，乃教中第一大戒。西土道人從來游行諸國，闡正闢邪，專與此輩爲敵仇耳！若諸國中肯與研覈道理，試驗功跡，無不勝之。若迷惑旣深，不肯研覈試驗，横加陵虐，則受窘難，遭殺僇者至衆，正以此也。豈肯躬自爲之乎？他國邪魔，有見形者，有與人交談者，有殺人以祭者。天主教法所至，其人若肯信從，諸魔無不摧敗。若以邪攻邪，正是魔之善友耳，何能勝之哉？此等教誡，亦具“教要解畧”，及他撰述中，可查平日交游中所見聞，語言行事，可驗可問也。若民間歌謠，何足憑乎？不但難憑而已，此等魔事，一字一語，皆足爲害。西土國俗，教規無不以爲大禁者。盖恐愚民無知，一聞此言，卽謂果有此事。舉口動念，輕傳輕信，皆得大罪于天主故也。有此歌謠，似宜卽刻拘執其人，研審來歷，査核眞跡。果係的確，豐肅等當依律治罪，或押發本國，明正典刑。若其無之，其造作歌謠，熒惑人心者，亦應反坐。律有明條，恐不宜漫然而已也。總之此番議論，風浪掀天，及至尋求，到底不過二三學道之人，從遠方歸化，講道論學，勸人作善。實理實事，人易信從，大爲僧道二家所怨憤忌嫉，因之造言聳動而已，別無他罪也。而幽囚陵虐，是豈皇上二十年柔遠嘉善之心乎？大明天子恩懷異域，風聞海外，向風慕義，一旦無辜僇辱，恐非所以奉行德意，宣揚盛美也。

一解房虚星昴，瞻禮日期。

自古相傳，天主初造天地，六日而成，第七日當瞻禮拜謝。故凡事以七日爲期，如儒家言七日來復；醫家治病，以七日爲候；卽釋家以七七薦亡，亦本于此，此七日之義也。西方教法，每至七日，則于天主堂中行禮講經，勸善戒惡，悔罪祈福。君民上下，無不皆然。此于迪峩等學道之人，爲本等職業。如官員之有職掌，儒士之有課程，與生俱盡，不論在本國，在他國也。一人亦獨爲之；两人以上，亦共講解勸勉，懺悔之，不論人衆與人寡也。“教要解畧”，亦止述教法規條如此，何能强人必來乎？凡教法皆有規條，今中國儒釋道教，皆有經典，必有講解，必有日期，甚至有經年匝月，聚衆不輟者矣。欲論其功罪須詳其事之善惡，理之得失，然後可也。卽“解畧”中所述瞻禮一條，尚有向後語言，或疑其悖理傷教，可遣親信人細聽宻察，或主張釋道諸家，對辯極論，以定是非，豈其畧述規條期日，遽足爲罪耶？

一解花園一所，在孝陵衛之前。

菜地一區，在朝陽門外，有破房數間，係常姓舊業。四十三年，豐肅用價數十金，契買種菜給用，非自剏也。此地菜園，俱居民住種，去孝陵甚遠。若係禁地，則房已破壞，先無禁約。

一解本揭傳送，速于置郵。

南部上疏後，聞叅論之語，業已具揭，後得邸報，偶遇便人，寄往南中，半月後到，亦不爲速。部文同至，或由逓送稽留，何足疑乎？若言搜檢事情，本以遠人致疑，復爲訛傳所惑，一經査覈，心迹遂明。况豐肅以下諸人無恙，或去或留，皆足爲德，何敢致怨也？

一解刻揭遍送長安。

被叅之後，曾具一疏，畧陳情款，非敢肆辯。於七月十一日，赴通政司告投訖。奔求累月，未蒙奏進，又不敢冒禁求申，致干罪戾，故具揭哀鳴，不得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