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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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耶稣会传教士巴多明神父致本会某神父的信

(1724年8月20 t3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您一定期待我在此叙述一下这个昔日辉煌的传教会如今所陷入的令人伤心的困境。但是,由于其他人已经自动地向您报告了这些情况,我只限于和您谈谈已经人了教的一个北京满族世家的情况。他是血统皇亲,但是他在信仰基督方面更优秀。尽管我没有参与让这个家族的亲王们入教,他们的付洗及对他们的指导,应归功于天主和葡萄牙耶稣会士苏霖神父,我和他们往来还是非常密切,和他们经常交谈,因而我可以很确切、真诚地向您报告他们的故事。

首先,应该让您先对中国的皇家血统的亲王有所了解比较妥当。

如果您把他们跟欧洲的亲王,尤其跟法国的亲王相比,那您就错了。

在欧洲和法国,众多国王的子孙们都以其先人为荣,他们的地位比国家的最高贵的人士都高出许多。他们人数不多,因而更引人注目,更

受尊敬。在人们心目中,和国王的血缘关系越近,越受尊敬。中国的

情况并非如此。我所要谈的皇家血统的亲王们几乎都是直系皇亲,他们只上溯到五代之内,他们的人数增长非常快,在这短短的时间内

他们今天已有两千多人了。由于人数太多,与皇帝关系疏远的就被

贬低,甚至一无所有了,没有和他们出身相适应的头衔,也没有职位,所以,有同一血统的亲王们的地位是大不相同的。您从中可以判断

我对您谈到的那些归信了基督教的亲王们所必须要克服的障碍了。

我还要告诉您,北京有一个衙门专门处理王的事务:不能把亲王们和老百姓混淆在一起。这个衙门的主管和官员是一些有头衔的亲王。下级官员是从普通的官员中选拔出来的。这些官员负责制订程序、规章及其他必要的文书。皇族的所有孩子一出世,都由这个衙门登记人册,它负责记录亲王们的头衔爵位,还负责奖惩,具体奖惩亲王们。

还有一点要告诉您,所有的头等亲王,除了正房夫人以外,一还有由皇帝授给品位的三位夫人。这个衙门把她们的名字也登记入册。她们生的孩子排在正房夫人生的孩子后面,高于普通小妾生的孩子。亲王们想纳多少妾就可以纳多少妾。

当今中国皇帝是统治了整个中国和鞑靼八十一年的皇帝中的第三个(指雍正皇帝,前面的皇帝是顺治、康熙。一一中译注)。其实,如果从他的曾祖父和高祖父算起的话,他已经是第五代皇帝了。后者征服了他自己的国家以后,还征服了整个东鞑靼、朝鲜王国、长城那一边的辽东省,建立了他的朝廷,定都于汉人称作沈阳,满洲鞑靼人称作莫克丹的地方。从此,他就被称作太祖。所有征服者的开国皇帝都称作太祖。

他有许多兄弟,在征服那么多国家的过程中,他的兄弟们都立了许多功劳,他就封他们为亲王、郡王和贝勒。欧洲人喜欢称之为一等亲王、二等亲王、三等亲王。往往可以在这些亲王的孩子们中间选一个继承其父的爵位。

除了这三种爵位以外,这位皇帝还设立了其他几等较低的爵位给其他有功之子。第四等是贝子,第五等是公,还有其他等级。这第五等仍在帝国所有最高级的官员之上。

五等以下的就不同于前五等了。从排场、服饰、外表上看,他们

和官员们无甚区别,只有他们戴的一根黄色腰带才标志着他们是皇族。所有血统亲王无论有无爵位都佩戴这根黄色腰带。但是,没有爵位的羞于佩戴这根黄色腰带,如果他们无钱置办符合他们血统出身的排场的话,他们往往就把这根黄色腰带藏起来。

在我所说的亲王中,有一个第三等的亲王,叫苏努,七十七岁,他是清太祖长房的后代,他作为家长的那个家族人口众多。他有十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也都已有了后代。他还有十六个女儿,几乎都嫁给了蒙古亲王或者在北京的高官。根据满洲人的规矩,他们只能和同样血统的亲王联姻。

苏努亲王的三子(名苏尔金,圣名若望,雍正五年卒。一一中译注)很聪明伶俐,武艺很好,而且通晓满汉经书。皇帝很器重他,赐封他为公亲王(第五等级王储),同时让他享有该爵位的荣誉和俸禄。更使他欣喜的是皇帝还表示指定他为他父亲的继承人。

从第五等到第一等的亲王,平时要出席公众礼仪活动,每天早上去上朝,然后回到自己府邸,他们只须管理自己的家庭事务及皇帝派给他们的官员侍从。亲王们不能互相拜访,不经准许不能在城外过夜。每个人都明白为什么把他们管得那么严。亲王们都很清闲,大部分亲王也就乐得过游手好闲的生活。

我所提到的那一位自然对碌碌无为的游手好闲很反感,他勤奋读书,天主指引的道路使他懂得了基督真理,这是不久前他自己告诉我的。我要求他谈一下他怎么会想到要归信基督教,是怎么开始的。起先他很谦虚,显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

“既然您想知道,我用几句话告诉您吧。我向您承认,我很惭愧抵抗了好久天主的声音,把天主的最令人生畏的奥义看做是人的杜撰。我从开始翻阅文人手中中国人最尊崇的经典书籍开始,然后,我

情不自禁地同时又读了其他各派的书籍,读了和尚)和道士的书,我想了解他们与众不同的生活的道理。我发觉这些书中有许多似是而非的地方,在最基本的问题上,我在这些书里找不到可以遵循的原则和充足的道理。我怪我自己太笨,我更用功地读书,我向最能言善辩的和尚、道士们请教,我和他们争论,提出我的不解,但是他们的回答不能使我满足。在好人有好报、恶人得惩治的问题上,他们都不能自圆其说,我一点都不满意。天主让我有一天走过一个集市,看到有几本旧书出售,其中一本书名为《论人的灵魂》,引起我的好奇,我示意手下人把它买下带回家了,我一回到家就马上读这本书。我发现这本书的风格和我以前读过的书很不同,但是,我既不懂里面的意思,也不懂书中的结论,我头脑里的难点层出不穷。

“我派人到书商那里去找几本可以给我一点解释的相同类型的书。书商说他没有这方面的书,只有‘天主堂,有,也就是说教堂里

才有这样的书。我还以为那是一家卖这种书的书铺的牌号呢。那时

我虽然大概知道在北京有一些欧洲人,但是我从来没有和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说过话,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叫‘天主堂’。

“我命一个家人去‘天主堂,买书。不一会儿,他就捧了许多书

回来了。他告诉我,书是赠送的,谁向欧洲人要,他们都给,基督教徒们跟他谈了好久神父们的情况,及他们宣扬的基督教义,还说在这些赠书里我可以找到最重要的篇章。

“我迫不及待地读了这些书。我对书中条理清晰、道理明朗、言

之有据很受感动,这些道理证明了天地万物有一个惟一的造物主,世上再没有比祂更伟大完美的神了。书中深入浅出阐述的道理吸引了

我,尤其我觉得这些道理和古书上的道理是相符合的。

“当我读到神的儿子自己降到人世的地方,我很惊讶,有些头脑清晰的人竟会把这样一种震撼我心灵的、不同寻常的理论和其他许多理论混淆在一起。我思考得越多,我思想中对这篇文章抵触越大。我是用肉眼注视着崇高的基督教义。我还没有学会用基督教的信仰来武装我的思想。我和我的兄弟们及亲戚们讨论这些书,经常争论书中的一些问题。为了弄清我们的疑问,为了坚定地不信仰基督教,我们到教堂去了好几次。我们经常和神父们及信仰基督教的文人们一起讨论,他们的回答让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我们的疑问并没有消除。我写了两本书,阐述了所有促使我们相信神的启示的动机及我在基督教书籍中读到的最明白最有体会的东西。我也谈到了可能遇到的难点及对这些难点的解答。我顺其自然地编辑安排这本小册子的章节,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想自己说服自己以及激烈反对我的家人们。我不再对您提我们在鞑靼(热河)时经常发生的争论,您是知道这些争论的。最后天主慈悲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如果我父亲能够倾听天主对他的召唤,我相信我是最幸福的人了。让我们一起为此不停地向天主祷告吧,我对您和其他神父们为此做的祷告不胜感激。”

对于我来说,他说了这几句话就够了,但是,尊敬的神父,对于您是不够的,您肯定还想让我告诉您是什么使得他思想飘忽不定,引起我们在鞑靼时的争论。情况是这样的:

十二年前的秋天,这位亲王随康熙皇帝到鞑靼打猎.他知道我也去了,就吩咐手下人打听我的帐篷安在哪里,嘱咐尽可能地、不动声色地把他的帐篷安在我的旁边。他几乎读了所有中文的关于天主的法则的书,他经常找他认为知道这些书的人交谈。有一天,他和他十二弟(苏努十二子名乌尔陈,圣名若瑟,雍正五年卒。一一中译注)一起到我的帐篷里来。他的弟弟是一位十七岁的年轻人。他首先对我声明,如果他和我发生争论,那不是故意来找我茬儿的,也不是为了炫耀他知道的一点皮毛,而仅仅是为了解除疑问,弄明白他难以理解的问题而来。因此,他求我不要花费时间向他证明他已经相信了的东西,诸如神的存在,神创造了万物等等,“而要说明,”他对我说,“使我反感,难以接受的东西。”

在这方面,他向我提出了他在圣子降生、不平等的处境、好人受

难坏人得逞、灵魂归宿预定、圣体圣事、忏悔、教皇的权力、宽容、教义的实行、魔鬼附身的人和受魔鬼侵扰的房屋等问题,他还对好几篇其他条文提出了问题,从他提出的问题来看,我估计他不久的将来就会归信入教了,天主还会通过他让其他许多人也走上得救之路。

用不着向您汇报,我对他的回答都是按照神学的教导,您和我一样知道得很明白,但是我应该说,尽管不信教的人没有什么可反对的,一般说来,并不总是最好的道理能说服得了他们,往往是偶然说出的某几句话震动了他们,天主用这几句话来把他们吸引到他那里,来让传播他的话的使者们明白,改变和征服心灵只能是他的仁慈的杰作。

我们交谈结束时,我对他说,不要以为他是第一个有类似疑问的

人,也不要以为我对他的回答是我臆造的。“欧洲人,”我对他补充

道,“在人基督教前也有同样的疑问,甚至疑问更大。但是最后,天主保佑,出于我们所有的最美好的相信天主的动机,他们被说服了,

他们变得谦卑了,他们思想上信服了超越人理智的真理,他们也怀疑

过,为了他们也为了您,在这方面不要花力气了,不要再花心思寻找

错误的理由不听天主对您的召唤,天主通过您体验到的这种焦虑不

安在催促您。他主动向您走出了最初几步,而您却后退,好像会失去什么东西似的,或者好像他要吓唬您似的。要知道,对您来说,最大的不幸是天主不再召唤您了,让您呆在那种不幸的安宁中而不管了,在您死后,继不幸的安宁之后是无尽的痛苦折磨。

“从您这方面,至少也要迈出一步来回答天主对您的召唤。您不赞同多妻制,您说可以不要好几个妻妾,您说得很好,那么,要拿行

动出来,就从遵循这一条开始吧,准备好接受更大的恩宠,您就能解除难点和疑问。到目前为止,您只是争论不休,疑问倍增,您只是考虑掂量您从目前状况过渡到基督教徒们所处的状况,使您不敢靠近,好像有魔鬼守卫在那里似的,也就是说,您缺乏启示,缺少力量,必须热诚地请求天主眷顾您,不断给您启示和力量。‘我每天都这么做

。’他说。‘继续做下去。’我说,‘您要相信您的祷告将会使您如愿以偿的……’”

他从热河回到北京后,经常和他的父亲苏努亲王及兄弟们谈论基督教的好处,他完全沉浸在基督真理之中,非常起劲地劝说他们,向他们宣扬基督教义,催促他们至少读一下基督教义的基本原理。他说对他们来说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因为这是有关永恒的幸福或者不幸的大问题。他的话对其家人只有些微微触动。他们不听他的,要求他安分一些,要求他像先辈们一样生活。他的先辈们都是一些值得仿效的好榜样。他看到争论效果并不好,争论经常毫无结果,就动笔写了上文提到的那本小册子。天主保佑,大家仔细读了这本小册子,他们仍继续和他争论,不过没有以前那样固执了。他们的住宅离葡萄牙耶稣会士的教堂不远,他们经常去教堂求教解惑,他们很谦虚地提出他们的疑问。终于,天主的恩宠战胜了他们的抵触,他们之中的三四个人信服了,想认真地接受福音了,只不过因为他们是满族亲王,归依入教还需要克服一些障碍。

最大的障碍之一是“跳神”,这是满洲人入主中原以来,几乎每个月都要进行的对祖宗的祭拜。他们有的在祭祖时还混杂了佛教和道教的礼仪。由于他们的父亲还健在,这位亲王和他的兄弟们都不是一家之长,他们都不能自由更改这些礼仪,也不能经常不参加祭祖,否则就被视作不肖子孙。这在鞑靼人中犹如造反的罪名,要受到同样的惩罚。

另一个障碍是来自他们的父亲。尽管他对基督教很有好感,但他仍不允许任何一个儿子归信人教。他甚至威胁说要奏报皇上。他怕惹恼了皇上,也怕遭到其他皇族中血统亲王们的耻笑,所以他这么做是违心的。至于我所提到的他的儿子们,对他们来说,失去他们的财产、爵位、妃子等以及严厉的教规,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障碍。他们说:“我们可以战胜这些困难而不求助于人,我们只需要天主的帮助,我们希望天主不要拒绝我们的祷告。”于是苏努亲王的第三子和第十子首先在我将要说到的情况下受了洗。

1719年,康熙皇帝和厄鲁特人的策妄阿拉布坦打仗。他决定派他的十四子出征,好多位血统亲王自告奋勇一同前往,按康熙皇帝授予的衔位接受十四皇子的指挥。其中第十亲王当时大约二十七岁,他身材高大,一表人才,以武艺高强著称,他和其他亲王一样报了名,他被接受了。那时他信基督教已有好些时曰了,他准确无误地遵守了天主的法规,他从不错过教会规定的任何一个斋戒日,他做祈祷、读圣经、教导他的家人,他家里已有好几人在他之前受了洗。他曾经多次催促苏霖神父为他付洗。苏霖神父为了进一步证明他的恒心,一直没有满足他的要求。他即将要前往六百法里以外的地方去了,出发之前,他以前所未有的热情重又强烈提出要求受洗。他对苏霖神父表示,如果他仍拒绝给他这种恩宠的话,他将以他的灵魂来回答天主的召唤。他说他读过福音,他决心遵守福音的教导,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对他还能再要求什么呢?至少应该考虑到在一个空气很坏,疾病、饥荒的国家里接受洗礼不是一件易事,那是比他将要去与之打仗的敌人更凶狠的敌人。

他那样诚恳,那样迫不及待,不久苏霖神父就不再坚持了,苏霖

神父为他付了洗,如他所愿给他起教名为保禄,因为他多次读了圣徒

保禄的传记,他特别崇敬这位圣徒。我们在下文中就称他为保禄亲

王。

保禄亲王一回到军营就写信给父母,劝他们和全家人都归依人教。他又另外写了一封信给他的福晋,这位福晋已经接受过教理了,

她做了一个梦,很受震动,她把它看做是一种真正的显圣,她丈夫的

信中对天主的精神充满了感情.她深受感动,马上要求受洗,我们为

她付了洗,她受洗后的教名是玛丽亚.

保禄亲王不仅教导他的家属和家人人教,他还满腔热情地向他亲王和旗营里的军官宣传基督教,让他们也喜爱上基督教教义,使他们解除了戒备心理,成了基督教的热情维护者。保禄亲王得知旗营里有八至十个士兵是基督教徒,他把他们叫到跟前,对他们特别亲切,使他们受宠若惊。他在旗营中起了传教士的作用。他还以身作则,这比他热情的传经布道更有效。

有人把保禄亲王的行为报告给三亲王,即恭亲王,给他看了保禄亲王写的信,恭亲王读后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责备自己反而落后于弟弟了,最初是他把关于基督教理入门知识教给弟弟的,他决心从此了结妨碍他人教的一些事务,天主为他打开了一条人教捷径。

恭亲王体质较弱,健康不佳,经常托辞不上朝,他对上朝不感兴趣。出于对教理的觉悟,他也经常推诿拒绝参加一些他有义务必须参加的某些庆典。康熙皇帝解除了他的职位,降低他的头衔和俸禄,以示惩罚。不久,恭亲王仍放弃了这一切,以便完全自由地只服务于天主。他为了人教,打发走了一个妃子。他和这个妃子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他亲自教育这个儿子,这个孩子十一岁时得了病,受洗以后就死了,代他父亲到天主身边去了。他的父亲让他得到了那么大的幸福。恭亲王等不及他父亲的同意就要求受洗。他于1721年圣母升天节受了洗。他的教名是若望。他的独子同时受洗,教名是依纳斯。他全家都已经受过教导,不久,也都受了洗。其中有他的福晋,教名是赛西莉。她又动员了其他夫人们,有她的妯娌们及她的儿媳妇。她的儿媳妇教名是阿涅斯,指导她的人称她为基督教中的女英雄。他的两个孙子托马斯和玛窦,一个六岁,另一个七岁,还有他的两个孙女都受了洗。

全家人都热情洋溢,家人们受主人影响,尤其被这位亲王讲教的

热忱所感动,也争先恐后要求受洗,恭亲王在自己府邸内造了一座独

立的小教堂。小教堂有一道围墙,只有一道小门进出,外人还以为这

幢建筑是藏书楼。恭亲王一天两次召集全家人在这教堂背福音、做祈祷,他在那里向家人们讲道,不管家人们听他的布道还是忽视了去遵循他的布道,他对待家人们一律很好,他对他们说,在入教方面是

不分上下的。信仰是天主给的,必须坚持向天主祈求,一旦他们得了天主的启示,必须有一种克服一切困难的决心和力量。当我听到这些好人向我详细叙述他们从主人那里听来的教导时,我特别高兴。

苏努亲王事先对此一无所知,他知道了若望亲王的所作所为后大发其火,甚至禁止若望亲王及其他已人教的人们进他的府邸,他不要见他们,并且威胁说要亲自奏报皇上。

尽管苏努亲王发了火,他的第十一子受了他两位哥哥的榜样的感动,信服了基督教理,也要求受洗,教名是方济各。他也学若望的样儿,在自己的府邸造了一座教堂,让听他讲道的福晋、女儿、女仆们在那里受洗,接受其他圣事。因为在这个国家里,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是不能去教堂的。普通老百姓妇女基督徒一年去两次教堂。这种抛头露面只会大大有损于教会的。

不久,苏努亲王得知了方济各亲王受洗的事。苏努亲王对基督教本来很有好感,但是与天主相比,他更害怕皇帝会怪罪于他,他的地位、财产难保。他当过满洲东部各旗营的统帅及辽东省总督,他担任这些职务十年,康熙皇帝对他很满意,回京后,他就参与处理国家军机大事,是八旗统帅之一,在北京,他手下有三万人马,北京所有一切事务都归他奏报皇上。

此外,苏努亲王的第六子和第十二子一直跟随康熙皇帝左右。尤其是第六子在朝廷中最精通满语、汉语,思想最敏捷。他叫勒什亨,很得康熙皇帝信任和重用,一身兼五六职,以前这些职务都是由五六个大官担任的。他准确无误地履行各种不同的职责,令人惊讶,人们对他的超人才华赞叹不已。

苏努亲王认为这个第六子肯定会被皇帝选中继承他的衔位。他没有料到,这个儿子和他的另一位当侍卫的兄弟想要人教,他这两个儿子不懈地学习研究我们神圣的教理。说老实话,另一个儿子更隐蔽一些。每当他单独碰到我或者稍稍离开众人时,他总要向我提出一些疑问。但是,一看到有人向我们走来,他马上就不说话了。他还请求我不要当着其他人的面和他谈有关基督教的事。

他的哥哥却不同,尽管他比较晚一点走上灵魂得救的道路,他到处赞扬基督教,即使在他和大臣们坐候皇上召见的时候也不例外。对别人的攻击,他处之泰然,并不马上辩解。他嘲笑中国各种不同的教派,他竭力说明有一个统一的天主、赎回原罪的必要性。最后,他毫无顾忌地谈论若望亲王告诉他的基督教理。他讲得那么慷慨激昂。他的话触怒了那么多人,他得罪了某个宠臣。有一个亲王借口为这个年轻人好,奏报了皇帝,但是皇帝也不太在意,皇帝轻描淡写地很宽容地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勒什亨亲王仍不断地积极宣扬基督教。回到家里,他告诉他那几位信基督教的兄弟们他如何与反对者们说理的,他要求兄弟们给他提供新武器,让他更好地和信仰的敌人论战。他的独子才两岁,突然夭亡了。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打击了他的积极性,他甚至怨天尤人起来。有一天,我去看他,他在万分悲痛之中碰到了我,他禁不住泪流满面地埋怨道:“天主让相信他的人悲苦哭泣,反而让坏人得逞,天主的公正在哪里呢?难道能让天主的敌人来咒我倒霉吗?”

我打断了他,对他说我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很吃惊:“您不是每

天都在说皇帝对任何人一概不负责,任何一个百姓无论做了什么好事都无权向他索取回报吗?您不是每天都在说应该毫无怨言地遵从皇帝的意愿吗?您不是每天都在说应该相信皇帝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的吗?然而,您并没有把他看做神。您知道,皇帝也是人,他和其他人一样也会犯错误,也会感情用事的。您想要什么呢?您想要贬低天主的尊严吗?想把天主的尊严置于一个人之下吗?您向别人那么多次地颂扬天主的公正、明智、仁慈,您有什么理由可以抱怨呢?谁说您儿子的死是件坏事呢?难道对他、对您不可以说是天主赐福吗?对于他来说,因为他受过洗,他已得到新生,他现在就可享有永恒的幸福了。对您来说,他的死使您更接近天主了。他母亲是您的侍妾,他死了,您不是更容易把她打发走了吗?”

“但是,我想,”我对他补充道,“您提出荣禄富贵的兴盛升迁的问题是很对的。如果这是您的想法的话,我看朝廷里像您这样受宠

幸、被委任那么多的重任的亲王是少有的。此外,您还有和这些职位

相应的俸禄。根据您的说法,您不是也和那些坏人一样飞黄腾达吗?而您还在埋怨天主!……”

他听了我这番话笑了。他向我承认,他确实舍不得为了入教放弃他的职位和头衔,繁忙的公务又使他不得空闲。如果他一旦打消了这些顾虑,他就会真心实意、持之以恒地归依人教。他同意我的说法,一时的荣禄富贵不是天主给基督徒的许诺,实际上它们不值得我们倾注热情。下文将可以看到天主是如何把他完完全全吸引过来的。

这些亲王中任何一个的入教都很与众不同。他们的虔诚和热情、圣洁的生活都有动人的故事,值得一书,为好人们树立榜样,激发起最冷静的人崇尚道德。我在这里仅仅大概介绍一下这些优秀的新入教者们入教时的功绩和高尚的道德。

有一次,我在上文提到的那位大将军①进西藏出征两年之后,皇帝召见他回朝廷过年,详细汇报西藏军队的情况。这位大将军把敌人赶走了,也就是说把占据了喇嘛国并且蹂躏了四年之久的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赶走了。这位大将军把保禄亲王一起带进了宮,他很赏识保禄亲王的才干及其在战场上的杰出表现。大将军向他的父皇奏报中极力举荐了保禄亲王,以至于皇帝又提升了他的官职,又相应提高了他的俸禄。

但是,保禄亲王有其他的打算,他决心只为耶稣基督效劳,决心只和基督的敌人作战,不久,他向宗人府提出辞职。他借口膝盖有病,不能骑马打仗,再保留他的职位,享受朝廷的俸禄他心中有愧,他

奏请皇上同意他退伍。

宗人府主管亲王是保禄亲王的朋友,他把奏章写得让皇帝接受了保禄亲王的退伍要求。皇帝仍让他保留了一个荣誉空头衔。保禄亲王看到自己自由了,可以摆脱世俗的困境,高兴极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基督教事业中去了。他不再满足于开导家人们,他开始争取和他关系最密切的亲友。他极其关心非教徒亲王们的濒于死亡的孩子们,他亲自去看他们,给他们的父母们解释他的孩子受洗之后死去是多么幸福,然后,他就给濒临死亡的孩子付洗。

保禄、若望和方济各三位亲王每天聚在一起商讨推动基督教事业。他们认为如果他们的父亲苏努亲王不入教,他们就不会有很大

进展。但是他不见他们三个,必须找其他能打动他的心的人。他们认为,只有他们的大哥①才能说动父亲入教。大哥天生才华横溢,说话谦虚又服人,能说一口满语,他们的父亲喜欢听满语,不喜欢说汉语。大哥有这些长处,一定能赢得善良老人的心。大哥处事公正,大家有事都向他请教,父亲常常让他处理最棘手的家中事务,他总处理

得很好。

大哥还没有入教,但是已经在听基督教理了,和他的兄弟们一

样,受到了很好的基督教理开导,他和基督徒弟弟们一样严格遵循基督教理。他之所以没有受洗,是传教士们认为要等一段时间,他们恐怕一旦他受了洗,苏努亲王就不让他进门了。传教士们要让他在进教前再对他父亲作最后的努力。大哥欣然接受了弟弟们的委托,满怀热情又小心谨慎迂回曲折地打动父亲的心灵,启发父亲产生入教的愿望。其实苏努亲王了解基督教理,他是出于政治和利益考虑才

和教会保持距离的。

与此同时,三位基督教徒亲王插不上话,只能祷告仁慈的天主眷

顾他们的家人。他们在祭台前长跪不起,他们做非同寻常的斋戒。他们刻苦修行,真难以想像他们这样出身的人竞能如此苦修,他们做巨额施舍,频频领受圣事,他们请求传教士们经常做圣事祷告天主,让他们亲爱的父亲归信入教。每当他们想到他们年迈的亲爱的父亲没有受洗,将永远和被天主弃绝的人葬在一起时,他们就泪流满面。

他们做了那么多虔诚的努力仍没有达到他们期望的效果。他们说了许多动之以情的好话,可父亲仍毫不动心。说老实话,他对于基督教理已经变得比较通融了,但是他仍摆出和天主很疏远的样子。他坚持不见那三个入了教的儿子,他不会不知道有几个福晋和她们的女儿已受了洗,但是他佯装不知,他只是叮嘱大家千万小心从事,否则全家要遭殃。大家表示听他的话,做事更谨慎了。然而,他的儿子们仍继续去教堂,好像他们父亲已经同意了似的。

正当基督的羊群在这个优秀的家庭越来越多的时候,康熙皇帝于1722年12月20日去世了。当天他的第四个皇子就登基继位。大家知道新皇登基一般会带来动荡和变化。然而,我说的这一家没有遭受什么,苏努亲王因效劳先皇有功还进爵一级,他为此很感欣慰。两年来,他获准退居家里,只是进宫向皇上请安才出门……皇上对他挺好,经常召见他,每次都赐给他好多东西。

不久,勒什亨亲王以其亲身经历明白了相继侍奉两个主人是很难的。服从了敌对的双方中的一个,往往就会得罪另一位。皇帝对他的几个兄弟很不满意,尤其第九弟①,我们叫他九阿哥。皇帝命九阿哥交出一大笔银子,他认为那是九阿哥在他父亲当政时搜刮得到的不义之财,然后,皇帝命九阿哥离开京城去从军。由于他对勒什亨不再满意了,就找了一个理由疏远了他。皇帝命他去追讨那笔银子,勒什亨亲王很明白这是一个他无法避开的陷阱。其实,九阿哥也拖延着不缴那笔银子,也没有离开京城,他借口需要时间筹集那么大一笔银两,又借口他突然病了。皇帝把他的故意拖延归咎于勒什亨亲王,因此对他大发雷霆,指责他没有好好执行他的旨令,对九阿哥比对他的主子皇上尽心,皇帝指责他从前和九阿哥的关系,最后,皇帝命他和九阿哥一起去从军。

勒什亨感到皇上一点不愿意听解释,他也就不多做辩解了,他只是按照中国的规矩,用额头碰地,退朝下来去准备行装,跟随九阿哥

去从军。然而,因为皇帝任命他相当于我们的兵营元帅的职位,他认

为按规矩他有义务去向皇上辞行听旨。启程的日子定在去年4月5日,出发前夕他进宫去见皇上,他让他的十二弟陪他进宫,他的十二弟已升为了Tai-tou-ambam,也就是打仗或者打猎时,皇帝随从的大总管。皇帝得知了勒什亨亲王来向他请旨,对着那个负责向他报告的官员大发脾气,命他去对亲王说他太放肆了,竟敢擅自进宮。亲王跪着说他是和他的兄弟Tai-tou-ambam一起来听皇上的旨令的。皇帝说道:“好吧,你和你的兄弟明天一起出发。”这道严厉的旨令霹雳般地震得所有的朝臣浑身发抖。不过,这道旨令对这两位亲王来说却是一种天意,一下子割断了他们和世俗荣华的联系。所以说天主的道路是不可思议的。

第十二亲王看到自己无缘无故一下子受他兄长牵连也失了宠自然大吃一惊。他预料到还不仅是把他派去与所谓敌人打仗,他应该做好在一个无情的监狱里受煎熬的准备。然而,他并不慌张,他默默地出了宫,他首先想到的是去教堂要求受洗,而不是回去安排家事。他对传教士说,他已经下了好久的决心只为天主服务,这次天主给他提供了一个履行自己决心的机会,他感到由衷的快乐。他叫若瑟。

勒什亨亲王从高位上一落千丈,失宠对他的震动更大。他还没

有具备弟弟受到的恩宠的必要条件。在途中,他有时间思考了有关富贵不久、人事不定、人间不公、世事虚荣等问题。他的心灵也同时被天主的恩宠打动了,他决心信奉基督教,他认为惟一能得到持久平安、永远喜悦的办法就是当一个基督徒。

这两位亲王和九阿哥到了西宁,这是京城西面四百法里的一个中国边境城市。他们被分开居住在普通的房子卫,但是有一队官兵毫不放松地监视着他们。在穆敬远神父的关怀下,勒什亨亲王思想成熟了。穆神父是葡萄牙籍耶稣会士,他跟过九阿哥。圣诞节那天,勒什亨亲王受了洗,教名为类思(。

类思和若瑟两位亲王从此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做祈祷,读圣经,开导家人们是他们日常做的事情。他们给家里写信,急切地要家里人去听道受洗。他们的福晋正等着她们的丈夫同意,她们的妯娌玛丽亚福晋早就给她们传过道了,她们迫不及待地和她们的好几个女儿和侍女一起进了教,她们一起为老亲王人教做祷告,一大批各种身份、各种地位的亲人归信了以后,老亲王的归信是不可或缺的。

老亲王的大儿子尽了他一切力量,但是成效甚微,进展很慢,他打算要另一位亲王协助他.那位亲王在北京秘密受了洗,那时保禄亲王外出打仗去了;那位亲王叫约瑟夫,他的福晋叫玛丽亚,他的

女儿叫波拉。约瑟夫亲王深居简出,为人师表,他对基督教很了解,很郑重其事地讲授基督教理,老亲王的儿子们称他为叔叔,因为从清

朝奠基皇帝算起,他和他们的父亲是同辈的,他的年龄和身份在老亲

王的眼中有着子侄们不可与之相比的说服力。

老亲王的大儿子为了让老亲王和约瑟夫亲王能一起谈谈,他经常在父亲面前称赞约瑟夫亲王,他赞扬他的勇敢、坚定,道德高尚,精

通学问,不管是他想要维护基督教理还是想要与之论战,他对基督教理都很精通。大儿子说这些赞扬话一点不动声色,好像是在和他父

亲谈话中多次偶然提起似的,这样那位好老人就产生了要见见约瑟夫亲王、听他谈谈的愿望了。由于在他们家里这样的会晤不太方便,

于是就决定让他们都到教堂里去。在某一个节日,他们俩都去了教堂。他们谈了很久,全都围绕着基督教问题,尤其是那些使老亲王最疑惑不解的问题。老亲王似乎对这一次谈话很满意,尤其是对约瑟夫亲王很满意,在此之前,他对他的功德并不很了解。

老亲王的大儿子尽量抓住这些有利时机,他不停地对父亲谈起我们神圣的教理的奥义,他主要谈的是基督化为肉身降世为人的善举,天主会让好人得到补偿,坏人受到惩罚,以及所有最能打动他心灵的问题。

有一天,他对父亲详细解释他刚刚去参加的圣周的礼仪,他讲得那么动人心弦,以至于老亲王也想去听听基督徒们的祈祷,他去参加了一个弥撒,那次弥撒的排场比平时大,教堂装饰得异常辉煌,他很

高兴,从此以后,他经常到教堂来,跪在祭台前向基督耶稣致意,他甚至还派人送钱来买蜡烛和香,他终于愿意见传教士了,很礼貌友好地对待他们,送他们水果和其他土产。他的入了教的子孙们对他这种

变化也都很高兴,并且抱有很大的希望,甚至还没有入教的子孙们也

很高兴,尽管他们一直还没有任何表示想要当基督徒,他们仍热切希

望他们的父亲能归信入教,以便仿效他可少冒些危险。在这个家族里没有一个人不极大地尊重天主法律,没有一个人不让他的家人入教。不过,他们知道在福建省刚刚发生了教难,但是灾难还没有波及到北京。直到去年12月25日我们才得知福建省的两位首要官员将指控的奏章呈给了皇帝。皇帝把此奏章交给了礼部去审议。

这个消息自然使亲王们比其他基督徒们更受震动,因为他们失去的东西远比别人多得多。

但是,他们对教会的热忱不减,他们帮传教士们出主意,为传教士们祷告,尽他们所能帮助传教士们。但是,他们和我们的努力都无济于事,1724年1月12日,颁布了反对基督教和传教士的判决,你

们看到有一封通信中详细记载了这个判决①。

这件惨案使得老亲王考虑了许多,他害怕了,他又威胁起他的子

孙们。但是,当他看到北京的传教士们没有遭到驱逐,他的恐惧消散了,又安心了。他子孙中的基督教徒仍继续去教堂频频参加圣事。在这种逆境中坚强自己的信念,经受严峻考验。由于皇帝刚刚严禁在庙宇或其他地方举行各种形式集会,否则将重罚,我们不得不采取谨慎、明智的措施,嘱咐基督徒们只能三二两两来教堂,生怕一下来得太多了会招来关闭教堂的命令。

葡萄牙神父们也请求这些亲王们克制一些他们的热情,在看清这件事发展趋势前,少来教堂为妙。起先他们回答说他们住的地区的卫队长官原来是他们的属下,不用担心他会告他们的密。他们只是答应,来教堂时不带随从,坐私车或轿子来。他们一大清早就来教堂听第一场弥撒。没有比他们做弥撒时的虔诚更令人感动的了。他们不像欧洲人那样在教堂里总要找最显眼、最好的位子,他们不动声色地跪着,有的和老百姓混在一起,有的呆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他们可以看到在祭台上布道的神父,除了天主,别人看不到他们。他们很少在第一场弥撒结束就离开教堂。通常,他们要听完所有的弥撒,直到听完最后一场弥撒,他们也始终和基督徒们一起高声背诵长长的祷词。他们谦卑地参加所有这些礼仪活动,他们的谦虚风姿令人敬佩。他们已经习惯于在皇帝面前毕恭毕敬,如果他们面对帝王之主的祭台不同样毕恭毕敬的话,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有无尽的罪孽。如果他们见到了我们的欧洲教堂里发生的事,他们将会大为惊愕。

一天的日子圣洁地开始以后,余下的时间,他们就回到府邸里读《圣经》,开导他们的家人,各人带着家眷一起做祈祷。由于基督教徒福晋们和其他的夫人们很少认得汉字,她们希望听懂祈祷的内容,她们请求她们的忏悔神父苏霖神父为她们找祈祷词的满语译文。

其实,尽管没有人会讲汉语,但是,当给他们高声朗读,或者他们自己背诵时,还是有些人能听懂比较正规书写的祈祷词。苏霖神父委派我担任这项工作,我也很愿意干。当我把祷词的精华部分翻译出来后,就派人送给若望亲王和保禄亲王审阅,修改语言上可能有的疏漏谬误。我想让他们自己把有关基督教的书翻译成满语,但是,他们总是婉言拒绝,他们的理由是他们很少搞翻译,很可能会出似是而非的差错,歪曲了我们神圣的教理。

趁此机会,他们再次迫切要求我去看他们,因为,尽管他们很想来拜访我们,但是他们不能像去葡萄牙教堂那样自由地到我们教堂里来。法国教堂在皇宫的外围,到法国教堂来必须经过一道门和一条街,随时随刻都有亲王们和官员们来来往往,他们很容易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我答应去看他们。我按事先约定的日子和时辰到他们府上去。我看到他们几乎全体都聚集在保禄亲王的府邸,保禄亲王的府邸最大,也最富丽堂皇。自从他们进教以后,我没有见到过他们,因为他们不再跟随皇帝到乡下去了,也不进宫了。他们本人的变化实在使我很吃惊,他们外表也起了变化,他们原先那种傲气消失了。以往这里的大人们的傲气比别的地方的要人们更足。他们变得令人吃惊的谦虚,他们谦卑得使我不知所措。

看到我对他们异乎寻常的客气很惶恐,他们对我说,他们非常尊敬被视若父亲的人,尊敬有勇气牺牲一切来让他们得到灵魂的再生的人。这些人是天主活的代表,他们每天都把耶稣基督的体血祭献,他们用这块拯救人的圣体来滋养人们。最后,我必须回答他们对我提出的所有问题。他们对我说,他们有许多疑难的问题求我作答,他们还把有的疑难问题写在纸上,惟恐自己忘了。但是这已经不像以前,以前他们思想上有异议,有矛盾,想诡辩,他们对我提出了疑问,这时他们只是想了解他们的义务,教会对义务的详细规定,点点滴滴哪些是有罪、哪些是无罪的,他们小心翼翼像刚进教的年轻人一样,为了不让您为某个也许很无聊的细节伤脑筋。我仅举两个例子。

当时正是封斋期,保禄亲王和方济各亲王准确无误地遵守了斋戒,甚至在那些他们可以不斋戒也不会违背天主的日子。至于若望亲王,他很少斋戒,他的忏悔神父让他不要守斋,因为他有慢性病,他几乎每天都要吃药,此外,他吃得很少,他不能遵守任何斋戒规定,他的病要求他少吃多餐,白天晚上必须隔不久就要吃一点,这就是他的顾虑的缘由。

“我的忏悔神父让我不要守斋,”他对我说,“我应该听他的,然而我的家属,我的家人,都确实无误地守斋。处在他们之中,难免有人会责怪我的行为,一些人嘀嘀咕咕,至少窃窃私语,把我看做在这种补赎、苦修的时候耍花巧。这使我很难过,我恐怕有人因我给他造成的印象而自行放松了要求,不严格地守斋了。”

“我另外还有一种不安,”他对我补充道,“三天前的夜晚,我睡不着,因为我听到我房间外面有某种声音。我把家人们叫起来,问他 们是什么声音,他们都去寻找,一无所获,就去睡了。可我又听到声音,我再把他们叫起来,我的福晋也听到了这声音,也起来了。他们一起去看个究竟,他们看到是一扇窗子没有关好,被风吹得发出了声音,他们把窗子关好,回房去了。我开始思考我刚刚犯的错误:怎么,我对我自己说,难道为了我一人的方便,为了我睡得好,我就能惊动那么多人吗?我能让他们在寒冷的夜里起来两次吗?难道我不能克制一些,想想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吗?神父,我请求您告诉我,我犯下的这个错误是否很严重。”

他的兄弟们向我提出了许多其他疑问,这些疑问表明了他们微妙的心理,将使得最虔诚的欧洲基督徒感到惭愧。我尤其赞赏他们开导别人的热情。他们担心他们不确切的解说过了头,所以总是无休止地向我提问题。他们缠了我六小时,我只回答了他们的一部分问题。他们要我答应不久再来看他们。我去了好几次,我想,向这样的新进教者做彻底的解说是最有用不过了,他们可以把福音的光辉带入我们到不了而他们却进出无阻的地方,他们说的话比最能干的传教士们中听得多。

一天,若望亲王要求我讲解一段圣经,我给他做了讲解以后,对他说,解说圣经的书印了好久了,他肯定读到过的。“是的,”他对我说,“但是书上没有说全,没有回答所有的疑问。我听传教士们解说圣经时总能学到许多新的东西,我的疑问就迎刃而解了,逐渐增加了知识。我进教时,坚定地相信基督教理和它的奥义,三年来我一直请求天主的恩宠,天主给了我恩宠。自从我受洗以来,我心里的信念更坚定了,我的疑问完全解除了。例如,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明白在神秘的基督化为肉身的问题上,耶稣基督对人的爱,现在想到这点,我心中很喜悦。而当初我思想抵触那么大。”

要详细谈这一类令人感动的谈话,那是没完没了的。谈话终了,他们总是请我给他们做弥撒,祈求天主让他们父亲归信。“我们的

大哥,”他们对我说,“为此花了很大力气,但是,由于他自己还没有

受洗,我们担心他说的话没有多大效用。您得亲自和苏霖神父去看他。苏霖神父已经见过他好几次,在热河时他认识了您。您用满语和他说话。您会讨他喜欢的。”我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请求,不久,他们的大哥就找到了机会,他把我的拜访安排得一点看不出是有意的。

老亲王接待我们时神态自然、亲切,就像对待他所有的家里人那样。他首先问了我几个有关辽东省东端地理上的问题,他知道我去过那里,但是当我把话题转到教会上时,他几乎一言不答,他仿佛很害怕在这个问题上扯得太远了,他很巧妙地把话题转到了一些纯粹消遣的事情上,然后很客气地结束了谈话。

有两件事牵制住了这位老亲王。一方面他惧怕皇帝,另一方面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为人正派、体面,从不惹任何人。他尊敬天主,仁慈的天主也不会惩罚他。他想,如果他以自己的方式对天主做的奉献使天主不高兴的话,天主不会让人数很少的满洲人战胜了好几百万的汉人,不会让他们有力量征服了一个那么大的帝国,并且留在了那里。最后,有那么多事实表明满族有天意保佑,这些事实足以说明满洲人的宗教也能使人得救。

接待了来访后,老亲王命令大儿子警告他的兄弟们和子侄们不要像最近一次成群结队参加节庆活动那样去教堂了,他还要他们注意不要再去得那么勤,以避免让人抓住把柄,激起一场大风波。他的这些命令和神父们对基督徒们的劝告不谋而合。为此,亲王们聚集在若望亲王府一起商议,大家认为他们的父亲言之有理,应该听从他的命令,他能允许他们有时候去去教堂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他们决定不了在星期天或者节日里让他们中谁去谁不去教堂。他们谁也不愿意把机会让给别人,他们决定向我和苏霖神父汇报,由我们决定。他们派人请我们马上去他们府上说有要事商量。我住得最远,一得到信,我马上就出发了。半路上,我问来人是否知道是什么事情,因为当时正处在教难时期,我恐怕会出什么新的事故。他告诉我,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点小小的意见不一而已,我才放下了心。

随后,我们先后相继到了若望亲王府。我们听了他们向我们陈述的事情,然后对他们说,关于第一条,老亲王是对的,第二条应由他

们共同协商,我们很高兴看到他们自己做出决定。若望亲王恐怕被

排除在外,首先发言。“不言而喻,”他说,“在节日里,作为基督徒有义务去望弥撒,否则要受罚,除非有正当理由才能让他们不履行义务。”说完,他就不再说话了,也不理会其他那几位刚听教理的亲王了。大亲王起先认为这话是对他说的,也是对他兄弟中没有受过洗的人说的,他替大家做了回答:“我们并不想让您不履行您的主要义

务,也不想要求您违背您的义务,所以我们很好地采取了措施,您去

教堂时,我们都不去。这样,就不会成群结队了,我们不应该让人产生任何怀疑,每个人都会高兴的。”我们两个都为这个决定鼓掌。这

样,争执平息了,我们用不着呆在那里了。我们在离开他们前还回答

了他们没完没了提出的问题,解除了不少疑问。

我正要出门,保禄亲王邀请我去看看他的小教堂。他要向我请教如何置放一些画像。我顺口对他说,他本应该在上次我有幸去他府上时谈这个问题。他笑着对我说,他是故意不对我说的,他是想找理由让我再到他府上去看他,他可以趁我到他府上来的机会搞清楚他的义务。于是,我就去了他府上,我毫不夸张地说,那是我在中国看到的最美丽的小教堂,他特意选了一块空地,筑起了美丽的围墙,而且并没有破坏他的府邸的井然有序和对称。我甚至可以说它可与欧洲某一亲王的宫殿媲美。从一道美丽的门进去,首先看到一个三步高的平台,相当深,相当宽,白石铺成,抛过光、上过热釉的砖很是光亮,砌得天衣无缝,像是一个整块似的。平台尽头矗立着一座建筑,那就是小教堂。小教堂外表很是华美,木质构架,门、窗都镀了金,涂了釉,上了漆,金碧辉煌,各个屋角上都有精巧的砖石雕刻,混有不同的中国式的装饰,屋顶上也非常干净,屋脊上还有雕刻精细的装饰。我从外面观赏这座建筑物,惊叹不已。

教堂的大门开着,共有四扇,我说不上是什么木头,门里门外都涂了一层红色,和上过漆一样光亮,还夹有金丝网。我觉得那图画很悦目。平时只开中间两扇门,这两扇门是朝里开的,另外两扇门通常不开,但是,当举行大的礼仪活动,或者来的人多了,需要门开得大一点时,就可以把四扇门都打开,甚至可以把它们都卸下。平台铺面和教堂的地面一样高。当举行教徒大聚会,需要扩大场地的时候,就可以使教堂的地面扩大一倍。

教堂深处,祭坛后面,有一镀金的仿欧的装饰屏,做工非常精巧。正中是一幅三位一体的圣像,旁边是守卫天使像,另一边是圣约瑟

像,都上了油漆,出自一位中国人之手。但是,米兰耶稣会士郎世

宁教士作了修补,他是一位很灵巧的画家。祭坛、跪凳、十字架、蜡烛、花瓶、鲜花、吊香炉及其他一些陈设都体现出一种典雅的趣味。总之,上了油漆镀了金的陈设都熠熠生辉。平台面光得必须铺上地毯,以免人们滑倒。

您可以判断,当我看到这位亲王只顾着崇敬天主,毫不吝惜地为天主立了一些祭坛,我有多么高兴。当我向亲王祝贺他的虔诚之作时,他打断了我的话,问我是否还缺少什么,他可以马上弥补。“没有了,”我对他说,“只等着一大批热爱真正天主的人了。既然您开始设立神圣的祭坛,您不能拉下任何为魔鬼服务的人,必须把他们都争取到耶稣基督这边来。”

他回答我说,关于这个问题,他已经争取了好几个人,有男的,也有女的,有他家里人,也有他兄弟家里和侄辈家里的,他们一心等着这个教堂举行祝圣仪式,一些人是为了受洗,另一些人是为了做祈祷。他请我催催苏霖神父,让他早点来举行仪式,延迟一天都是损失,他非常焦急地等着这个恩宠。

此仪式的日子定下了,场面非常大。六位传教士受到邀请,但是只有四位能够抽出身去。我们到的时候看到亲王已把他的兄弟、侄子、侄孙们都请来了,他们中有的已是基督徒了,有的是初学教理者,还有他的文人朋友中的虔诚教徒。他们按照罗马礼仪的规定,先庄严地祝圣小教堂,然后所有的人各就各位跪下做祈祷。

我们正要走出小教堂时,所有大小亲王都跪下,额头碰地,向我

们道谢。我们按照当地的方式还了礼,然后大家都站起来,有几位神父把盒装很好的圣物十字架、赦罪的圣牌交给了保禄亲王,他怀着深深的敬意跪着,喜形于色地接受了这些礼物。没有比这些亲王们对这些圣物的信仰更令人感动的了。他们的虔诚也得到了天主的特别恩宠。

我们从小教堂被领到一个已经准备好让我们喝茶稍坐的大客厅。玛丽亚福晋在另外的屋子里召集了她的妯娌们和侄女们。在她丈夫在大客厅里招待我们的时候,她把她们带到刚祝圣过的小教堂做祈祷,然后再把她们带回她的屋子里招待。所有的客人都受到热情邀请留下用餐。盛宴井然有序,侍者们都穿得整整齐齐。保禄亲王殷勤款待,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没有一点儿差错。

尽管席间不像其他中国盛宴上那样奏乐演戏,但是自始至终充满了快乐和虔诚的气氛。谈话主要是围绕着他们父亲入教时要建造的小教堂的形状大小,那小教堂应该超过其他的小教堂,可以容纳数千人,因为他一人带了头,全家其余的人都会跟上的,还有已经接受了教理的夫人们一边的亲家,及其他动了心的人们都会投入到耶稣基督的旗下的。

相信自己深深热爱期望的事是很自然的事,他们谈到那座小教堂时好像马上就会实现似的。

快吃完饭时,福晋们派了一位太监来问候,那太监一条腿跪在地上说福晋们向神父们请安。这里的习俗是站起身回答身体很好,并同时向福晋们请安,然后,那位太监就退了下去。这是有身份的人家福晋们向来拜访她们的丈夫或孩子的客人致礼的方式,也是她们对

家庭的特殊朋友的礼遇。

上了水果以后,又上了两道茶,一道以满族方式,另一道以汉族方式。保禄亲王为了留住我们,命人拿上来许多画,这是他事先命人

按他的意图在他府上画的。这些画是含义深刻、具有象征意义的铭

言,每幅画都附有诗、句作解,均包含一条有用的道理,或者解释某

点教理。他用这种方式不易察觉地争取来看望他的客人,让他们听他讲天主及其教理。

我们回去前,保禄亲王催促苏霖神父到他的小教堂来为不能出门的基督徒福晋们做弥撒。苏霖神父不愿意作任何承诺,他担心他会经常要求他来,他还担心他的其他的兄弟们、侄子们也会在各自府上建造小教堂,也要他上门做弥撒。但是,保禄亲王又到教堂去找到苏霖神父坚决要求,最后,苏霖神父答应在圣三节①去做第一次弥撒,他的小教堂就是献给三位一体的。那天,苏霖神父在那里让五十九位他以前奠定过思想基础的妇女领圣体,还给其他好几位妇女付了洗,这是在这个神圣的地方收获的第一批果实。

根据历来为了天主的荣耀和拯救灵魂的杰作遭遇的命运,这样充满希望的美好的事情总是会遭到横加阻拦的。魔鬼是不甘心让基督教在一个家族里扎下如此结实的根的,这个家族人口众多,有那么多的亲王和福晋、公主人教,由他们的口去劝说,基督教得以向四面八方传播,牧羊人成功地使那么多人人教,魔鬼摧毁不了这群和牧羊人在一起的羔羊,它就尽量把他们一个个分开,驱散这个羊群,削弱这个羊群。

天主的意图总是令人钦佩的,无疑地,天主为了考验、净化他的新教徒,允许它那么做的。天主已经用它们来提高最胆怯的人的勇气,激励起心灵温和的人的热情。他把他们作为信仰最坚定者挑选了出来,作为所有其他以它神圣名义接受苦难的人的榜样,我们将看到他们是对得起这个光荣的挑选的。

这年6月末,从各省来的消息告诉我们,各地官员为执行皇帝的旨令,下令传教士们做好准备,7月去澳门。广州的官员比其他地方官员对在广州的传教士催得更急,要他们早曰在澳门准备好房屋,把他们的行李运去,最迟不能超过7月中旬。

我们得知这些情况后,想作最后一次努力,请皇帝陛下赐恩,至少让传教士们留在广州,不要强迫他们到澳门去。我们在一个奏章里陈述了我们的理由,通过皇帝的两位兄弟,第十三皇弟和第十六皇弟,我们的奏章几经周折于7月1日呈交给了皇帝。皇帝陛下作为答复,下旨给广州的官员,不要催欧洲人走,如果把欧洲人留在广州有什么不妥,应尽快地呈报他。皇帝让四位帝国的大臣去传达这道旨令。然后他第一次召见了我和白晋神父、戴进贤神父。他对我们讲了一番预先准备好的话,好像他要作一番辩解,反驳我们呈交给他的维护我们自己的奏章中的要点。所有这些文件都附在冯秉正神父上一封信中。

然而,还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那封信上没有提及,在晋见皇帝

前不久,皇帝的舅舅,参加接见的四位帝国大臣之一,把我拉到一边

给我提了一个建议。

这位大臣和他的父亲及祖父一样一直和传教士有着密切来往,甚至让传教士在他家里住了好几年,于是,他认为出于以往的交情,他应该给我们一些在目前形势下必要的建议。“你们要小心些,”他对我说,“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少谈些你们的宗教,你们搅翻了帝国的习俗,你们搅乱了一些家庭的平静,你们让父子不和。”我听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很吃惊,他学过基督教理及我们教给老百姓的道理,

我正要回答他,他却猛然打断了我,他对我说:“难道我不知道老苏

努贝勒家里发生的事?他的儿子们进了你们的教,难道皇帝不知道这件事?我再对您说一遍,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他不再多说了,因为另一个大臣向我们走过来了。

同一天,也就是7月1日,就如我们后来知道的,一份秘密奏章呈交给了皇帝,是那个有名的广州都督年希尧的兄弟率平叛策妄阿拉布坦的大将军。在奏章中,他控告类思和若瑟进了基督教,还花钱造了一座教堂,还经常秘密地和穆敬远神父交谈。

我们并不知道这份奏章里的其他内容。后来这些内容通过意料不到的渠道也让我们知道了。控告人的儿子当时是北京的检查官,他收到了他父亲要他转交给帝国四大臣的奏章后,秘密地告诉了老苏努亲王的一个儿子,他们是盟友。这位苏努亲王的儿子马上告诉了其他的兄弟们,不过,好像他们对他们的父亲什么都没有说,怕他悲伤。我无法知道皇帝接见我们时是否已收到了此奏章,或者是他让我们退下以后再收到此奏章的。从他对我们说的某些话中,尤其是从皇舅对我说的话中,似乎他已经接到了此奏章。

次日,那几位基督徒亲王们派人请我到他们府上。他们打听了皇帝接见我们之前,在朝廷上和大臣们商议的详细情况,我因为有事缠身,不能前往。他们急于想知道皇帝接见我们时的情况,初学教理的大亲王认为他的危险性不大,来教堂找我。他神态平静地和我谈起此事,为了不让我无谓地着急,隐瞒了他所知道的有关秘密奏章的情况。我详细确切地向他说了皇帝对我们说的话。他是个有头脑的人,很了解朝廷的内幕,及所有目前表演其角色的“演员们”,他听了以后沉思良久。但是他的谈吐始终是一个对荣华富贵已不再动心的真正基督徒亲王。

他催我告诉他皇舅说的原话,我只一般地对他说皇舅知道他们家里有许多人进了基督教,皇帝也不可能不知道,必须行动小心,不过我轻描淡写地说了皇舅告诉我的更严重的情况,我怕吓了他。他出于同样的动机,也对我隐瞒了一些他所知道的有关秘密奏章的情况。我怕他害怕,或者无意中把他的担忧恐惧带给了心灵最脆弱的人们。我对他多么不了解,对他多么不公平呀!尽管我把他看做一个大好人,我对他的看法和他高尚的道德很不相称,也很不符合他在天主的道路上取得的进步.

这位大好人预见到他的家族要倾倒,他并不把它看做是不幸的灾难,而看做是使他不能再高兴的平和、幸福、宁静的缘由。他眼看

着风暴来临,毫不惧怕会被淹没,他相信风暴会把他带到拯救的港湾。这些想法使他充满了安慰。他竭力掩饰内心的情感,但是他的快乐情不自禁地表露在脸上,他容光焕发地和我告辞,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快乐。我当时也不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谈话了,我们以后只有在永恒的乐园中再相见了。

我去看了若望亲王,尽管我相信他的兄长已告诉了他我要对他说的话,我仍然认为应该去看他,对他表示友好和敬意。走进他的府邸,我吃惊地看到,几乎他所有的兄弟和好几个侄子都在那里。起先我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们聚集在一起,后来,我看到他们和平时一样快活、随意,我就放下了心。此外,我知道他们之间很团结,虽

然他们都有各自的府邸,仍常常聚集在一起。

我和他们的谈话和前几次相同,他们没有对我提起秘密奏章,他

们已经知道了此奏章,我看得出他们的兄长并没有向他们隐瞒他和我最近的谈话。若望亲王问我是否真的有两个耶稣会士和九个基督徒最近在东京遇难殉道,我回答说,我们收到了从广州来的消息,我们正等着详细情况。他趁此机会讲起了殉道者的幸福及天主给予殉道者的特别恩宠,天主把他们带上通往天堂的捷径。

“谁敢奢望得到这样的恩宠呢?”他补充道,然后他转向他的兄弟们,笑嘻嘻地对他们说:“啊!我们进入了耶稣基督的羊圈多么及时呀!稍迟一点,羊圈门就关上了……”他喻指已经呈交给皇帝的针对他和他的兄弟们的秘密奏章。由于他们要瞒我,我也不完全明白他所要说的意思,但是我注意到家人当中的一些举动,他们经常进来凑着主人耳朵说话,我想他们一定有事,我该回去了,我便起身告辞,但是若望亲王看到我的窘态,马上对我说他们的父亲上午出去给先辈上坟。他出去不久,皇帝下旨要他进宫,家里马上派人把他追回来,他一定已经进宫了,根据种种迹象,皇帝很不高兴,他们大家聚在一起等他回来打听消息。说完,他请我在他的小教堂听他忏悔。这几位

亲王经过许多次祷告,终于得到每星期做一次和天主对话的承诺,对

于天主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开了窍的如此虔诚的新入教者,是不能拒绝给予恩宠的。

我伤心地回去了。对于降临到老亲王头上的皇帝的旨令,我不抱有任何令人欣慰的希望。我们所有的神父和我一样,但别无他法,只能把这件事托付给天主,听从天主的意愿。

第二天,我们得知了宫里发生的事情。当老亲王一进内卫的门,大臣们已坐在里面了,四位大臣之一即康熙皇帝长兄的独生子,一等

亲王(宗人府的主管)就令这位七十七岁的老亲王跪下,根据皇帝陛下的旨令,他向老亲王历数长长一串他的先辈所犯的罪过,他责备老亲王这一支脉的世世代代始终都暗地里和当政的这一支脉作对。当念到老亲王本身的过错时,承认他在辽东省当将军的十年中表现很好,但是又详细列举了他当上了旗帅以后所犯的好几个错误,其中有当年已故皇帝废黜皇太子,征求大臣们意见,以图另改选一位亲王时,老亲王投了八阿哥的票。他身为军机处(Conseil d,Etat)要员,却逃避职责,最近得知九阿哥的岳父去世,他仰天长叹,派手下人去吊唁,安慰其家属,他不会不知道死者是失宠于皇上的。鉴于这些错误,摘去他的头衔,取消他的俸禄,命他在十天之内和全家一一他的妻妾、子女、孙辈离开京城,充军到右卫。他接到这个严厉的旨令时,在场有许多是他的亲戚或朋友,但是他们拼命掩饰他们的难过,他们只要表现出一丁点儿同情,都会和这位他们有那么多理由为之抱怨的人一样遭难。朝臣们看得很清楚,重提陈年旧账只是一个借口,用以掩盖严办他的真正动机。除了列举了这些所谓的错误以外,大家还知道两年前没有让他晋升一级衔位。

老亲王在朝廷位居高职那么多年,声誉良好,受到那么冤枉的指

衍责,他痛苦万分。他急切地为自己辩解,甚至脱口抱怨了几句,这几句话很可能被人从坏的方面解释。宗人府主管是老亲王的朋友,他

应该向皇帝汇报老亲王的回答的,他担心老亲王处于那种万分悲痛状态真会犯下大错,就命他站起来,要他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回答。他说天太热,需要去换一下衣服。这只是一个借口,让老亲王有时间调整一下自己,更好地斟酌一下该说的话。他回去以后,把老亲王的回答做了一个摘要,他只摘取了其中比较有理智的话,并且马上上奏了皇帝。但是,皇帝陛下没作任何答复,老亲王等了很久,只能回府,他

家里人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

几乎他所有的儿子都在他门口候着他,他们显出很轻松的样子,

请求他不要无用地悲伤,要保重身体,他们请他放心,不管他到哪里,

他们都会快快活活地跟他去的,他们会让什么都不缺。然后,大亲王

代表大家说话,请求他开恩让第三、第十和第十一亲王来见父亲,自

从他们三个进了基督教以后,老亲王没有见过他们。“去吧,”老亲

王说道,“你去把他们叫来。”由于他们就在附近等候父亲的答复,不多久他们就来了。父子会面带来了几分快乐,暂时驱散了充军造成

的悲伤。老亲王暂时忘记他的厄运,有了一点愉意。“我们家里有

一个原罪。”他说道,他是指皇上指责他的关于他的先辈的罪过,然后,他太疲劳就去休息了,在宫里,他竭力不流露出疲劳的神态,其实像他这把年纪要掩盖住疲劳是很困难的。他的子孙们都各自去准备

出发行装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吋,老亲王带了一份夜里让人写好的辩解的

奏章进宫去了,我不知道这份辩解词的内容,但是他一出门,他的已

经名叫方济各一沙勿略的大儿子到教堂来催促我们给他付洗,他说:

“恐怕皇上念我父亲多年的效劳,又体恤他年迈,要让他去充军了,如果这样的话,我入教几乎就无望了。他从宫里领旨回来,将停止教会在我们家里的发展,我和其他兄弟们将被拴上更加难以挣断的锁链,再没有考虑的余地了。从现在起,我要生为基督教徒,死为基督教徒。天主等了我那么长久,天主对我那么好,那么耐心,我不能太过分了。”他受了洗,他的侄子,即他的八弟的儿子也受了洗。这位侄子的父亲没有福气受洗就去世了。这位侄子自从他父亲去世后已

是一家之主了。这位二十六岁年轻的亲王,无论精神上和身体上都集中了家族一切优良品质,他非常受人尊重,对教会充满了感情。长久以来,他仿效叔伯们热忱虔诚地奉教。他还教导他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同样做,他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受了洗。除了这两位亲王以外,老亲王的二儿子的三个家人也受了洗,他们得陪主人一起去流放地。

与此同时,老亲王把他的辩解奏章呈交给宗人府的主管,但是他很吃惊地听到亲王衙门主管向他转达的皇帝对他的新的指责:“你的第六子和第十二子(类思亲王和若瑟亲王)入了基督教,出钱造了教堂,你的其他儿子们也学了他们的样儿,你是用你的权威来让你的儿子们回头呢,还是把他们交给皇上处置?既然你管不了他们,我知道怎样让他们守本分的。”

老亲王承认他的第三子、第十子、第十一子都当了基督徒,但是他事先并不知道他们的意图。他一知道了此事,就把他们赶了出去,不再见他们了。他拒绝见他们已经整整三年了。如果说他没有报告他们入教之事,那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智慧,也无此能力认清这种教义是真是假。他的辩解无济于事,根本没人理他,他一直呆到晚上才回家。

7月7 H,他又进宫去了,他在宮里几乎呆了一整天,也和上次一样一无所获。“走吧,走吧,你自己改正吧,皇上会宽恕你的。”上头对他如是说,但是并不告诉他该改正什么过错.同一天,我一早就去了葡萄牙神父的教堂,我估计会在那里碰上几位基督教徒亲王,他们会告诉我事情到何种地步。果然,我在那里碰上了若望、方济各、

保禄和让一巴蒂斯特,还有保禄亲王的十七岁的独生子,他正等待受

洗。尽管他坚决请求了好多次,他的受洗总是被一再推延,或者是因为年龄小,有被同族其他非基督教徒亲王带坏的可能,或者是因为他仍住在他祖父老亲王府上,老亲王自他在摇篮中就抚养他,非常宠爱他,如果知道他进了基督教会大动肝火的。此外,他在老亲王府里也不是无足轻重的人,只有他敢于和老亲王自由说话,除了他其他人都不敢如此放肆,他经常地和老亲王谈论基督教真理。有一天,他告诉老亲王他府中的医生刚刚去世(这是湖广省的一个老基督徒),老亲王用了基督教徒常说的话:“天主收留了他。…‘是的,”年轻人接着说道,“天主收留了他,但是,要知道,我们大家都会和他一样死去,不管高贵、低贱、年长、年幼,没有人能逃脱死亡。不过,是否所有的人都走向同一地方呢?地狱是拒绝接受洗礼,抛弃天主的法理的非教徒永恒的归宿,基督教徒将会升天,享受永恒的快乐。啊,您知道地狱多么可怕!无法形容的可怕。”老亲王不想再听他讲下去,让他住嘴,但是他并不胆怯,他抓住一切机会给老亲王讲基督教义的大道理。

正当大家忙于准备洗礼仪式,传来消息说皇帝收回流放老亲王的旨令,只是革去老亲王的衔位。尽管后来知道这个消息有误,但当

时它似乎应该让大家高兴一番的,然而,亲王们听到这消息反应却很

冷淡,显得有点无动于衷的样子。那位已经准备好受洗的亲王担心又要推迟给他付洗了,他说:“今天情况很好,明天情况就要变坏了,

我不愿意冒离开北京时还没有受洗的危险,也许从此我再也没有机

会了。”于是,必须尽早地满足他的要求。德国耶稣会士费隐神父在一个装饰得很好的大圣器室里主持了洗礼。若望亲王是教父,给小亲王命名为弥格尔,这是小亲王自己要求的,因为他特别崇敬这位大天使。洗礼后,我们大家都进入教堂叩拜我们的主,我们退出后,新受洗者一人到他的以他的主保圣人命名的小教堂里去做祷告,然后,他到大厅里来找我们,他跪在给他付洗的神父的脚下,向他表示感谢,他也向其他在场的神父们,他的教父,他的父亲,他的叔叔伯伯们,他的堂兄弟让一巴蒂斯特同样地表示感谢。费隐神父按照常规给了他一串念珠、一个十字架和一幅圣像,他怀着非常的敬意,跪着做了不少感恩的动作,接过了这些东西。然后,大家要他坐下和所有其他的人一起喝茶,他只是出于礼貌才坐下喝茶,因为他急于要离开大厅去向讲授教理的人们道谢,他向每个他认为对他今天得到的幸福出过力的人,包括神父们的仆人们,都表示感激和友好,尽管他的出身比他们高贵得多,从此,他把他们看做主内的弟兄。

尊敬的神父,请原谅我在这件小事上哕嗦,我相信您远远不会指

责它,我相信您会和我一样赞赏这个年轻的亲王,他将被流放到可怕的地方去,可能再也没有回来的希望了,他在这样严峻的处境下,还

很用心地按规矩完成礼仪程序,好像他只不过是要去乡下别墅转一

圈那样自在。

老亲王一直企盼着皇帝回心转意,他到宗人府去打听皇上的态度是否有所缓和。他得到的惟一回答是皇上已经看了他的奏章,但他仍须立即出发,不得迟延。在这件事上,谁也帮他出不了主意。他想,为了使皇上息怒,他应该把引起皇上愤怒、大动肝火的小辈交给皇上处置。当皇上对某人的子孙的行为不满时,就把他们交给皇上处置,这是满洲人的习俗。他一回到自己府邸,就派人找来了他的儿子们和侍卫们,他吩咐取来了锁链,他一挥手,命人把若望亲王铐上锁链,若望亲王一言不发接受了。老亲王又命人把保禄亲王也铐上。侍卫上前去给他戴上锁链,保禄亲王用手推开了锁链,他用坚定的口气说他既没有触犯天、地,也没有触犯皇帝、父亲,他请求至少给他说明有什么理由铐他。他父亲低着头一言不答,他的沉默说明了他很为难,于是,若望开口说道:“难道您没有看到我们一切的罪过都是因为进了基督教?”保禄亲王说道:“我正是要给我说明白这一点,我将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个那么好的事业戴上这些锁链。”他仍用那只扔掉锁链的手又把锁链捡了起来,还帮着把他自己铐上锁链。方济各亲王年轻时就有点耳聋,他听不清别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看到这情景就知道了别人将怎么对待他,他不等别人走到他跟前就自己出来向侍卫们走去,侍卫们不等下令,就把他和他的兄弟们一样铐上了锁链。

这一幕完毕,老亲王站起来又进宮去报告他刚刚做的一切。出门前,他吩咐他的一个非基督教徒侍卫,到他所有的儿子的府邸去,传令给他们的家人们,马上把所有的小教堂和祈祷室都砸掉,把圣 像、十字架、念珠都收起来还给教堂。

老亲王进宫去了,三位基督徒亲王和他们的看守呆在一起,他们估计马上会被带到宗人府去接受讯问了。没有比这更使他们高兴的了,因为,从前,他们长久地过着安宁的日子,他们曾经决定要向宗人府呈交一份报告介绍众说纷纭又莫衷一是的他们所进的基督教,他

们声称,要向其他亲王解说基督教理,让他们感到有归依的必要,当

众陈述,既然礼部已经多次对基督教进行过考察,并且同意它存在,那么为难进了教的人是不公正的。传教士们知道了这件事,都表示反对,他们恐怕遭来呵叱,会激起一场教难,动摇了信仰还不甚坚定的新入教者的决心。

当时亲王们同意这些要谨慎的理由。但是他们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些理由已经不适宜了,是公开为基督教真理作见证的时候了。若望亲王和保禄亲王交谈的时候,方济各亲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

边把他戴的锁链给他的侍卫及他父亲的侍卫们看,一边对他们说:

“你们看这些铁锁链,我认为它们比世界上所有的财富更宝贵,你们不要为我抱屈,也不要害怕你们自己也会有同样恶遇。能够降临你们头上的最大幸福就是和我们一样,为了耶稣基督的事业被戴上锁

链受难。我们被判充军。啊!天主喜欢我们去死。看到上天的道路缩短了,我们从现世的苦难中一下子被拯救出来,被带到天主以其全部力量来补偿他的圣徒们的乐园里,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欣喜的事。”

他还在继续讲下去,他福晋派来一个家人告诉他老亲王命令收起所有的圣像、十字架和其他象征基督教虔诚的东西。他仅用一种坚定的声调背诵基督教十诫中的第一句箴言作答:你们热爱天主,你

们的天主,你们只为他效劳。他补充道:“在我死后解开锁链之前,

或者我以另一种方式被拯救出来以前,什么都不要动,我自己来处理

这一切。”

让一巴蒂斯特亲王当时也在场,他的答复比较生硬,他的伯伯若

望亲王语气缓和地重复了他的答复,若望亲王对他说:“我们要比以往更注意当心不要让我们进了教的家人们削弱了意志,一点点东西就会削弱他们的勇气,尤其当他们看到了他们的主人被戴上了锁链,这些人只是刚刚栽上的小树苗,一点点风就能把他们刮倒。”

然而,进宫去问皇上想让他把儿子们交给谁处置的老亲王,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受到皇上接见。宗人府的主管听他陈述以后,对他的做法并不表示满意,可能因为他了解那三位优秀的新入教者的坚定态度,他看得很清楚他们是不会后退的,和他们争执是很难轻易脱身的,也可能因为他担心皇上把事情做过了头又后悔了,把过分严厉的责任推到他身上,也可能出于某个我不知道的动机,他从来不肯负责向皇上转达,他对老亲王说:“一切都已定局,判决已经下来了,您已经知道了判决,您只有服从,改正您自己和您的儿子们。”他还对老亲王补充道,作为改正错误,他们全体都要提前出发,否则,他们  将受到严厉的惩罚,问题已经不再是弄清他们应该改正什么,这点是

永远不会告诉老亲王的。

老亲王把儿子戴上锁链,在亲情上已经付出了许多,他再也想不

出比这更进一步的做法了,他回到府上,吩咐把他儿子们的锁链解开,但对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沙勿略亲王,他的大儿子趁机又向他说起已经说过多次的话,他说北京的所有家族中,没有任何一家得到天主如此恩宠,不能把他所受到的对待看做是一种灾祸,应看做是天主的无限仁慈的一种效应。天主是想通过苦难的道路来拯救他。沙勿略亲王刚刚受了洗,受到神火的燃烧,他滔滔不绝地向他父亲说了最动人心弦的话。

若望亲王眼里含着泪,为失去了锁链,错过了受难的机会而遗

憾,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很虚弱,已经泣不成声了。他的弟弟保禄亲王替他对父亲补充道:“这种情况下,难道您还认不清,至今作为您的偶像的世道吗?还有比它更忘恩负义的吗?它能把劳苦功高的

人忘掉,还有比它更不公道的吗?它行事一点不讲道理,还有比它更

骗人的吗?它只是表面上耀人眼目。即使它给我们一些实惠,但是

这些实惠又有多少是牢靠的呢?它所有的,它所能给予的,只是过眼

云烟,最后只剩下无用的记忆而已。与之相反,天主是伟大的,客观

存在的恩赐是自由的,祂的允诺是宏伟的,它是忠实履行允诺的。您

是否愿意突然一下子尝到什么都损害不了的平安,内心充满了某种

高于任何事情的力量?请您别无他求地投入天主的怀抱吧,请您以

天主所愿的方式来热爱它,为祂效劳吧,一句话,请您进基督教吧。

您多次承认基督教是好的,您说,其他还有哪个宗教能使我们像您所看到的那样虔诚、热情,其他还有哪个宗教能让我们因为将永远失去您而那么长久地哭泣、叹息?如果您因为不愿意和您的子孙们承认同一个主,为同一个主效劳而永远和他们分离了,那么您有那么多所疼爱的子孙有何用呢?”

老亲王看到指责从各方面向自己袭来,他双手捧着头靠到墙上,他紧贴着墙,好久没说一句话。他这种姿态向孩子们表示他听不进他们的话,他的归信还没有到时候,他们只得退下。

如圣·奥古斯丁所说,“儿子的眼泪不会白流的”。老亲王的孩子们做了那么多祷告、斋戒,流了那么多眼泪,那么刻苦修行,那么慷慨施舍,难道我们还有理由不相信总有一天这位好老人会归依的吗?虽然他们这一家人都知道要遭大难了,这家里的九位受过开导的侍女在跟随她们的女主人去充军之时,都到圣母堂来要求受洗。然而,几乎所有的老亲王的亲戚们都劝他不要再上奏章辩解,要想其他的能让皇帝息怒的办法。

他们劝他进宫去,以一种屈辱的姿态(意即长跪不起一一中译者注)求皇帝宽恕,直到皇帝给以答复,有人会私下秘密地告诉皇帝他正(跪着)请罪,皇帝念他年迈、功高,又有悔罪表现,肯定会对他发善心,宽恕他的。老亲王也愿意接受这个主意,他的基督徒子孙们很为他担心,但是也不敢开口劝阻他,他们只能不停地做祷告来避免大风暴降临: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得到了某些减轻处罚,得以留在朝廷,他的归信就无望了。天主让老亲王完全信任的一位密友竭力反对这个主意,因为这个主意是与他的年岁、他的身份、他的名望和他的劳苦功高不相称的,于是,再也不提进宫(请罪一一中译者注)了。

由于没有明令禁止,人们在他们出发前来看望他们,他们所有的亲人、同僚、朋友都来向他们告别。一批又一批的爵爷们接踵而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我们不敢去看他们,因为我们得知有暗探监视进入他们府中的所有的人。我用满语给他们写了一封信,没有署名。

在信中,我竭力加强他们的信念,启发他们在如此悲伤的处境下应抱有的感情。我的信是写给若望亲王的,我让一位传授教理者把此信送给他,并以我的名义给他带去了几件虔诚的礼物,这位传授教理者讲起天主来口才极好,他经常去看望位居高位的爵爷们。他知道这些亲王们是基督徒,但是,他从前没有见过他们,他一个一个地去看望了他们。当他向我汇报去送礼物的情况时,他激动得不能自主。“啊!神父,”他热情地叫道,“您派我去看望的是怎样的人们呀!对这样只为十字架和受苦难而活着的人,我有什么安慰话好说的呢?我看到了一些天生把天主讲得头头是道的圣人,我只有听他们讲天主和欣赏他们热烈至诚的信仰的份儿;他们不考虑任何俗世的事;惟一使他们伤心的是在他们的流放地,没有传教士主持他们的圣事。您不会相信,他们如何冷静地和我谈到他们要动身去充军之事。不,如果我没有亲眼见到这些亲王们,我永远不会相信别人告诉我他们如此勇敢,道德如此高尚。”

当天,方济各亲王急忙派了一个太监来向传教士们要求允许他在充军地传授教理和付洗。他说,他认为到那种地方去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他请求传教士从各教堂尽可能地找来小圣像、十字架和念珠寄给他。这个热情的新人教者就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仁慈心驱使着他满腔热忱地去拯救他将会在那里碰到的人们,对于他这样高度的热情还有什么不可以做到的呢?我们的一位神父对他说,他为他耳朵聋了而伤心,他对神父说,正相反,他感谢天主让他有了这个残疾,因为耳聋使他对于俗世无用了,而让他能完全自由地想着天主,只为天主服务。

次日,老亲王派人来找若瑟亲王的妻子弗朗索瓦兹福晋。趁她不在府上,他马上命手下的非基督徒侍卫去搜查她的府邸,甚至进入福晋的卧室,把搜查到的十字架、念珠和圣像都堆到院子中央烧掉。

这个亵渎圣物的命令立即执行了。待福晋回到府中,一切都已经焚毁殆尽。看到这堆灰烬,她昏倒了。她痛苦万分地惨叫着。邻居们

听到她的如此惨烈的嚎叫,以为是要她去充军所致,直到她的基督徒

大伯子、小叔子答应她把他们的圣物分给她一部分来补偿损失,她才

有所安慰。他们同时也想到老亲王也同样会派人去搜查他们的府邸。为了不让找到他们还保存着的十字架和圣像,不让异教徒的手玷污了圣物,他们派人把一些最大的圣物送到教堂里,府中只留下最小的或者比较容易掩藏的圣物。此后,他们一起去再次劝说他们的父亲归信基督教,但是他们一点也说服不了他。这一天以他的一个孩子的三个家人受洗告终,这三个家人是听过教理传授的。第二天,又有几个受了洗,其他人在忏悔圣事仪式上净化了灵魂。

13日,老亲王和他所有的子孙们得到他们祖宗的墓地去。途中,他们必得经过葡萄牙神父的教堂。保禄亲王、若望亲王和米歇尔亲王一早就出门,先到教堂,去望了弥撒,接受了我们的主。老亲王的第二子的二儿子在那里受了洗,和他的堂兄一样命名为让一巴蒂斯特。他父亲一直是听教理者,他非常希望能在动身前受洗,但是因为要照管其他兄弟们疏于照管的家务事,使他一再推延受洗,失去了机会。

当天,这些亲王们家中的二十位女眷相继做了忏悔,所有能够出来的人,尽管碰到了一些刁难,最终都抽出时间到教堂里来了。甚至还有一位福晋担心任何传教士都来不了她家,她带着女眷们到专为妇女设的教堂里来。她甘愿受到审查和公众议论之险,也不愿意得不到神的拯救就去充军了。

14日,一位葡萄牙神父一早就到沙勿略亲王的府上去。沙勿略亲王和戴雷莎福晋都很不舒服。他们和他的次子彼埃尔亲王和媳妇阿涅丝福晋,还有其他好几位第二天要去充军的人一起听了弥撒,领了圣体。

与此同时,长久以来对这枝主的葡萄藤做了许多工作的尊敬的苏霖老神父也到保禄亲王家中的小耶稣堂去,那里所有的福晋们都等着听他做弥撒,他的弥撒常常被这些高贵的夫人们的眼泪和唏嘘声打断,他给她们领了圣体,还给她们做了一段适用于目前情况的讲道,他鼓励她们坦然地面对为了耶稣基督到流放地去受难。他尤其向她们指出她们的苦难是暂时的,但她们得到的补偿是永久的,天主就是这样来对待他的忠实的仆人的,让他们摆脱世间让人变坏的财富,她们应该对天主感激不尽,因为他选中了她们而不是别人来作为妇女的榜样。

他讲完以后,她们都一起跪下,把头一直碰到地,向他表示感谢。她们请求他经常为她们祷告天主,尤其在庆祝神圣的奇迹的时候。苏霖神父答应了她们,他也要求她们为他祷告天主,他相信她们一定会做的。他尤其叮嘱她们当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时要做祷告。他说:“我这把年纪了,死期不远了,我只期待着和你们在永恒中再相会。”听了他这话,又是一片哭泣声和叹息声。苏霖神父一阵心酸,赶快出

了小教堂。他穿过院子时正遇上若望亲王、保禄亲王和米歇尔亲王,

他们正等着向他作最后的道别。他们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叹息。

他们的沉默不语比最热烈的演说都更有说服力,更有表达力。除了

和他们的牧人分别,任何事情都不能使这些感情丰富的新人教者泪

流满面。苏霖神父眼看着他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他在那么些杰出

的模范基督徒身上寄予的希望一下子化为乌有了,怎能叫他无动于

衷呢?只有那些存心要拯救灵魂的人,才能体会到要争取到这些人该花出多少代价,冷漠的人对此是不明白的。

15日,老亲王和他的子孙们动身去流放地了,一共三十七人,福晋和格格们不计在内,她们人数也有这么多,男女家人有三百左右,

他们大部分都受了洗。有好几个还只是聆听教理者,他们来不及受

洗了,他们只能等到了流放地以后再受洗。

要详细讲关于那些基督徒女眷们的事,告诉您她们受洗前后发

生的事,那真是一言难尽。或者是由于她们的亲王丈夫们热烈的信仰,或者由于他们的夫威,或者由于他们热情向她们宣扬教理,她们总是紧紧跟随着她们的亲王丈夫们。他们动身的第二天,有消息说,

有命令在他们过长城时要检查所有的随从、衣物。这些高贵的女眷们听到此消息后马上把她们衣箱中的圣物都藏了起来,她们把圣物夹到衣服的里子中、枕芯里及其他不易被察觉的东西中。有两位福晋没办法把她们穿的苦衣藏好,她们为不能把苦衣带走而悲伤万分。

听她们忏悔的神父安慰她们说,她们在酷热的三伏天长途跋涉翻越高山险峻之劳累也是一种修苦行,她们只要顺从天主的意志,耐心地经受这些险难就行了。

我还没有对您讲讲那些亲王们的家人们。尽管他们的困难与主

人不尽相同,主在他们归信前后对他们的怜悯也并不少,至少在好几个人身上我可以没完没了地举出令人鼓舞的事例。他们把主人们进教前的情况和成了基督徒以后的情况作对比,看到了天主的恩宠使得主人们发生了非同寻常的变化,他们怎能不深受感动?大家知道榜样让我们去学好,但是德高望重的人树立的榜样影响力更大,亲王们和福晋们为别人做出了榜样,他们并不是不为他们自己考虑。我相信天主是挑选了这些家人们来作有力的见证的,让他们亲眼目睹了他们主人们的作为,这些世上的大人们,身处洋溢着基督教义、充满天主恩宠的、周围又都是好榜样的氛围中,他们心中别无他想,只想着拯救灵魂的事,他们在去世的时候可以当之无愧地说:他们没有做他们本可以做的坏事。

这些杰出的流放者按期到达流放地的那一天,方济各一沙勿略

亲王去了另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享年五十九岁。他临行时哮喘得厉害,他的哮喘已经好多年了。抬他的轿夫回来时告诉了我们他的死讯。这些轿夫都不是基督教徒,他们对他的耐心和以善待人赞不绝口。保禄亲王给苏霖神父的信上这么说:

“我很担心苏霖神父、费隐神父、戴进贤神父、巴多明神父、严嘉乐神父、白晋神父和其他神父们的身体健康。我离开你们一个多月了,我觉得好像过了一年。天主保佑,我们一路平安。阴历六月十六,天主把我们的兄弟方济各一沙勿略召唤了去。他吐了血,不会说话了,他不能像往常一样背诵祈祷词了,但是他看到我们在他身边,点头示意,他听到了我们替他背诵的祈祷词了,这是垂死的人的祈祷词。五天以前,他又吐了一次血。从此,他坚持要求我们为他背基督徒们通常为临死的人背的祈祷词。他做了忏悔,流了泪,他向我们表明,他为他的罪孽而痛苦。据我看,我相信天主对他是仁慈的。我请求你们所有的神父专设祭坛做弥撒,为我们的兄弟方济各一沙勿略背诵教会其他的祈祷词。如果你们一旦得知了他的死讯,就同意为他做祈祷,那更是好上加好了。

我在路途中身体有点不舒服,行程又赶得很紧,我恐怕我犯下了不少过错,我请求所有的神父为我祈祷天主请求原谅,保佑我遵守天主的戒律,给我力量去战胜阻挡我灵魂得救的敌人。我还有许多难以用笔表达的话要说,您可以从我已经说的话中意会的。

保禄,排行第十。

阴历六月二十三  写于流放地。

又:米歇尔问您好。”

听到死讯,我们很难过,但我们更感到快乐,因为它让我们觉得在天主眼里它是非常宝贵的。我们说,对这位亲王来说该是多么幸福呀!他准备了三年,7月6 日受洗,14日领受了我们主的圣体,15日动身去流放地,他为此感恩天主。他以勇敢的耐心,在酷热的季节里承受了艰苦旅途中的劳累,又得了不治重症,他不停地为他的罪孽流泪,终于在8月4日到达流放地的那一天,离开了人世,如愿地到天上去接受对他所受的痛苦和他的道德行为的补偿。

尊敬的神父,我相信您在做弥撒圣祭时不会忘了为这个遭受蹂躏的教会,特别是为这个家族,向天主祷告的,您也会为我做祷告我非常尊敬您,我比任何人都需要您向主做祷告,等等。

 

57   耶稣会传教士巴多明神父致本会某神父的信

(1725年7月20日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去年,我在给您的信中详细叙述了教会在一个皇亲大家族中取得的进展,以及那些新进教的亲王们被取消了衔位,又被罚充军到艰难的边地,他们完全以基督徒的姿态处之泰然,我相信您看了信一定为之感动。也许您很担心地想知道他们是否仍旧像他们在失宠之初所表现出的那样热忱,接连不断的磨难最终是否动摇了他们的勇气。

不,尊敬的神父,这些优秀的新进教者的品德一点没有动摇,他们经受与日俱增的磨难只是更增加了他们的耐心,他们给我们树立了坚定不移、持之以恒的榜样。我只能向您汇报从他们的流放地来的基

督徒告诉我的事,或者从他们给我的寥寥几封信中叙及的事。但是,还有许多他们出于谦卑而竭力不告诉我们的特别能说明他们品德的

事情我不得而知。此外,有必要提醒您:(1)当讲到他们的流放地,

中国人称做右卫,满语称为富尔丹,意为“打仗的地方”,一般建在长城的通道上,或者在其他地方的山峡口,用以阻挡敌人入侵帝国;(2)当我讲到那些基督徒亲王的父亲老亲王吋,我在下文中用他的尊称苏尔尼阿玛,而不用我在第一封信中用的苏努。苏努是他的小名,只有皇帝,或者别人在向皇帝陛下谈到他时才用此称呼。他的孩子们也都有满语名字,由于我提到的几乎都是基督徒,我仍旧用他们受洗时的教名。

在富尔丹,有四万名满族军士和一位满族将军,还有数量很多的

下级军官。这个将军同时是该城及其周围小地方驻军的都督。富尔丹有五万居民,他们都是和蒙古人做生意的商人,或者工匠。城市治理由文官负责。

我还请您注意两件事:首先,在跟随那些亲王们去流放地的家人

中间有两种人,一种是他们的家奴,另一种是皇帝派给他们的,人数多少根据他对血统皇族亲王封衔而定,他们中有满族人或者满族化了的汉人。这些人是老亲王的随从,大家称他们为老亲王的门人。他们中间有居要位的官员、副王和总督。尽管他们不是家奴,只要老亲王还保留他的衔位,他们几乎也同样服从老亲王的意志,老亲王去世后,如果他的子孙仍继承了同样的衔位,他们就为他的子孙服务,如果做父亲的生前失去了衔位,或者他把衔位保持到死,身后没有留给他的子孙,这些门人就会被转给另一个晋升到与之相同的衔位的血统亲王做门人。

第二,按照满族人既成的习俗,如果某一家人逃跑了,他的主人不管在哪里,在府中也好,在打仗也好,甚至在流放地也好,都必须告知有关衙门,说明逃跑者的姓名、年龄、身体及脸部特征,否则就要他为逃跑负责,难逃罪责。负责这种事务的衙门要进行最彻底的搜查、追捕逃跑者,捕到后就非常严厉地惩罚他们,在他们的脸颊上刺上永远抹不去的标记,然后把他们还给他们的主人。

我觉得这点小小的说明对于我在下文中要告诉您的他们的聪明

之举是很有必要的。那些优秀的流放者一到富尔丹,他们每个人都想和自己家里人住一起。当地人听说这些亲王都很富有,他们都信以为真,当地人见他们要住房心切,把房租抬得过分地高,于是,保禄亲王和他的一位兄弟,认为他们将要在那里住很长久,就决定买下一块地造房子,而不必花那么多钱去租一处简陋的房子。富尔丹的居民中有一位以前受过苏尔尼阿玛的恩惠的学士①把自己的房子让给他住,亲王接受了他的好意,随后就买下了他的房子。绝对禁止苏尔尼阿玛和北京通信息。皇帝禁止他派任何一个家人到北京来,然而,老亲王和他的孩子们也只有从北京能够得到维持生存必需的援助。看到那些和他相同身份的人远离家乡,没有朋友,无依无靠,那位学士心里非常难受。他想去北京走一遭,为这些被抛弃的亲王们寻求一些帮助,因为他并不是亲王们的家人,他认为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到处都有皇帝的暗探,皇帝马上就知道了这位学士善待苏尔尼阿玛,把自己房子卖给了老亲王,皇帝也知道了他到了北京,皇帝下

旨拘捕了这位学士,把他下了狱,严刑逼供下,他招出了苏尔尼阿玛让他带给其他亲王友人们的信。那些亲王们以及苏尔尼阿玛的管家马上被拘捕下了狱,那位管家是苏尔尼阿玛的家人,是老亲王留下照管他的事务,一点点地给他提供生活必需的钱财的。

囚犯们在拷问下又牵连出了其他同犯。这些人马上被下了狱.朝廷又下令富尔丹的将军马不停蹄回京。这么多人下狱及异乎寻常的急召富尔丹将军回京的命令使得苏尔尼阿玛的家人们非常害怕。他们中好多人都不愿再管他的事,而只顾自己的安危,还有一些受过主人很多恩惠,深受主人信任的随从趁主人之危发了财,有几个负责照管那些亲王们的地产和房子的家人拒绝交出账目,他们借口这些财产将要被充公,上头会向他们要苏尔尼阿玛去流放地以后的财产收益账,交出账后,上头要让他们到另一个亲王府上去当差的。

富尔丹的将军到了北京。他得到过苏尔尼阿玛栽培,是在老亲王的庇护下有了钱,他尽可能地在职责和对皇上忠诚的前提下对他的恩人予以照顾,他一到,皇帝就马上召见了他,和他进行了长时间的密谈,如果不是谈话时间长短透露了一点什么,大家对他们的谈话一无所知。

他马上回去了。他快到富尔丹时,当地所有的文武官员按照规矩都去迎接他。苏尔尼阿玛也去了,但是将军装着没有看见他转过头去。这对老人来说又是一种令他伤心的不祥的预兆。果然,第二天,将军传令要他和他全家及其随从都迁到离城两法里以外的乡下去,不得再回来。

我们只是模模糊糊地听说了这个消息,我们非常难过。我们和其他许多人一样开始相信,这样对待他们的意图是要让这些亲王们受折磨,让他们在这个荒漠之地渐渐地将生命消耗殆尽。在这样令人伤心的情况下,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加倍地祷告天主,让他们得到承受如此严酷的考验的力量和耐心。

我徒劳地想方设法找人给这些优秀的受难者传递几句安慰话,一切通道都对我关闭了。如果有某个基督徒家人偶尔到北京来,他也是非常秘密地来的,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圣诞节前,亲王们走了六个月之后,有两个自称是基督徒的陌生男子来到我们教堂要求和我谈谈。我让他们进了我的房间,年纪大一点的那位示意让在场的一个仆人退下。他对我说,他叫马克·纪,他是定居在富尔丹的五六家基督教家庭的领头人,被充军的亲王们不敢派任何一个家人到北京来,他受他们之托来向我和其他神父们问好,说他们身体很健康,对他们的命运也很满意,让我们放心。

尊敬的神父,您可以判断,我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有多么高兴,我看着这位热诚的基督徒,把他看做是天主派来安慰他的仆人们的天使,我请求他给我详细讲述自从亲王们到达富尔丹直到他离开前那里发生的一切,他非常愿意地照办了。我原原本本地向您汇报是再好不过了。他先从自己的经历讲起,这样可以让我对他及对有关亲王们的事情有更全面的了解。

“我一生都当兵打仗,”他说道,“最后一次和厄鲁特打仗归来,因为劳累及年迈,我请求让我卸职给我的一个儿子,他也是基督徒。我的请求被恩准了。我们父子一起留在富尔丹,靠我儿子的年饷及他每月领取的米生活,我另外做一点小生意贴补家用。我们在那里有好些基督徒,有的是手艺人,有的是当兵的。他们告诉我二十多年前在长城的一个关口叫张家口的地方,您给他们付了洗,那时他们在那里守卫。节日里,我把这些基督徒召集到我家里,我们一起祈祷,我提醒他们斋戒的日子,我们大家都盼望能有幸见到一位传教士,听一场弥撒,参加圣礼,大部分人已经有十二年没有看到圣礼了。

当我听说有一群被充军的亲王到了富尔丹,其中有好几位亲王都已归信了主,我召集了所有基督徒,我叫他们不要在这些老爷们住的房子周围转悠,不准打听这些亲王们中间是否有基督徒。我告诉他们这种好奇在其他情况下是值得称赞的,但是在目前情况下,对亲王们和对他们自己都会招祸的。尤其在那么反对基督教的新皇帝登基当政之初。我请求他们让我去打听情况,我保证会把我打听到的情况全都告诉他们。他们一致认为我这种谨慎是很明智的,他们同

意照我说的做。

亲王们一到就分散居住了,有的住在民房里,有的住在他们的家

人设法订下的旅馆里。我找到我们的一个基督徒,他是一个明智的人,他当理发匠可以穿街走巷而不引起疑心。我嘱咐他摇着铃在新来者的住处周围转悠,假如有人,会出来唤他的,对此我深信不疑,我嘱咐他想方设法搞清楚此人是否是基督徒。

果然,不久就有一位风尘仆仆的亲王叫他去剃头,这位亲王很平易近人,他在剃头时向理发匠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先问他是否

是富尔丹当地人,他为什么不到北京去,像他这样的理发匠在北京比

在富尔丹这种穷地方挣的钱多得多。他回答说,他是山西省人,他在

北京呆过几年,但是他在那里挣不了多少钱,因为北京像他这样的理

发匠太多了。

‘您在北京住在哪里?’亲王问道,‘您在北京看到什么好地方

吗?’

‘我住在Chun-Tchi门附近,,理发匠说,‘我很高兴看到靠近这城门建造了一座欧式教堂。’

‘您进入过这座教堂吗?’亲王又问道,‘您认识住在教堂里的人吗?他们在那里干些什么?’

‘我进去了好多次,,理发匠答道,‘里面住的是一些欧洲人,他们传授天主的教理。,

‘但是,’亲王打断他道,‘您进去干什么?您想当基督徒吗?’

‘我从年轻时就是基督徒了。,理发匠说。

亲王一闻此言,就站了起来,亲切地拥抱他。

‘哎!您该早对我说,,他对他说道,‘我和您一样也是基督徒,衍我的教名是保禄。’

然后,亲王就打听那里所有的基督徒,尤其打听我的情况,我是被那里的基督徒们看做领头人的。他派人给我带了几句话,告诉我可以和弗朗索瓦·周联系,那是若望亲王的门人。我去照办了,我秘密地尽我所能帮助这些被流放的亲王们。

一直到将军回来以前,一切都相当平静,将军带回来了把亲王们

驱逐出城的旨令,把他们赶到一个荒漠中不得离开。他们被圈到沙漠中一个叫新堡寨的地方,意思是新的小村庄。有一些从远方来的穷人在依稀可见的一块土地上造了七八间简陋的棚屋,就成了小村庄,他们在沙漠的间隙耕种着寥寥几块土地。

看到这些亲王们悲惨的情景实在令人辛酸。雨下个不停,把他们连人带东西全都淋湿了。有的亲王被迫预付了一年的房租,因为人们就是这样来对待充军的人;有的亲王自己出钱造房子,已经快竣工了,他们不得不再次抛下一切匆忙起程,有的骑马,有的步行,破旧的大车拉着妇女儿童迁移到没有牧草、没有柴火的地方。这地方的土地贫瘠多沙,地主们都乘机抬高价钱卖给他们建造栖身之屋必需的土地。他们用泥土和木头造起的茅屋简陋至极,况且这些建材还得从别处买来,这些新的开支更耗费了他们原本剩下不多的银子。

看到他们遭到如此残忍的待遇的人们都议论纷纷,惟有这些亲王们不发一声怨言,他们犹如生活很充裕那样非常平静,我指的是入

了基督教的亲王们,因为我和其他亲王们没有任何交往。

我心里非常难过,我很想帮助他们,但我又很为难帮不了他们。

富尔丹的将军命人在各个城门贴出布告,禁止当地所有的满人、蒙古人、满族化的汉人去新堡寨,违者送交北京刑部作谋反治罪。这道命令使得出于同情,想帮帮不幸亲王的人望而却步,亲王们只有几个家人帮帮他们,他们让家人秘密地进城去买些最必需的用品,又匆匆返回。

过了一些时候,我终于冒险去看了他们。自从我退伍以后,别人

就把我当老百姓一样看待,我另外还会做裱糊匠,在富尔丹时,弗朗索瓦·周让我裱一幅要放在祈祷室的圣像。我以此为借口去找他,

趁机向他打听所发生的事,看看我可以帮王爷们做些什么。我一路

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但是,当我走近某个村庄样的地方,那是亲王

们的栖身处,一个年轻人骑着马向我走来,他像在放哨。他让我停

下,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是否知道已经发布的禁令。我回答

我是裱糊匠,听说这村里有人造房子,我来找点活干。

‘如果你真是工人的话,’他说道,‘给我看看你的工具。,

我答道:‘按常规,在没有看到要干的活、讲好价钱之前,我们是不带工具来的。,

他仔细地检查了我,他发现我怀里有一个纸卷,他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幅画。,我对他说道。

他要看这幅画。他一看到画马上就叫了起来:‘啊!这是圣母玛丽亚,那么说,你是基督徒了?你要找谁?’

我回答说要找弗朗索瓦·周。

‘跟我走,,他说道,‘我们到他家去。’

他指给我弗朗索瓦·周的门就去向父亲报告来了一个基督徒。后来我知道了那是米歇尔亲王,保禄亲王的儿子。年轻的亲王们轮流到村外去放哨,以防窥探他们的行动的暗探们和其他不速之客突然来临。

弗朗索瓦·周看到我并不快活。这一天余下的时光和前半夜,我们一起仔细商谈了好久,最后我们商定,我和您看到的这位年轻人去北京,这个年轻人是我的亲戚,也是基督徒。保禄亲王和方济各亲王到这个门人处来看我,他们反对我们的决定,生怕这个行动又会给他们带来新的迫害。但是,周让他们放心。

‘你们放心,’他对他们说,‘一切事情由我负全责。至多我的计划被他们发觉了,这时候,我就马上去找将军,我对他说,我并不是被充军者,我的身份只是你们的一个门人,我只是瞒着将军,派人到我家去找点吃的东西,因为并没有判我饿死吧。我自信没有做任何违背皇帝命令的事。,

王爷们听了我这番话没有说什么,就听任其便让我按计划进行了。于是,我出发了,天主保佑,我到达了这里,正如你们所见,我没有出任何事。”

这位热忱的基督徒告诉我的就是这些。他交给我一封方济各亲王的信,在信中他给我列了一张所需东西的单子,为了让他和他的兄弟们继续保持虔诚,除了十字架以外,他还向我要好多种虔诚的版画,我马上把手头所有的都给了来人。他告辞出去完成他所担负的其他更困难的事情了。

当亲王们被赶出富尔丹时,哈贝勒第三等亲王,苏尔尼阿玛的亲侄子,对苏尔尼阿玛受的迫害更是火上加油。出于家族中某种敌意,他报告皇上,苏尔尼阿玛的第九子借口妻子有病,违旨把她留在了北京。于是,富尔丹的将军奉旨把这位第九子铐上了锁链,关在一个很窄小的牢房里。皇帝命那个无耻的告密者立即驱赶那位夫人和类思亲王及若瑟亲王的福晋马上动身,不得延迟。我在第一封信中已经说过,类思亲王和若瑟亲王已经被派出去打仗了。

苏尔尼阿玛的第五子早已经去世了,他死时还是有头衔的。他

的遗孀原以为她用不着跟随公公去充军而可以留在北京。但她还是

被迫和其他夫人们一起动身了。那个没人性的侄子非常残忍地执行了这些旨令。他刻不容缓地催她们动身,只让她们带很少的随从,不

让她们带自己的侍女,换了其他一些陌生的老妇人跟随她们上路,那些老妇人在路途中根本侍候不了人,她们还奉命把福晋们送到新堡寨就马上回来.那个检查她们包裹的野蛮人把她们去流放地必需的钱银和衣服都搜刮一空。只有若瑟亲王的福晋是基督教徒,其他两位在她们的不幸中向信仰的光辉睁开了眼睛,我下文将要讲述。

福晋们悲惨地走后,那位亲王取得了一家之长的头衔,他派人召

集了给亲王们看房子的家人,禁止他们去教堂,或者接待基督徒们来

访,违命者严惩不贷。在这样的威胁下,有些人的虔诚冷却了,有的人只能非常小心地偷偷来教堂。

宗人府奉命制订一份苏尔尼阿玛及其子孙们的房屋、土地、家人的清单,这透露了他们的财产将被充公了。他们的门人中有意志不坚定者变得更蛮横无礼了。马克·纪就是在这样令人气愤的情况下来到京城的。他几乎找不到一个能够提供他们主人需要而愿意为之的人,而对他们的主人还保留有一点情分的人又没有权力。若望亲王留了一千两银子给他岳父保管,以备急用。他岳父是最有声望的官员之一,他以为这笔钱一时不会有用,就挪作他用了。然而,马克·纪到了京城,给他带来了若望亲王的信,亲王说,意外的开支迫使他提前向岳父求助,他请岳父把存在他处的银钱交送信人带回。他说送信人是忠诚可靠的。他岳父非常尴尬,让送信人再等几天,等把钱借到交来人带回。

在这期间,这位官员的手下人无耻地设计欺骗唬走这位身负亲王们重托的送信人。他们纠集了一些无赖,唆使他们在一个节日里到葡萄牙神父的教堂去,他们知道马克会在那里。他们说是第十七皇弟①派他们来抓一个刚从富尔丹来的姓纪的人。第十七皇弟的确奉皇帝旨令,已经抓了很多人。教堂门口的基督徒们很容易地就上了当。基督徒们回答纪不在教堂里,但可以去打听他的下榻处。他们意图让马克有时间逃走,这也正是那位官员手下人要达到的目的。他们看到他们的诡计成功了,就不再追究了。其实,那位善良的老人一听到消息,吓得马上带了他的同伴落荒而逃,他把别人交给他带给亲王们的一切东西都留在了北京,比他来时更狼狈。

我知道那些王爷们急需救援,马克匆匆逃走使我非常难过。我当时不知道,从不抛下他的仆人的天主为他们准备了另外的来源。我将在下文中适当的时候讲到此事。马克走后不久,苏尔尼阿玛的一个太监坚持不了在荒漠中的生活,逃跑了,他要逃回北京找一条生路。苏尔尼阿玛马上向富尔丹的将军报告有一个太监逃跑了,他必须报告的。将军马上报告了北京的刑部。刑部追捕到了这个逃跑的

太监,皇帝下旨审问他,他遭到了异乎寻常的审问。

“我们知道,”审问官对他说,“是你主人派你逃跑,把他的消息带到北京,并来打探朝廷的消息的。”

太监回答说,苏尔尼阿玛吃不到馒头和米饭,只有小米稀饭吃,

他快饿死了,在富尔丹的家人太多了,养活不了他们,他就瞒着主人

跑来北京,寻求亲戚朋友的援助。审问官问他,苏尔尼阿玛是否是基督徒,已经进教的老亲王的子孙们的名字,还问了他许多其他问题。

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官员们通常会问大量的问题,葚至无用的问

题,以便回答皇帝向他们的提问。

太监被捆绑回富尔丹,交给了将军,但似乎没有把他交还给他的

主人,因为不久就得知,苏尔尼阿玛死于郁闷苦难之中。根据富尔丹

的将军向宗人府的报告,老亲王死于阴历十一月十九日(1725年1月2日)。不知道什么原因,宗人府主管,皇帝的第十六弟,拖延了上奏皇帝,这是不能缺少的。按常规,皇帝看到奏报后在奏章上御批丧礼费用和代表他出席葬礼的人员。宗人府主管在得到老亲王死讯后过了几天,在向皇帝谈到他衙门中其他事物时,才顺便报告皇帝老亲王的死讯。皇帝好像对他的疏忽很生气。

“是否是因为要阻挠朕给这位死者赐恩而不向朕上奏?”皇帝问,“依朕看,您对您所担负的责任很不经心。”然后,他又责怪主管的副手们没有报告主管,他降了他们的官衔,撤了他这个兄弟宗人府主管的职,不过,让他保留了刚授予他不久的亲王的衔位。这种做法似乎透露了随着老亲王的死,皇帝的怒火也消了,他的子孙们将重获自由。但是,不久又发生了两件意外的事情,使得人们的幻想又破灭了。

第一件事,皇帝给富尔丹的将军下了好几道旨令,其中一道就是

解开苏尔尼阿玛第九子的锁链,待他父亲百日后再戴上,召回正在打

仗的老亲王的第四子,他已经打了七年仗,同样召回老亲王的第六子

和第十二子,也就是类思亲王和若瑟亲王,他们正跟随皇帝的九弟在打仗。皇帝召回他们是为了让他们三个去新堡寨为他们的父亲服

丧,然后,皇帝将发布关于如何处理这些亲王的旨令。

第二件事,皇帝派了两名官员到富尔丹撤销苏尔尼阿玛所有儿子的血统亲王的身份,贬为庶民,摘下他们的黄腰带,那是血统皇亲的标志。

这些伤心的消息使我难过万分,我迫不及待地要见到从富尔丹来的人。4月初,终于来了一位年轻人要见我,他是基督徒,以从医为业。他先示意我让仆人们回避,然后对我说是若望、保禄、方济各、

米歇尔等诸亲王让他来问候我健康状况的,请我不要为他们挂心,他

们对他们的命运很满意,他们只要我用祷告来援救他们。年轻医生

又向我叙述了他的旅途经历,他说:

“我叫托马斯·汤,我是江西人,我在北京行医,有点小名气。由于诊病,以前进过基督教亲王们的府邸。保禄亲王对我很友好,让我住在他的王府附近。他趁我看病间隙常常唤我过去,他的谈话总是围绕有关基督教及虔诚的问题。他又把我介绍给了他的兄弟们。看到他们这样高贵出身的人如此谦卑,对天主的教理观察得如此恰切,说实话,我从他们府上出来总是很受鼓舞的。他们非常宽厚地和我谈话,我为此非常感动。由于出身,他们有显赫的地位、身份,但他们似乎忘掉了他们的高贵,很平等地对待我。看到他遭到灾祸,我犹如万箭穿心,看到由于害怕,连他们的亲戚、朋友、仆人们现在都不理他们了,都抛弃了他们,我很气愤。

“尽管我没有多少钱,我决定走一趟,给他们一点援助,此事必须绝对保密,我只对若望·赵说了我的意图。他是个聪明忠诚的人,是保禄亲王留在北京照管家产的人之一。但是由于他只有一部分权,他做不了主,与他同一部门的副手们经常不断地为难他。他一听我说要去看亲王们,高兴极了,毫不迟延地尽他可能凑了两百两银子和整整一骡驮的食物让我带给亲王们。我动身前一天,故意在我须提防的人前露了一下脸,次日一早,我就带着仆人上马出发了。我对家人说去看望岳父,从岳父家顺便再去乡下看几个病人,这样,别人就不会对我较长时间不在北京起疑心。我也真的去看了一下岳父,我到城外事先约好的地点和赶骡人会合,我雇他把我一直带到过了富尔丹的赵口,我不想提富尔丹的名字。

“一路上还算顺利,我会满语又是医生,没有引起怀疑,走了十

天,离富尔丹还有几法里时,我让把骡子驮的东西都放到我仆人骑的马上,把赶骡人打发走了。我想进富尔丹城,富尔丹的将军在北京时,我也经常到他府上诊病,我恐怕会被将军的仆人认出来。我绕道终于到了一条通往沙漠的小路,在沙漠中,我依稀看到了一个很像别人给我描绘过的小村子。如果我加快脚步的话,日落前就可以到达,但是我到不了那里,除非把我的仆人拉下,他是牵着满载亲王们急需的救援物资的马徒步赶路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小村子消失了,下起了鹅毛大雪,我只勉强看见自己骑的马的头。我的仆人勉强跟着我。我很害怕,如果在荒漠中过夜,我就完了。我把自己交付给了天主,天主知道我为何要走这一趟的。然后,我继续埋头往前走,也不知道我走的是哪条道。过了一些时候,走到了一个小山丘样的地方,我让精疲力竭的仆人歇一歇脚,自己去找小村子的人口。雪越下越大,夜色深沉,我不顾可能会越来越迷路的危险,仍然继续走着,也不知道我是在前进还是后退,直到我的马猛然撞到了一堵墙上,我差点被摔到马下。有人闻声过来问我是谁,到哪里去。我惊魂未定地回答说是我,好像人家应该听出我的声音似的,对方再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也重复了同样的回答。最后我定了定神以后,低声回答我是汤大夫,于是我看到有一个人过来扶我下了马(我当时已冻得半死),

又扶我进了屋,我认出他是让一巴蒂斯特亲王,他一把抱住我叫道:‘啊,我的朋友,您从哪里来?’我来不及多说话,请他赶紧派人去找我留在附近不远的一个小山丘边上的仆人。他派手下人去找,不久就找到了我的仆人。同时,他又派人去告诉他的信基督教的兄弟们我到来的消息。他们赶忙来了,他们拥抱我,说我是天主派来慰问他们的天使。我们大家当时的高兴劲真是无法形容,我深受这场大雪之苦,满腹抱怨,他们却为这场茫茫大雪对天主感激不尽,‘这是天赐良机,’他们对我说,‘这场大雪不让心怀叵测的人看见您,让您和我们能见上面。’他们忙着张罗我吃饭,他们尽量拿出最好的东西给我吃,这些东西让我看到了他们处于何等的不幸境地。

然而,在他们的脸上或言语中,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处于极端的饥饿之中,他们仍然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花了整整两天回答他们给我提出的所有问题。

“我看到他们身披重孝,我估计他们的父亲苏尔尼阿玛已去世。

我问他们他是否终于向真理睁开了眼睛。‘唉!,他们叹息着回答我,我们的父亲老亲王和他的第二房夫人,方济各亲王的母亲,死得很不一样。11月时,二夫人感觉很不好,她自己思忖死期不远了。

她心里是相信基督教的,如果不是她丈夫坚持反对,她早就公开信仰进教了。她借口在儿子那里可以更好地得到她非常喜欢的儿媳妇的照料,请求丈夫允许她搬到儿子那里,老亲王同意了。她一到儿子那里就要求受洗,她口口声声都是谈天主,谈她所感受的触犯天主的强烈痛苦。由于她很好地领会了我们神圣的教理,保禄亲王让她做了忏悔和表示对天主的热爱以后就给她付了洗。从那时候起,她就显得很平静,可以说,她只等着天主施恩劝她离开人世了。老亲王得知她病危,不顾自己有病去看她,但是她双目紧闭,不愿意看他,也不愿意答话,他只得退下。老亲王走后,她口齿清晰地嘱咐她儿子方济各亲王给北京的神父们写信,以她的名义请求神父们为她灵魂的安息举行圣礼,她甚至还拿出了三十两银子,我们绝对不收这笔钱,它就用于她的丧葬费用了。我们寸步不离地帮助她圣洁地度过了她的日子。阴历十五,也就是1724年12月29曰,我们大家跪在她的床边,念诵着对濒临死亡的人的祈祷,她轻轻地断了气,把她的灵魂还给了主。

“我们的父亲得了好几种复杂的病,尤其他被干咳折磨了许久,使他明显地衰弱下去了,完全摧毁了他残存的健康。我们不时地去看他,但是他不让我们进他的房间,只有他叫我们进去时,我们才能进去。阴历十一月十九(1725年2月2日),他终于叫我们进他房间了,他开口就讲了一大段他一生的作为,他想让我们明白把他充军是不公正的。

“他说:‘皇帝对我的四点指责都是错误的,都没有任何根据的。第一点,说我的祖上是他家的敌人,多么不公正的臆想!Ergatou贝

勒,我的祖父,十七岁就披甲上阵打仗了,二十三岁就为皇帝一家战

死疆场;我父亲为了皇上的利益,征战了一生,我并没有继承他们的衔位。皇家的敌人难道会这样做吗?第二点,说我为他的九弟的岳父之死叹息,表现出了悲伤。这是事实,那是我的亲戚,我的朋友,我们曾经一起当旗军的首领,一起骑马打仗,但是我们并没有合谋反对皇上。第三点,当皇上对他派去打仗的我的孩子们生气恼火吋,我没有任何行动,我没有进宫去请罪求皇上开恩。哎!满洲人生来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拿武器打仗吗?如果我稍有一点动作,他还有什么罪名不能给我加上的呢?我又该怎么回答他呢?第四点,说我的孩子们信了基督教,我没有处罚他们。其实,我好几次责罚了他们,但是我在基督教理中没有看到任何违背道理的东西,难道我该对我所钟爱的、我认为是无辜的孩子们严加惩罚吗?’说完这些话后,他让我们退下,过了不多时,一阵猛烈咳嗽使他透不过气来,就在一个非基督徒的家人怀中断了气。听到那个家人的叫喊,我们知道他死了。我们流了多少眼泪呀!我们发出了多少无用的呼叫和呻吟呀……

“我看他非常伤心,就换了话题。第二天上午,老亲王的次子来看我。他埋怨我没有预先通知他的亲属们就来此地。‘我得非常小心,’我回答他道,‘他们的糊涂会暴露了我的意图,使我不能成行。要帮所有人的忙,我可能就谁也帮不了。’对我的回答他显得还满意。从北京动身时,这位亲王曾经允许他儿子受了洗,并答应到了富尔丹,待他把烦心的事情想通以后,他自己也要受洗。我看他仍处于从北京动身时的状况,错误的恐惧和徒劳的盼望使他仍留在教外。他劝我不要在白天出发,要我尽快地回去。晚上,我去了若望亲王处告辞,听他的指令。若望亲王一如既往很宽厚地接待了我,他还特地为我把全家都召集了起来。他说:‘要让他们见见刚从北京来的一位基督徒朋友。,

“由于我第二天就得动身,他送了我一点银两做盘缠,他一定要

我收下,我坚持不肯收,他说了一句我始终记在心间的话:圣徒的话是照亮人心灵深处的火光。他亲切地对我说:‘不要因为某些疏忽而丢失您对我们的怜悯的果实,这些疏忽尽管很轻微,也可能对拯救灵魂产生某些危险的后果。我发现您还没有改掉您的急躁情绪和火爆性子。我担心您仍受某种隐秘的骄傲左右,被它感染了您的最有道德的行动。您要当心,尤其要珍惜您能经常领受的圣事,我们流放生活中惟一使我们伤心的事是被剥夺了领受圣事。不要忽略了那么有用的使您圣化的办法,请您代我经常参与祭坛前的神圣的奉献。,

“这些话使我感动至极,使我离开他时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永远

不会忘记这些话,它们深深地铭刻在我心中。”尊敬的神父,这就是

那位基督徒医生对我讲述的一个确实的故事。

医生来访七八天后,苏霖神父派人给我送来了方济各亲王用满

文写的一封信,译文如下:

“我把您看做我的精神父亲。我已经有一年多被剥夺了见到您和接受您有益教诲的快乐。从此以后,各种各样的不幸都向我们袭来,但是我最难以忍受的是我看到自己被剥夺了我的希望及我最想要的东西。天主保佑,我们身体还健康。我不知道是否是我过于奢望,但是,我总是鼓励自己,我们会看到流放的尽头的。我盼望着流放的尽头,只是想再见到信奉耶稣基督的神父们,竭力听从他们的教导,仿效他们的榜样。您好心给我捎来了一些圣牌、圣物盒和指环,我收到这些东西时又高兴又感激。如果您还有的话,别忘了给我们,我求您了,尤其别忘了给我们有赦罪意义的圣物,并且附上圣弥格尔、守护天使和圣若望的版画像等等。”

从这封信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到,一、当这位亲王动身去充军时,

他所遭受的灾难并没有使他悲伤万分,相反,他还显得很高兴,他期望用信仰的真理去教导富尔丹的老百姓,为耶稣基督争取一大批人但是自从看到自己被放逐到荒漠之中,他不停地叹息,他看到那么多的人还生活在基督教外,他满腔热忱急于争取使他们人教,但他看到自己用我们神圣的教理跟他们交谈不上,他又痛苦得透不过气来。有时候他说:“我焦躁难过得日夜不安,尊敬的神父,我问您,在欧洲是否有许多爵爷们受同样的热忱驱使投入拯救灵魂中去?”

二、这位亲王提到的指环只是用铜制的,在每个指环的红色为底的座盘上镶嵌了一个镀金的苦像,苦像处还罩了一层水晶体。我给若望亲王捎去了两个指环,这些指环是从欧洲带给我的,我让他把它们分给信基督教的女眷们。由于数量不够,他托嫂嫂戴雷莎福晋酌情分配。保禄亲王得知有一位福晋得到了一枚指环,而她的侍女,是老基督徒了,却没有得到,他指责她道:“您不想想,从为天主服务这一点上说,您在她之后,尽管她的出身比您低,她要听从您,服从您,然而,她进基督教比您早,在崇拜天主方面她比您资格老,您应该把这次机会让给她。”

那位福晋二话不说,马上取下了指环给了她的侍女。所有的亲王都为她的谦卑鼓掌。这件事似乎微不足道,但确实让人看到了这些亲王们是以我们神圣的教理来要求自己为人处世的。

5月13日,我很高兴意外地看到已经回来的那位医生又露面了。他告诉我,三位亲王比他早几天到达新堡寨,富尔丹的将军已经报告了朝廷,大家正等着皇帝下旨。然后他交给我几位亲王的信,其中有一封是保禄亲王的,他向我提出了一些疑问,这些疑问说明了他觉悟上的微妙,他要求我对这些疑问立即做出决定。

我非常希望知道这些亲王们怎么被贬黜的,他们是怎样承受这沉重打击的,他们在流放地平时干些什么。医生在三个方面充分地满足了我的要求。

首先,他告诉我朝廷专门派了官员到富尔丹召集了所有的亲王们,让他们跪下,向他们宣读了开除他们血统亲王的资格,取消他们血统亲王的特权的圣旨,一宣读完圣旨,马上就摘下他们的黄色腰带,命他们回到他们的村庄,混同于普通老百姓。

其次,他告诉我,基督徒亲王们看到自己被摘掉了让他们耗费很多,又妨碍他们实施基督教义务的头衔显得非常快活。其实,自从他们被贬黜以来,他们享有了更大的自由。由于他们被贬为庶民,将军认为他不用再去监视他们的行动了,而管理老百姓的地方官员们又

没有接到监视他们行动的专门命令,他们就趁此借口不管他们了,他们认为这些亲王们很可能会有一天东山再起,这种情况有时也发生过的,到那时候,他们会记住当时他们受到怎么样的对待的,所以现在谁也不为难亲王们,只是禁止他们离开他们被流放的荒漠。

再次,他告诉我,亲王们聚集了好几次,有时候在这位亲王处,有时候在那位亲王处,他们一起读虔诚的书,一起背诵祈祷词,互相鼓励遵循基督教道德,尤其是在他们的信仰经受各种艰难考验时要坚定不移。女眷们也同样是这么做的。在街上就能听到他们放声高唱平时教堂里唱的赞美诗。他还对我补充说,类思亲王到的时候,他的福晋惊奇地看到他变化很大,他对她作的关于基督教的介绍深深打动了她的心,以至于她决定进教,现在她正领受教理,准备受洗。五亲王的遗孀在北京时对基督教非常疏远,也坚决要求受洗。他说他们的温和、耐心令人备受鼓舞,看到他们处于那么痛苦的困境之中,毫无怨言,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他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以后,就向我告辞,急急忙忙回新堡寨去了。

他去后不久,我得知在搜查苏尔尼阿玛的财产,已经列了他的门人的名单,经过皇帝肯定的宗人府判决,将他们靠边等待处理,还列了他们的房屋土地的清单,很可能要没收,但是由于这些财产在远处,又因为根据程序必须要取得一大部分官员的证词,这件事得拖很久。

几乎同时,有小道消息传说,朝廷下令把类思亲王和若瑟亲王每人戴上九条锁链押回北京,这又增加了一件令我焦虑不安的事情。我惟一能做到的就是把一切安慰都托付给天主,祈祷天主使这两位优秀的受难者坚强起来,以他有力的手来支撑他们。

6月2日晚上,我看到那医生走进我的房间,我稍稍有些欣慰。他日夜兼程已经精疲力竭了,他把亲王们的两封信交给了我以后,又告诉了我一些他们最近的情况。

他说:“我比预计早一日到达新堡寨。您的信使得那些好心仁

厚的基督徒们满心喜悦。他们如饥似渴地读了您的信。但是,他们

刚读完信,就看到将军派来的一个军官进来了,他命令从战场上下来

的三位亲王(四亲王、六亲王、十二亲王)到富尔丹去接皇帝的旨令。三位亲王二话没说就上马跟那军官走了。

“其他亲王们即他们的兄弟赶快派了好几个家人骑马跟随他们去打听新旨令的内容。其中一个家人快马加鞭回来告诉我们,他的

主人一进衙门,将军就命他们跪下,他首先对四亲王说:‘您获准从战场上回来给您父亲奔丧,为什么丧事结束了您不立即回去?您必须立即出发,不得延迟,仗不打完不得回来,现在您回新堡寨去。,接

着又对类思亲王和若瑟亲王说:‘我奉旨要给你们戴上九条锁链,把你们押回北京关起来,交给三皇兄看管。’其他家人也陆续回来了,带来了同样的消息,他们准备车辆让主人们上路。两位亲王戴上了沉重的铁锁链无法上马。我看到最后一个回来的是若瑟亲王的家人,若瑟亲王派他回来见他兄长若望亲王,若瑟亲王嘱咐家人对若望亲王说他不抱怨命运,他的痛苦是很轻的,对他友好的最大的标志是祷告天主,让他受更多的苦难.

“起先若望亲王听了这些话惊得目瞪口呆。后来,他从惊呆中转过神来,他说:‘我不会不要求天主让我兄弟受更多的苦难的,但我还要尽我最大的热忱祷告天主给他力量承受苦难。’医生继续说道:‘戴上锁链这种灾难似乎本应该使亲王们惊惶失措,可是却是我比他们所有人更痛苦,反而是他们以坚定不移的勇气,以他们对主的旨意的完美的服从来安慰我,我得回新堡寨去了。’他向我告辞道:‘时间很宝贵,我没有多余时间跟您多说了,但是他们所有的家人都被召回北京了,他们可以详细告诉您亲王们所受的苦,及他们在那样的苦难中发扬的道德光辉。”’医生一走,我就读了若望亲王给我的信。

若望亲王的信如下:

若望,家中第三子,给巴多明神父的信

问候他和其他神父们的健康

您的信我收到了,我非常仔细地读了您的信,如同您在亲自跟我讲话、我聆听您的教导一样。信中的教导安慰了我,使我得到了平静,我要把它铭记在心。您和其他神父们在做弥撒时记着我们,我们对此感动万分。我们现在的心愿是请你们为我们祈求天主保佑我们,帮助我们改正缺点,遵循道德,服从他的神圣意志,坚持作神圣的效劳到底,这是我们惟一的愿望,其他都不足挂齿。我的两位兄弟路易和若瑟万分感谢你们。他们不能亲自感谢你们,他们托我转达,请你们为他们做祷告,拯救他们。我们所有的人都如饥似渴地想见到您,这个万分幸福的日子什么时候能降临?唉!这日子还很远。在等待这日子之时,请您不要放弃任何带信给我们,让我们得到安慰的机会,不要放弃任何以您的教导,使我们坚强起来的机会。

如果说这些亲王们那么强烈地希望有一个传教士在他们身边的话,我们的希望比他们更强烈,我敢说,我们最伤心的是我们的传教会没有到北京以外的地方去拯救人们的自由,不仅是那些被流放的亲王们,还有其他许多人都恳求我们去拯救他们,他们离开京城只有几天的路程,我们非常为难。亲王们知道这情况,他们很理智地望着遥遥无期的时日兴叹不已。

6月7日,两位囚犯被押到了宗人府,他们没有受到审问就被立

即送交三皇兄分开关押起来。我从若瑟亲王的一个叫若望·吴的家人那里了解到一点他们在牢中的一些情况。

他说:“我一知道我的主人被关押以后,我走了一天的路前去迎

他,看到他戴着九条锁链,被关在一辆盖着一张破席子的囚车上时,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我的主人严厉地责备了我:‘您不了解苦难的价值,而您还是基督徒!受苦难是到幸福的永恒中去的保证,你不要泄气,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要始终坚持信仰,永远不要放弃为天主效劳。’

“我跟着囚车到了衙门,又从衙门跟到了监牢。牢里让我和其他几个人进去,送一点允许给囚犯们用的东西,也就是三只垫子和三件大衣,其他东西就不准送进去了。我看到了三间小平房,屋里空荡荡的,没有椅子,没有桌子,没有柜子,没有书,也没有写字的纸张。这几间屋子中间有两个小院子,所有一切都被关闭在与世隔绝的四堵墙之内,墙外还有人巡逻。牢里让我们尽快出来,留下一个年轻的家人帮助亲王们必要时抬抬锁链。我想这人也会不时地调换的。我们一出去,门就关上了,并且派了看守。只剩下墙上齐肘处的一个孔,可以和外界联系,送些吃食进去。我们在那附近租了一间屋子做饭用,由军士来取饭,我们也送饭去,任何人不准靠近那个孔。类思亲王被关在另一间与之隔开的房子里,情况相同。在两位亲王的牢房之间,还有第三间牢房,里面关押了另一位亲王,他已经关了两个月了,他是旗军的统领。三皇兄以前命人建造这几间小屋于是给他雇用的工匠们住的,皇帝下旨令他改变了用途,他把交给他看守的亲王们都关在那里。”

以上是那位忠诚的仆人告诉我的全部情况。6月末,忠心耿耿为主人效劳的弗朗索瓦·周一一热忱的基督徒一一来看我,证实了我已经听到的一切。我向他提了好些问题,他做了回答。我只是简单地向您转述,并不按照原来次序。他告诉我的情况如下:

“一、亲王们的家人,不管男女,是否基督徒,都被叫回了北京。

亲王们身边原来跟随着他们府上最忠诚的人,他们就在这些人中挑选秘书、总管、管家和其他可靠的亲信。现在他们身边只剩下了买来的家奴,或者他们的福晋们陪嫁过来的仆人了。

“二、自从我从新堡寨回来,我避免到我主人的府上去,我保持距离是为了更好地为他效劳,我知道他家里一片混乱,在等待那里重

新平静下来之吋,我尽力弄到一些衣服、银两给他送去。一些窃贼乘

着他睡着之际,撬开了他的门,把他的衣服及仅有的钱都卷走了。

“三、苏尔尼阿玛在鞑靼的种马场有好几千匹马,都被他的鞑靼或蒙古家人分掉了,苏尔尼阿玛原是把这些马托给他们照管的,其他亲王们也这样办的。只有一个比其他人忠诚的仆人带了两百匹马到新堡寨。但是,待他到了那里,便得知他主人刚去世。老亲王的孩子们把那些马分了。由于他们不需要那么多马匹,再说他们还要更急需的东西,他们把马匹卖了,但是每匹马他们只卖得三四百两银子.

“四、皇帝惩罚类思亲王和若瑟亲王以及两年前派他们跟他的九弟去打仗吋是同一借口。对于若瑟亲王,没有其他可说的,只是指

责他在类思亲王动身之前陪类思亲王进宫去领受旨意,还得再找到一些新理由来把他下狱。皇帝强词夺理道:‘我派勒什亨去打仗时,他的兄弟乌尔陈凶狠地盯着我,本不应该让他活命,然而还是把他和他兄弟一样关了起来。’

“五、当在宗人府就其主人信的宗教问那太监吋,有一位官员认为向太监提这样的问题很可笑。其他官员回答他说:‘您不了解,这是主要问题。这答复说明了把亲王们赶出富尔丹是因为那里的守军都是满人或入了满籍的汉人,他们中有的是亲王们的朋友,有的是亲王们提拔起来的,上边担心他们中好多人受了亲王的榜样和言论感动也进了基督教。’

“六、苏尔尼阿玛的正房夫人受了洗,教名为安娜。老亲王第五

子的遗孀和类思亲王的夫人也都受了洗.保禄亲王的儿媳也得到了同样的恩宠。苏尔尼阿玛的十八岁的最小儿子对基督教充满了感情和信仰,尽管他还不是基督徒,但是他已经在领受教理,准备受洗。戴雷莎福晋一如既往充满了虔诚和道德,当我去向她告辞,问她有什么要我效劳的时候,她说:‘我请求您做的事,就是经常去看看我那出了嫁、留在北京的女儿,以我的名义对她说不要为我抱怨,我对我的命运很满意,我要她做的首要的事,就是始终保持对天主的敬畏,每个月都要去做圣事。我对您也同样要求,永远不要忘记您对天主的承诺。’阿涅丝福晋照管家里最低贱的活,她把房屋打扫得干干净净,下厨做饭,照料病人和孩子们。啊!她和我以前见到的出入宫廷的她有多么大的不同呀!

“七、由于没有合适的地方聚集在一起,每一家的房子都太小了,他们大家就根据各家剩下的钱凑份子,盖一座小教堂。我走的时候木料已经买好了。”这位忠诚的仆人的谈话到此结束了。

他向我透露了如果他们的财产得以保存的话,虽然管理不善,仍足以支持这个大家族好几年,但是如果像已经宣布的那样,他们财产

要被没收的话,这个大家族就一文不名了。亲戚、朋友、姻亲,所有人都抛弃了这些亲王们,因为皇帝还在惩治怀念老亲王和娶了他女儿们的人。

几天以前,皇帝说苏努在辽东省当将军的八年中败坏了最好的民风,他让老百姓为所欲为来收买人心,他让自己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著称,他过分迁就到即使捣碎他的骨头,他也不让弥补一下的程度。邸报把皇帝的口谕马上向全国公布了。

查弼纳是江南和江西两省总督,他的儿子娶了苏尔尼阿玛的女儿。几个月前,他奉命挑选一些能领兵打仗的军官,去朝廷报到。他马上派了六个人去,他对他们做了几乎一样的介绍。皇帝怒斥了他的行为。皇帝说:“六个人怎么会那么相似,在他们之间几乎找不到差别?”他又补充道:“这并不是因为查弼纳没有头脑或者没有才干,而是因为他对我惩罚了他的亲家苏努心怀不满,所以对我的旨令不加重视,把我的话去告诉他,让他答复。”总督周到地做了自我辩解,但是恐怕皇帝不会听他的理由了,就是这种情况使朝廷中所有的官员和王爷害怕。

尊敬的神父,这就是这个优秀家族的目前处境。我相信,那么多优秀的遭受迫害的人的苦难在欧洲肯定会打动许多虔诚的、关心基督教在异教民族中进展的人的心,被他们坚定不移的信仰所感化。我和他们一起祷告主,以使他们得到天主的恩宠,让继续保持至今支持他们身戴镣铐,挺住最令人痛苦的灾难的虔诚。我也请您在做圣事时为他们祷告,请您不要忘了对您最谦恭的人。

 

58   耶稣会传教士巴多明神父致本会某神父的信

(1726年8月24日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我荣幸地于1724年8月20日和次年7月20曰给您写了两封关于被充军到富尔丹的基督徒亲王们的热忱的虔诚的信,我觉得您不会再想知道什么了,不用再给您多讲一点情况了。但是,他们的命运,他们最近做出的勇气十足、信仰坚定的榜样,使我不能不告诉您那些那么有意义的事实,听过这些事实的人一定会深受教育和感动。

从去年7月末到11月,从新堡寨回到北京的那些王爷们的家人们不住地告诉我们,王爷们所处的令人伤心的困境一点没有使他们痛苦,他们对自己的命运很满意,几乎整天在他们公共的小教堂里祈祷天主,或者教导刚刚受了洗的或准备受洗的人。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给我们写了好几封信,在信中,他们用纯粹出于虔诚的语词催我们至少把樊路易神父派到他们那里去。樊路易神父是中国耶稣会士,在当时困难的情况下,如果派一个欧洲传教士去,教会将要冒太大的风险。尽管即使派一个中国人去也是有很大危险性的,但我们不能拒绝给予他们这种安慰,我们采取了非常谨慎的必要的措施,同意他们如此热切的要求。他们一得知这个消息,马上派了一个可靠的人到北京来陪同神父去新堡寨。神父装扮成小商人的模样,幸运地到达了新堡寨。他在那里只住了七八天,即足以够他们主持圣事所必需的时间,因为用不着给他们讲授教理,也用不着鼓励他们坚定对真理的信仰或者坚持承受他们的灾难。路易神父返回北京的途中,应邀访问了我们北方几个教区,即宣化府大都口和Sa-tching等教区,他给我们讲述十分感动人的事情,我将在下文中告诉您。

他到北京几天以后,我请他详细讲述他在新堡寨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我对您怎么说呢,”那神父答道,“您不是跟我一样了解这些王爷们吗?他们的虔诚,他们的热忱,他们的坚定,他们的谦卑和他们的苦修使我百倍地脸红。他们努力掩藏起他们受的苦难,不让别人知道。外表看来,他们很舒坦,充满了一种神圣的快乐。他们说,

他们什么都不缺,哪怕流露出一点点委屈都是不对的。

“毫无疑问,必须喜欢受苦才会对他们目前的贫困满意。不过,

他们肯定地说,如果经常有一个传教士来到他们中间,他们就无所求了。我看到他们的小教堂干干净净的,我很惊讶在这么一个荒凉的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竟把小教堂装饰得如此漂亮。我先听他们忏悔,让他们领受圣体,使他们更坚强。每次弥撒,他们都有所准备,我都让他们分领圣体,然后,我就给王爷们很好开导过的、领受了教理 的人付洗,然后为那些在我到来以前受过洗的人补行仪式,一共有四十多个人,包括男女主人们和家人们。此外,苏尔尼阿玛的第十三子,也即他最小的儿子坚持要我给他付洗,尽管他一点不受他的哥哥们的制约,我仍认为他最好告诉他的二哥一声,自从他们父亲苏尔尼阿玛和沙勿略亲王去世后,他二哥成了一家之长。他为此很为难,他说,一个错误的政策曾经阻止了他的这位哥哥受洗,所以他这位哥哥很难做出决定允准他受洗。‘我们应该尊重他。’我对他说,‘从我们这方面,在天主面前尽我们所能,为了天主的荣耀,为了拯救您的灵魂而为之。’

‘他的哥哥很友好地接见了他,但是同时,他哥哥又埋怨给他出了一个他不应该涉人的难题。‘难道您不是自己行为的主人吗?’他哥哥对他说,‘如果我同意了您的请求,我就要为后果负责,如果我拒绝了您的请求,我要担负一个很大的罪名,您怎么喜欢就怎么做吧。不要对我说。那位亲王马上找到我,要求我给他付洗。他选了若望亲王做他的教父,若望亲王把自己名字给了他,并且加上了斯坦尼斯拉斯,按您的嘱咐给他送去了这位圣徒的像及德.奥尔良神父写的、由您译成汉语的这位圣徒的生平。他的夫人也堂了洗。高兴之余,她派了一个家人到北京去催她父亲去听她指定的一个人讲授基督教教理。她同时还请求神父们把那位讲授教理的人派到她那里去。苏尔尼阿玛的一位妻妾也受了同样的恩宠。我为其他已经由保禄亲王付了洗的女眷们补行了教堂仪式。所有这些王爷们围了起来,向我要受难像、念珠、圣牌等等。我没有那么多东西提供给他们所有的人,但是我把他们最迫切要的东西列了一张单子。”

以上是路易神父告诉我的一部分情况,最后,他对我说若望亲王、保禄亲王和方济各亲王是最高道德的典范,他们在宣讲教理方面具有令人敬佩的热情和才干,深深地打动了非基督教徒的心。

路易·范神父回来一个月左右以后,托马斯·汤,就是我在上封信中给您讲起过的那位热忱的医生,他又到新堡寨去过两次,给保禄亲王带去一些援助,他不能将其托付给任何其他人.他回来以后就来看我,给我带来了王爷们的问候,并且帮他们向我提出更强烈的恳求。‘如果你们不花点力气满足他们的虔诚,”他坦率地对我说,“他们将要埋怨我了,他们将会说,或者是我没有本事说服人,或者是我的恳求太敷衍了。”

以下是我翻译的这些亲王们的几封信,我把信的原文也寄给您,可为他们的虔诚留念。首先是保禄亲王写给我的信:

您是我的精神父亲,我向您致敬。由于天主的仁慈,您对我的爱德,樊路易神父屈尊到此地来为我们卸下巨大的罪孽的重担,遵照天主对我的教导,我丝毫不隐瞒我的罪孽,我两次领受了耶稣基督的圣体。如果由于忘记了,或者由于没有很好地检查思想意识,我遗漏了某点我没有认识到的罪孽,我恳求您在圣事中请求天主原谅不幸的罪人保禄,请天主赐恩于我,遏制我心中升起的邪念,在我心中增强信仰、希望和爱德的力量,让我具有悔过的精神,为我过去的错误深深地痛苦。最后,请天主让我能圣洁地活着,同样圣洁地死去,到某一天让我摆脱痛苦,享有祂的补偿。

我还向您请求另一个恩宠,请您不要拒绝我。我恳求您,请捎给我一个用珍贵木料制的真正的十字架,几张耶稣基督受难像、三位一体圣像、圣母玛丽亚怀抱耶稣圣像、亚若瑟像、圣安东尼像等等。

尊敬的神父,看到这些亲王们在一个要什么没有什么的地方,他们毫不在意自己身受的痛苦,只想着如何保持他们的虔诚,难道不令您深受感动吗?若望亲王和方济各亲王也给我们写了感谢信,给我们列了一张他们要求的有关虔诚的画的目录,他们要分发给新进教的基督徒。

我在被驱逐到广州去的我们的传教士们留下的东西中尽可能地收集了他们所要的东西。此外,我还捎给保禄亲王已故储斐理神父留下的一个圣物盒。盒中有一个真正的木的十字架及其他一些圣物。但是,这个礼物使得方济各亲王又向我提出了一些使我很为难的新要求。他在给我的信上写道:

您好几次告诉我您所有的惟一的木制十字架给了我的哥哥保禄,对此我毫无异议,我将始终不断地坚持向您请求。圣经教导我要不断地敲门,直到把门敲开,我将不断地纠缠您,使得您 不得不从附近或从远方去要求我所要的圣物。

尊敬的神父,这个教堂的神长为这位亲王的感情深深感动,他割爱给他捎去了自己的圣物盒。由若望亲王的家人弗朗索瓦·张捎去的,此人回到北京以后,给我带来了以下的复信:

弗朗索瓦·张来到此地给我捎来了珍贵的木制十字架和您的信。您信中充满了令人感动的教导,我怀着喜悦和崇敬,跪下接受了这个木制的圣物,我的眼泪洒在了它的上边,我想我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是没有资格拥有这么珍贵的宝物的。然而,耶稣基督就是为了这些罪人才被钉死在这十字架上的,这样想了以后,使我得到了安慰,重又燃起了希望。我一生将牢记天主让您对我们表示的爱德。

我的嫂嫂,类思亲王的福晋和我的福晋,很羡慕我的幸福,热切地盼望您也能给她们同样的安慰。她们催我向您要求这个恩宠。我冒昧地对您说,这两位夫人是值得您关心的。

若望·赵回北京时,我嘱咐他向您要有关教导怎样做忏悔的书,我恳求您请别忘了。您要求我们做祈祷,这是孩子们的对他们精神父亲们应尽的一种义务。尽管一滴水对苍海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我们仍充满最强烈的感激坚持做祈祷。给您一点有关我们感情的小小证明,我请求您抓住一切机会让我们知道一点您及其他神父们的消息。至于我们的情况,天主的恩宠和圣母的保佑让我们精神上保持了我们从未尝受过的平静和安宁。

我从同样的渠道收到了保禄亲王的信。他写道:我含着眼泪,跪着接受了您好心给我捎来的珍贵的木制十字架。  自从我接受了真正天主的教理,我为我无所作为而惭愧。此外,由于骄傲、轻率和疏忽,我还犯了那么多错误!我刚刚受了洗就去打仗了,我在那里经常得罪主,主却怜悯我,多次给我消了灾祸。我回到了朝廷,我可以自由地忏悔,听弥撒,经常参加圣事,得到无尽的恩宠。我在京城三十二次领受了敬爱的耶稣基督的圣体。然而,我的旧习又冒出来了,我又犯了一些错误;自从我们来到此地以后,我又犯了新的错误,我心里很难过。

路易神父的到来使我心中充满了喜悦,让我有幸做了忏悔和两次领受了圣体。正当我为我与曰俱增的罪孽哭泣的时候,木制圣物降临给了我。说实话,罪人保禄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殊荣。这是我对您说的真心话,难道我敢对您弄虚作假吗?我实在无法向您形容我内心深处的喜悦和感激。您向我们透露了樊路易还要回这里来,我请求您,尽可能让他早点来吧。

其他的亲王们,其中有刚受过洗的斯坦尼斯拉斯亲王也给我写了相类似的信,由于信中讲的事情差不多,都大同小异,我不想再重复哕嗦烦劳您了。

今年4月初,皇帝下了一道旨令,让人觉得那些优秀的流放者问题明朗有望了。皇帝对宗人府主管说,既然他们的父亲苏努已经死了,应该考虑如何对待他的子孙们的事了,他没有多做解释。通常是由各部门提出严厉的判决,让皇帝有开恩的余地。宗人府主管和他的副手们决定把这些遭难的亲王们送到皇帝的、嫁给蒙古亲王卡尔噶的四妹那里去。皇帝不同意这个意见,他宣布把他们分配给八旗军。由于在富尔丹也有北京的八旗军的军士,宗人府建议把他们就地安插进去,按照各旗军空缺的骑兵位置分配给他们。这个建议合了皇帝的意,于是就给富尔丹的将军下了命令,这位将军也是一个亲王,因为前任将军被召回北京另有所任了。他命人向流放在新堡寨的亲王们送达了这份命令,并在富尔丹城外的军营里按他们的需要分配了房子,方便每一个户主和他的全家住在一起。

这种命运的变化并不使遭难的亲王们反感,他们以为皇帝的怒火开始消退了。此外,他们看到终于有了结局,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免遭新的灾难。基督徒们为此感谢天主,非基督徒们也并不显得不满意,因为,虽然这位置和他们的出身不相称,他们互相安慰道:满洲人生来就是当兵的,他们眼前就看到康熙皇帝的孙子们的榜样,他们不幸得罪了当今皇帝,被贬黜降为普通的骑兵。

他们以为他们的身份可以定下来了,然而好景不长,以下即是后来发生的事.在把流放的亲王们分到各旗营去的同时,皇帝向他的兄弟中的四个,即他的八弟、九弟、十弟和十四弟发了难。这件事

至今还没有完结,我只对您讲讲和我的主题有关的情况。

通常大人物遭难会株连其他许多人。皇帝的九弟的岳父Tsiche也受到了牵连,他除了和一位遭难的亲王结了亲以外还犯了其他不为人知的过错。两年前,他跟女儿一起被放逐到他的亲王女婿的流放地,但是,年迈的他病死在半路上。

两个月前,上头下令把他的骨骸出土火焚撒掉。他的财产被没收,他的孩子们被下了狱,因为他有两个儿子娶了苏努的女儿,上头认为苏努和Tsiche的关系非常密切,因此尽管他已经死了,还要追究他。这事发生在6月份,宗人府还决定把苏努的骨骸出土火焚撒掉,他的十五岁以上的儿子、孙子们都将被处死,其他不到十五岁的散到各省去。其他被放逐的下人们也照此办理。皇帝同意了这份判决中的第一条,至于第二条,他下旨要挑几个出来也处死,再把其余的人分散到各省去。

终于要决定处死的人选了。皇帝的旨令由信使迅急传给了富尔丹的将军,这位将军是阴历六月初五(7月4日)上半夜收到此旨令的。他马上派了一名军官去召唤那些正在军营里安安稳稳、一点也没有料到大祸临头的王爷们。不过,他们并不担忧,他们以为只是军队里来了信使,要派他们到军队里去。过了一段时间,将军又派了另一个军官来传令,不仅要把亲王们,还要把他们所有的男孩子,包括正在吃奶的男孩子都带到富尔丹去,这一下他们才相信要把他们这个家族绝后了。

尊敬的神父,您可以想像这时候福晋们是多么悲痛。听到从她们怀中被抢走的孩子们的哭叫声,她们更是悲痛欲绝,您想像的情景肯定比我的拙笔向您描述的更加真实。

命令紧迫,必须立即动身。在一片大哭小叫中,只有几个家人跟随他们的主人到将军府。他们一共三十六人,一到了将军府,就被戴

上了锁链。由于锁链不够给他们每人戴九条,有两三个人被拴在同一根锁链上,然后就把他们都关在一个小酒店里,派军士看守着。

正是在这新的考验来临时,天主正等待着苏尔尼阿玛的第二子。对恢复昔日辉煌抱有飘渺的希望使他一直没有投入信仰的怀抱,当他看到自己被戴上了锁链,他扑倒在他的兄弟保禄亲王脚前,坚决要求受洗。“时间紧迫,亲爱的兄弟,”他对保禄亲王说,“如果等到明天,就可能太晚了。”他刚刚听到将如何对待他们的父亲,他并不企望自己有更好的命运。保禄亲王知道他这位兄弟已经很好地领受了教理,让他做了忏悔以后就给他付了洗。七亲王和他的两个儿子也跟着做了忏悔受了洗。接着,他们祷告了一整夜,由于他们数着念珠高声祷告,看守没收了他们的念珠,看守们说,旁邻会听到的。“谁不知道我们是基督徒?”王爷们答道,“难道他们会奇怪我们祈求我们所热爱的天主保佑吗?但愿这是我们受到如此折磨的惟一理由,而不是因为我们父亲的所谓的过错!”

将军吩咐打造的锁链完成了,给他们每人都戴上了九条锁链。

连最小的孩子也不例外,被戴上了按他们的年龄打就的锁链。有人对将军说,对孩子可以温和一点,将军回答说,法律很明确,必须服从 法律。

囚犯们的家人及孩子们的奶妈被允准一天探监两次,他们送去一些衣裤和丝绸,把贴着主人脖子和手臂的锁链缠裹起来。有一个基督徒,方济各亲王的家人,想要帮主人把锁链裹起来,方济各亲王拒绝了。他站了起来,拖着有七十斤重的锁链相当快地走了几下后严肃地说:“怎么,难道您听说过我们的主受难的夜里会让人去解开捆他的绳索,在绳索和他的肉体之间缠上衣裤或丝绸以减轻痛苦吗?他是一个人神,多么伟大!多么崇高!多么纯洁无邪!他为我们这些罪人受难,而我们,我们不是为他人受难,而是为我们自己受难。”

这些伤心场面发生在富尔丹的时候,宗人府正在考虑该处死的人的名单。他们决定处死二亲王、四亲王、九亲王、十亲王、十三亲王、沙勿略亲王的长子,在这些亲王中间,名列榜首的是若瑟亲王和类思亲王,他们俩被关在北京的监牢里已经一年有余了。一点没有提到三亲王,即若望亲王,他曾经是有爵位的,不提他的原因是,在宗人府商议以前,皇帝曾经问过宗人府主管对这位王爷的看法及这位王爷的品行,宗人府主管回答说,他忠厚老实,令人赞叹,品性温和安宁,根本不会轻举妄动,他年轻时忠心耿耿地效过力。这答复使皇帝息了怒。当宗人府判决处死的八位亲王的名单呈给皇上时,他说让六亲王和十二亲王,也就是类思亲王和若瑟亲王在牢中等候八皇弟、九皇弟的判决下来,他们将和这两位皇弟一样处置。那两位亲王是陛下的弟弟,把二亲王、四亲王、九亲王、十亲王、十三亲王,以及沙勿略亲王的长子分开流放到各省,把他们互相分隔开,也把他们和家人分隔开。各地方官员得把他们关在衙门的某一角落严加看管。至于其他人,让他们留在富尔丹充军。

富尔丹的将军当时还没有接到这个旨令,以为事情还要朝更坏方向发展,他想得更多的是保持他自己的官职财产,而不是救助不幸的亲戚们,他想如果他不指控这些亲王们的话,他自己就会遭罪。但是,这些亲王们生活很谨慎,没有一丁点岔子可抓,实在难以指控他们,他想了好久,最后,他认为他们信仰的基督教是他们遭灾的主要原因,他就指控他们在新堡寨造了一座教堂,每天多次聚集在教堂里做祈祷。皇帝看了他的奏章,没有像往常那样把此奏章转给宗人府,也许是因为他已经结束了这件案子,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让宗教因素在此案中太明显了。

于是,正当富尔丹的将军等待着对他的指控奏章的答复时,7月16日,他接到了我上面讲到的旨令。他下令取掉被赦免的亲王们的锁链,放他们回军营去。对于其他的亲王们,仍让他们戴着锁链,给他们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准备动身回北京去蹲监狱,再从北京把他们押往各自的流放地。亲王们中有几个觉得这处罚比一死了之更难以忍受,死了,他们的灾难就一了百了了。对于这些亲王们来说,实在

没有比骨肉分离、妻离子散更伤心的了,和他们的家人分离也是十分痛苦的,一个家人也不让他们带在身边。他们被放在由他们出钱租

的破马车上,由两个军官领着一队军士押送他们回京城。

还有使他们更悲伤的事,上路第二天,他们迎面碰到了两顶轿

子,他们认出是他们的第十六妹,她在北京嫁给了南京总督查弼纳的

儿子。我在上封信中提到过这位总督。一道秘密命令使得她被丈夫休了送回富尔丹娘家,尽管除了有这么一个父亲以外,她没有任何可被指责的过错。他们兄妹见了万分悲痛,她只是呜呜咽咽地哭泣,由于他们不能长久耽搁,保禄亲王知道有一个他的家人远远地在路上跟随着他的,他就叫那家人过来,命他陪他妹妹回富尔丹去,然后,他才又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北京而去。

在北京,人们听说这些亲王快到了,他们的家人中有的就去迎接他们。押送的军士们不让他们靠近,后来弄清了这些人都是亲王们的家人,才让他们登上马车和他们的主人们讲话。

基督徒亲王们迫不及待地首先派了其中一个家人给我送来了一封写给苏霖神父和我的信,信中他们要求我们派一个传教士到他们指定的地方去迎候他们,这样他们就可以当夜做忏悔。他们说:“押

送我们的军士们对许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们一点不为难我们,所以我们要做忏悔还是较容易的。到了北京,情况就将不同了,我们在北京将遭到最严厉的对待。”

我们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真为樊路易神父还没有从辽东的教堂

回来而难过,他去那里已经四个月了,他是惟一能去看这些王爷们又

没有危险的人。我们派了两个基督徒去看他们,其中一个是他们的家人,弗朗索瓦·周,我在第二封信中相当多的地方介绍了他。我们嘱咐他们告诉王爷们危险性太大了,倒不是对我们个人而言,如果我们遭遇到类似的灾祸,我们不会抛弃我们的祖国的,而是对整个中国传教区而言,尤其对北京的教区而言。最后还告诉王爷们,当他们离开北京去各自的流放地时,他们必定经过一个村庄,那里有我们教会的一个教堂,他们可借口喝点茶休息休息在那教堂前下马,这是很平

常的做法,有一个传教士将在那里等候他们。

这个答复并不能使王爷们安下心来,若望亲王要求我们派一位神父去为他补做洗礼,或者给他重新付洗,作为主教指定的付洗人给

那些由没有神父身份的中国人付洗的入主持洗礼。我们认为这没有必要,我们相信保禄亲王的教理领受得很好,一定是按照教理主持洗礼的。

7月30日,圣·依纳斯曰的前夕,他们到达了刑部的监狱,只有保禄亲王的家人若望·赵被获准去给他们送饭。第二天早上,弗朗

索瓦·周到监狱门口要求进去。“您怎么想的?”看门官对他说:“您已经不属于这些王爷们使唤了,您这样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是明智的吗?您的新位置有什么不称心的吗?”周回答他说,他和父亲都受过这些王爷们许多恩惠,他们不惜忍受一切痛苦来为王爷们效劳。看门官闻此言很受感动,就让他进去了。周利用此机会连着去了两天。然后,他来告诉我他从保禄亲王及其兄弟们那里得知的在富尔丹发生的事,及在从富尔丹到北京途中发生的事。托马斯·汤,我提到过的那位医生,衣不蔽体地走到保禄亲王跟前,被人误认作一个家人,让他上了马车,他回到京城后向我证实了弗朗索瓦已经告诉我的一切。

弗朗索瓦·周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的事情是那么纯真无邪,您听他自己讲述一定也很高兴的。他说:“我在监狱里见到这些王爷们时,仍旧是非基督教徒的九亲王和沙勿略亲王的长子问我怎么会有勇气冒那么大的危险来看他们,而他们的家人却不敢那么做。我答道:‘他们不敢,因为他们不忠于天主,也就不会忠于人,请相信我,如果我不是基督教徒,我也会像他们一样,这就让您相信基督教的卓越之处,它启发了如此厚道的感情。’

…您总是对我讲说教义,但是还是太早了,’他们对我说道,‘待

我们安定下来再说吧。’

…我对此一无所知,,我反驳他们道,‘好久以来我就发现轻信害了你们。’

“保禄亲王听了我对他们说的话高兴极了,他拍手称是。这位

王爷听听这个又听听那个,他对我说他本来情愿死在富尔丹。我对他说道:‘我觉得您是和天主在一起,会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成功。’

“‘你没有听懂我的想法,’保禄亲王答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断地犯错误,我可能再没有机会忏悔了。’

“‘您愿意不愿意我坦率地对您说?,我对他说,‘这是我一直未敢对您说的话。’

“‘弗朗索瓦,我的朋友,也许我们此生再也见不着了,,亲王说道,‘你想说什么就大胆说吧,我很高兴听你的。’

“‘嗯,,我继续说道,‘当您在您的府上还有自由的时候,您去听弥撒,您做忏悔,您领圣体,但是您什么都不缺,要什么有什么,您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地位高,您只和高贵的王爷们交往,无数的人向您单腿下跪请安,听候您的命令,奉您为王爷,就像对您父亲一样,当时我心里说:这个(传播)福音的骆驼将难以穿过针眼。,

“亲王们听了这些话后都笑了,因为,实际上,保禄亲王也真的

非常胖。我不顾他们嬉笑继续说下去:

“‘你们现在穿布衣,戴锁链,只能吃穷人吃的东西,谁也不把你们当一回事,你们正走在直接通往天堂的路上,不久,你们就可以到达天堂了。’

“保禄亲王听了这些话,边用他戴的锁链撞击他的手臂,边对我

说:‘弗朗索瓦,我恨这肉体很久了,对于我肉体会遭到什么,我无所谓,但是我的心灵状态使我不安。’

“我接着说:‘我犯下的罪孽比您多,而我受的苦与您相比轻多了。如果您还在担忧的话,那么我将变成什么样的呢?”’

这位好信徒的坦诚使我人了迷,我不厌其烦地听他讲下去。他

要和我告别了,我问他这些王爷们是否缺什么东西,是否可以给他们送些路途中必需的东西。

“不缺什么。”他回答我,他们每人都有一个褡裢放他们的衣服,一小张铺让他们在马车上当做床垫躺下休息。保禄亲王怀里还揣着

一个小包,里面放着耶稣受难像、圣物盒、念珠、一本祈祷的书,以及几张圣像,若望亲王和斯坦尼斯拉斯亲王也有同样的东西,他们另外在衣服底下还围了一根腰带,装了一些钱,准备在路上买一些绝对需要的东西及让押送他们的凶狠的军士们善待他们一点。

他向我要一些王爷们喜欢的东西。除此以外,我还给了他-小盒油膏,我对他说:“这可证明您代他们来看过我了,告诉他们我们从未停止过为他们祷告主,让他们在苦难中得到主的支持。”

过了两天,弗朗索瓦又来看我,他告诉我他非常困难地一再要求才获准和王爷们讲上话。他们不胜感激我还记着他们,尤其两位还是非基督教徒亲王,他们很感谢我和想着其他人一样想着他们。“我得赶紧回到我现在的主人那里去,我几天不露面了,有人不怀好意地对他说,我肯定逃跑了,他会把我当做逃犯抓起来,然而,我不能不告诉您两件相当特别的事。

“第一件事是关于方济各亲王的。您知道他以前怎样地热忱争取非基督徒们归信耶稣基督的。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当了医生,而且医术很高明。由于他坚定的信仰,他和人们疏于来往好几年了,他以读医书自娱。他先在家人中试用他的药方,他的成功不久就传扬出去了。大家都来找他看病,他的名声与日俱增,四面八方的人都来请他去看病。他免费给人看病更使他受人信赖。他很会利用行医给予他出入富尔丹各家各产的自由,争取大人们归依人教,给濒死的孩子们受洗。他整天忙忙碌碌,直到和其他亲王们一起在富尔丹被铐上锁链才停止。

“第二件事是关于若望亲王的。他在我对您说起过的小酒店里被铐上锁链的时候,他欣慰地看到他那得了莫名其妙的病的独生子,依纳斯亲王突然一下子痊愈了。他是三年前得的病,最高的医生都弄不清他的病,他固执地不肯说话,始终保持沉默,然后就变得疯狂,完全无法把他带到流放地。他主要的疯狂表现是他不愿意尊重,也不愿意看见任何在出身、年龄或权威方面比他高的人,而在身体上,他很柔弱,他诚实待人,对其他所有的人,即使对他的家人都很和蔼可亲。

“6月份,在拘押亲王们的命令下达以前,富尔丹的将军派了一名武官去检查还能拿武器的亲王们。若望亲王请求原谅他儿子因病不能出来,他发起病来会手舞足蹈、胡说八道。那位武官不同意,坚持非要他出来见他不可,他对此行要做详实的汇报。

“依纳斯出来了,他自称王爷,把那武官当做奴仆,他大骂那位

武官。那武官不再多说什么,赶快走了,他说不与一个病人计较。然

而,在他向将军做的汇报中,他并没有忘了报告依纳斯骂他的话。他

马上得到命令亲自去把他抓来,把他捆起来严刑拷打,绑在衙门外示

众。

“这样残酷的虐待并没有使依纳斯屈服,他的病更加重了,第三天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亲王们,即他的父亲和叔伯们请求把他解下

来照料,他们得到了准许。但是不久,7月4日的命令下达了,依纳

斯和其他亲王一样被戴上了锁链,上头根本不考虑他的病,同样无情

地对待他。

“有一天,他正躺在地上,大家都以为他虚弱得快断气了。突

然,他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人说:‘天主发了慈悲,

我好了,天主保佑,我现在可以昂首承受一切苦难了。’然后,他就劝告他的兄弟们坚定信仰,坚持承受暂时的痛苦,以后必定会得到永久的幸福。”

“如果我的记忆力再好一点的话”周继续说道,“我还可以没完没了地给您讲依纳斯的一些令人鼓舞的事情。”

我在上两封信中,没有对您提到这位王爷,我期待他病愈,亲、母亲、妻子不停地热切祷告天主让他痊愈,他们对仁慈的主充满了信任,我相信天主最终会让他痊愈的。他们完全有理由这么关心这位年轻的亲王。他是苏尔尼阿玛所有的孙子中无论在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是最突出的。他神态温和、诚恳、举止大方、彬彬有礼,很讨众人喜爱。尤其讨老亲王祖父的喜爱,只是当老亲王知道他坚决要入基督教时才厌恶他。依纳斯有幸和他父亲若望亲王差不多同时受洗。从此,他马上就一丝不苟地遵守基督教所有的义务,表现得非常热忱,严格要求自己苦修,经常陷入沉思冥想之中。他埋头于学习教理,小心地避免一切轻佻无聊的事情,甚至无关紧要的与天主无关的闲谈。他父亲是一位道德表率,他是无愧于他父亲的儿子,我想天主会保留他的生命来安慰那么多的跟随丈夫们和兄弟们流放到富尔丹而被留在那里的福晋们和格格们。

阴历七月十六,也就是8月13日,亲王们的去向定下来了,并作宣布:若望亲王流放到山东济南府,九亲王到山西太原府,保禄亲王到南京,斯坦尼斯拉斯到江南省苏州,沙勿略亲王的长子到浙江

省的杭州,打仗将回来的四亲王到河南省的开封府。

上头还命令上述这些省份的官员们让这些亲王们仍铐上锁链,不得与外界有一点接触交往。命令下达当天,就把他们装上了囚车,由他们来北京时一样的卫队押送,并且命令拘捕敢于和他们接近的他们从前的家人。每一辆囚车由四名骑兵和四名军官押送。

尽管看守严密,亲王们仍想出办法及时通知苏霖神父,他们将从他的教堂门口经过,他们告诉他准备接受赦罪,他们不知道前途如何,他们请求神父在他们经过教堂时给他们赦罪。傍晚五时许,奉命押送王爷们到第一站的官兵们想尽早返回,就拼命催他们,要他们连夜赶路。王爷塞给了他们一些钱,他们才好说话一点。

他们离开北京越远,他们受到的对待也就越宽松,但是等他们一到达目的地,按照惯例,他们在下牢狱以前要挨一顿脊杖。地方官们严格遵照命令来对待他们,尤其是在他们初到之时。但是,后来除非朝廷有新的旨令,地方官对他们渐渐放松了看管,地方上通常是这样

的。

北京的情况就不同了。类思亲王和若瑟亲王去年被下了牢,至

今还处于和下牢之初一样的状况,从来不允许在狱外给他们做饭的家人和他们交谈。所以我们无从得知他们现在的情况。我只知道有一次若瑟亲王对他的看守说,必须告知管他们的三皇兄,即皇帝的兄长,他脖子上的三条锁链中有一条的一个环断了。三皇兄笑笑没有答复,他单独分别去看了两个囚犯。关于这次谈话情况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他允许家人给他们送一些换季的衣服。因为他们用阴历计算日子,不会搞清哪些天是斋戒日、小戒日或可以吃肉的日子。自从他们一下牢,他们的家人就留心每天都给他们吃肉食和素食。过了两三个月,家人们从吃剩下的饭桌上发现他们的主人星期天吃素,星期五吃肉,他们各人开始在不同的日子自行封斋。

您可能很奇怪马克·纪不再露面了,一一这位虔诚的新入教者纯粹出于爱德,去年三次去北京为这些优秀的流放者效劳一一我自己也很奇怪。我打听了他的情况,得知了以下一些事情:尽管他把军职给了他的儿子,他并没有当老百姓,他始终还留在他出身其中的旗军里听从指挥。

他的顶头上司信摩尔教,得知马克多次去北京为流放的亲王们搞些必需品,他害怕受牵连(因为当官的要为部下负责),他为此召马克来见他,打了他四十军棍,他冷峻地说:“听着,我教训你,并不是强要你改信教,也不是强要你崇拜偶像,而是教你不要掺和进与你无关的事务中去,你要明白这一点。”“唉,”马克答道,“如果您早点这么说,那么从您命人打我的第一棍起,我就明白了。”他出了上司的视线,就对他碰到的基督教徒们说有些人,甚至亲王的家人们,也还可以来去自由,没有风险了。他从此要休息休息了。不过他又说,他已有年纪了,他不愿意让一年年白白过去而没有去北京忏悔、领受圣体,然后他说要回到自己的哨位,在自己的屋子里安静地等待死亡。

一位叫保禄·苏的虔诚的基督徒留在新堡寨看管小教堂和留在那里的几个家人。

皇帝没有下令没收亲王们的房屋和地产,但是他们的财产都落入了坏家人手里,他们用各种不同的借口把主人的财产瓜分了,他们的主人们处境悲惨也不敢抱怨。他们的亲戚本可以管一管的,却避得远远的,生怕引起别人怀疑他们和这些倒霉的亲王们有一丁点儿联系。但是,如果说这些亲王们被众人抛弃了,毫无疑问,天主支持着他们,保佑着他们,给他们力量来承受那么巨大的悲伤苦难。我把他们托付给您,请求您不要忘了十分谦卑的人。

 

59   耶稣会传教士巴多明神父致本会杜赫德神父的信

(1727年9月26 日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我荣幸地给您写第四封关于中国的基督徒亲王们的信,他们继续为我们树立了最高尚的令人钦佩的道德表率,尤其是他们面对一切考验仍坚定不移信仰的道德表率,您把这些告诉虔诚的人们,他们一定会备受鼓舞的。也许这些人们会感觉到在此困难时期我们惟一仅剩的安慰,他们将和我们一起祷告,感谢仁慈之父让基督教在某个它在其中只有放逐迫害别无其他的朝廷中取得成功。

尽管这些亲王们遭到折磨的主要原因是他们依恋基督教,当局坚持只指控他们的父亲苏尔尼阿玛亲王莫须有的罪错而不看其他,但是,今天这种徒劳的借口消失了,当局的说法明朗了,它不再回避问题,惟一的症结在于他们和教会的密切关系。

今年年初,皇帝千方百计要他们公开放弃信仰,无论是他的权威,还是他从来说一不二的圣旨,还是他认为无可辩驳的理由,还是他派去恫吓他们的钦差大臣,还是对他们最残酷的折磨,都无法对这些深得基督教精神真谛的心灵起一丁点儿作用,我遵嘱在下文中要给您叙述一件事情,对于这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的叙述是再详细不过了。

在去年8月24日的信中,我告诉您苏尔尼阿玛老亲王的五个儿子,即次子、四子、九子、十子、十三子及他长子的一个儿子被发配到各省去受严密监管,其严密程度和在北京受监管的六子及十二子一样,其他的子孙留在富尔丹当兵,不受关押。在这个结论下达以前,富尔丹的将军指控这些优秀的流放犯们在新堡寨建了一个教堂,皇帝收起了他的奏章,没有按常规交给各部去审查。因此似乎一切都平息了,至少是暂时平息了,这是因为皇帝对此奏章不表态,我们才如此判断的,但是,您马上就会看到,我们想错了。

为了让您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必须重向您提及我已经告诉过您的叫方济各一库的十一亲王的虔诚。这位王爷有着使徒的心灵,他很好地领受了基督教真理。他汉语、满语都说得非常好,天生铿锵有力,即使遭遇了不幸,他仍能理直气壮宣扬耶稣基督。为了寻找发挥虔诚的机会,他想出了一个权宜之计,而且非常成功。他读了不少医书,他非常专心地投入到医学中去,他比大多数以医为业的人们更深谙这门医学。

八旗中凡有病人都请他去看,为了迎合这么一个不收分文、烟酒

不沾给他们看病的医生,他们有点勉强地,至少是出于礼貌或者感激,听他讲基督教理。他们看出这是他仁慈的行动的最主要的动机。好些人都从他的讲授中得益匪浅,但是他取得的最牢固的成果,就是为好些垂死的孩子付洗,让他们升了天。

久而久之,他这些虔诚的活动不可能不被他所在旗营中的一些乃少下级军官们发现。察营撞着了他多次,威胁他说要报告将军,但是他对这些威胁置若罔闻,方济各以向众人宣传耶稣基督及其神圣教理,以他的医术服务去救助那么多人的身心需要为己任。这时候,那位军官也得了急病,一般的医生束手无策,他眼看自己快要死了,突然想起了被他禁止行医的那个人来了。

方济各亲王很愿意前往,希望把军官的病看好后可宽容他传经布道。他竭尽全力让军官恢复健康,但是不管他的劝说如何动人心弦,这位军官仍无动于衷,军官既怕丢了官职也怕丢了身家性命。然而,这位军官还是对方济各表示了感激,但与他所期待的大相径庭。

军官到他家里致谢,劝他节制一下他的虔诚热情,或者至少不要出自己的旗营,因为他在各旗营中来回奔走迟早会给他招来新的灾祸。军官看到自己的提醒无济于事,就想找一位可能更有说服力的共同的朋友来劝他。那时,正轮到这位军官到北京汇报守边及八旗军队

梆的情况。他到北京去看了一位叫方济各.魏的基督徒医生,他去富尔丹守边以前就认识了这位医生。他知道这位医生和方济各亲王是朋友,他在方济各亲王及其兄弟们府上行医和讲授教理。

这位军官先对那位医生讲述了方济各亲王如何治愈了他的病,他现在如何处于两难境地,或者告发他的恩人,或者就丢官,甚至失去自由。他说:“我到他家去道谢,他没有请我进平时接待客人的客 厅,而是对我另眼相待,把我领进了他的内室,见了他的全家。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座挂有圣像、十字架,摆有所有基督教徒们常用物件的小教堂。这座明日张胆地宣扬被放逐的教会的建筑让我吓了一大跳。我请求他收敛一些,隐蔽一些,不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他的基督教。我又对他说只要他局限在他个人或在他家庭内部,我并不反对他信奉基督教,我甚至对他承诺,只要他答应我只到我管辖的军士中走动,或者至多在同一旗营的军士中走动,我就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还对他说,如果上头来追究,我也可以有话推脱。但是如果他继续到处走动,我就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我将既救不了他,又把自己断送了。我把话都说尽了仍无济于事。我一点也说服不了这个固执己见的人。此外,他是个半聋的人,只听得见一部分我对他说的话.您是他的朋友,所以,我请求您向他详详细细说明白所有的理由,要他听我的劝告。我为他的悲惨处境难受,尽管他现在归我管,我有权指挥他,但是我始终记得从前我必须尊敬他,我没有忘记从前我在他面前是非下跪不可的。如果他再遭什么新的不幸的话,我会非常痛心的。请您写信劝劝他,您将救了我们俩。”

“我写信劝他也无用,”方济各·魏答道,“必须由一个像天主那样受他敬重的权威来说服他,只有他的神父们能够说服他,我去跟他们谈谈。”

他果真来对苏霖神父和我谈了那位军官的苦恼。我们认为应该告诉方济各亲王,当他到外边去热忱宣教时,必须五条件地听从他的长兄若望亲王的意见和指导,我们非常了解若望亲王的谨慎小心。但是,我们的信还没有传到富尔丹,甚至那位军官还没有离开北京,出了一件事,形势发生了变化,使得迫害大大加剧了。叙述如下:

当六位亲王从北京启程分赴各省流放地时,有紧急命令禁止他们的家人跟他们同行。然而,仍有一些家人远远地跟着他们,恪尽他们的职责。其中有一位还不是基督徒的家人,叫佟娄,他敢于住在山东省会济南府,他的主人被关在那里。他是个鳏夫,娶了个寡妇。因为喧闹得厉害,婚礼被搅了。地方官员们马上就知道了。皇帝到处都有探子的,地方官员害怕皇帝从另外的渠道得知他们看管的亲王有家人跟随,就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了。他们审问了新郎官,他招认了是亲王的家奴。

其他人声明只是受雇佣的仆人,不是家奴,就被放了。其中有一个叫彼埃尔·杨的,回到北京后来看我,他父亲是二亲王府上的教爷,他向我叙述了这件事。那个家奴没有那么幸运,他被戴上锁链押回北京交给刑部问罪,同时奏报了皇上。整个灾难由此而起。皇帝下旨向他报告情况,刑部回答说,戴罪亲王们已经交给兵部押送到流放地,没有任何家人跟随,他们把过错推给了以前苏努亲王及其一家到富尔丹时当任的将军,他说按规定可带一百三十名家人,名叫伍里甫的将军没有书面答复兵部有关家人的数目。这位前任将军正在北京另有所任,他被叫去接受指控。他记不起当时的情况了,他只得去问手下的军官。他一封接一封信地派急使送去富尔丹,似乎这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这些急使不停地来来往往使军官们警觉起来。他们认为,既然有关亲王们其他所有的事务都已经终止了,基督教问题就是急使来来往往的惟一原因。他们决定在有关基督教问题上指控亲王们。他们就这个问题写了一个报告给当时统领(富尔丹)要塞的将军,这位新任的将军叫赛莫特,是血系亲王,因此他是和获罪亲王们属于同一家族的,

他知道这些亲王们是基督教徒,他装做并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当下属

官员们向他做了告发,他怕如果对这样公开的指控不做出举动,自己

也会获罪。他心想,防止自己遭到指责的捷径是让亲王们放弃他们的宗教,他觉得这一点不难,他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他开口,亲王们就会听他的。遭受了三年各种各样的折磨,看到他们身上的锁链被卸下,而他们的兄弟们仍戴着,一定会非常庆幸地把他当做解除他们苦难的保护人。但是天主保佑,他搞错了,他说服不了那些热忱的基督徒们,他招集了他们的参谋们,处斩了其中两个,把其他人下了牢。然后,他写了一个奏章报告皇帝请求核准。这份奏章是当年1月8日送到北京的。

为了向您详细叙述审讯中的问和答,我想最好是把若望·苏亲王寄给我们的信翻译出来。信中语句简朴、纯真,令人深信不疑。这位亲王出于谦卑,以第三人称来讲述自己。以下即是他的原话:

必须告诉您刚刚发生的一件事。在这里众所周知,现任的军官们正在以似是而非的调查跟随我们的家人数目为借口来追究基督徒们,好像他们的前任们为了照顾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了沉默。

雍正四年阴历十一月十五(1726年l2月18曰),将军派了一大批官员代表来向我们宣布我们必须改变信奉的教理。我们回答道,我们所信奉的基督教理是惟一的真理,它是不能变更的,也是不能修改的,我们绝对不会放弃它的。当他们发现无论他们承诺也好,威胁也好都无济于事时,其中一个把我们拉到一边:“你们为什么如此顽固不化?谁会阻拦你们在心里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呢?我们只要你们口头上说放弃就行了。”我们回答道:“就是这一点,我们也做不到,哪怕一丁点的谎言也是违背天主的教理的,天主怎么会允许这样可耻的虚伪呢?”

苏尔尼阿玛亲王的七子彼埃尔·鲁及其长子保禄当时在场。他们才受洗不久,对于基督教义规定的义务还不甚了解。彼埃尔·鲁被那位官员的话动了心,他认为可以听从那位官员的建议,他说:“我放弃。”“您呢?”那位官员问保禄,“您不想学您父亲的样吗?”保禄无言地出了列。官员们把信仰耶稣基督的人的名字都记录在一本登记簿上。

这第一次审讯结束后,我们奉命到Cousafta(官员或行政长官名)那里去由他亲自对我们进行审问。  当时若望·苏说了话,他说:“我们这些基督徒们遵循一种只做好事不做坏事的教理。它教人忠于君王,听从父母,爱他身边的人,总之一句话,履行一切义务,它禁止一切不讲道理的事。您要让我们放弃这样的教理的话,那么请告诉我们,您要让我们抛弃这其中哪一点?”“不要多说了,”那位长官说道,“你们到底愿意不愿意放弃天主教信仰?”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不可能让我们放弃信仰。”我们的这个答复马上被汇报给将军和其他大官们。

同一天晚上,我们的家人们奉命到守卫队哨所去,他们挨个被盘问是否是基督徒。他们所有的人都肯定地回答:是的,并且以此为荣。其中有两个还只是领受教理的人,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做了忏悔。第二天夜里,他们受了洗,一个教名为斯坦尼斯拉斯,另一个教名为弗朗索瓦。其他九个他们的伙伴也同时受了洗。那天是十五日,夜很黑,我们奉将军和其他人官们的命令被召到同一守卫队哨所。他们问我们怎样认识天主教,我们为何要皈依它,在我们中间是否有外国人。

若望亲王和方济各亲王回答说他们懂得汉字,他们读了好几本关于基督教的书,经过深思熟虑,这个宗教,他们认识到它是惟一的真理,于是他们就皈依了它。他们又补充道:“我们热爱创造了天、地、天使们、人们和所有一切事物的万物主。我们遵循的教理要求我们忠于国王,听从父母,遵守五项义务,改造我们自己,在有生之年不做坏事,只做好事,以在另外的世界享有永恒。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和意愿,我们为皇帝和国家做祈祷,我们祷告天主给我们力量遵循道德不做坏事。在我们当中没有任何外国人。”

这天夜里,官员们命令我们立下字据,阐明我们的态度后让我们回去了。亲王们回到住处后,即让彼埃尔和保禄感觉到他们已经犯下了大错。“你们放弃了耶稣基督,”亲王们对他们俩说,“你们背叛了神圣的信仰。”那两位新入教者恍然大悟,好像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他们明白了他们的罪过比想像的更严重得多。他们痛苦万分,第二天一早就去见那位以虚伪的温和打动了他们的官员。他们对他叫道:“您审问我们的时候,我们是基督教徒,我们现在还是,我们为什么要改变信仰?我们不改变信仰,我们信奉基督教理。”

那位官员不愿意听他们说下去,让他们去见他们的行政长官。他们-去了,以同样坚定的态度和他谈了话。那位长官如他们的愿,把他们的名字补进了基督教徒的名单之中。然后,我们去找了行政长官,向他读了我们前一天夜里写下的字据。他把它扔了,他说:“太长了。”因此,我们不知道他是怎样向将军及其他官员们汇报的。

直到十二月初二,即圣诞节前夕,他们没有来找我们麻烦。圣诞节前夕,将军召集了各旗军官们对他们说:“我决定向皇上控告苏尔尼阿玛一家的基督徒们。苏尔金(若望亲王的满语名)是这一家之长,要把他抓起来示众。”命令立即执行了。方济各亲王马上跑去对执行将军命令的官员们说:“皇上知道十亲王、我和苏尔金一样都是基督徒,十亲王不在此地,但是你们为什么不把我和苏尔金一起抓起来?”方济各提及十亲王保禄的名字,因为他们之间曾经约定,一旦遭到迫害,如果他们中的一人因基督教问题遭到攻击,他将声明他们中的另一个也是基督教徒。“您的十亲王不在此地,我们管不了,”官员们回答他道,“至于您,等一下,我们去向将军汇报您刚才所说的话。”将

军得知了新发生的事,命令把方济各也同样抓起来。

那些基督徒夫人及其女JL(看到为了耶稣基督要坐牢、戴锁链,也许还要被处死,她们也想要享有为教会受难的幸福。若望亲王的福晋赛西莉和其他五位夫人,玛丽·李、卡特丽娜·南、玛丽·库、阿

涅丝·贝、米歇尔·贝,正要去向官员们自首时,沙勿略亲王的遗孀戴蕾莎由她儿媳跟着跑要和她们一起去。戴蕾莎的一个儿子彼埃尔·依求他母亲留下,示意她的衣着不宜外出。他说,天色已经晚了,如果再等下去的话,所有其他夫人们也都要和她们一起去,等她们都准备好,已经到夜里了,再说,人太多会发生混乱,别人也不一定会听她们诉说。戴蕾莎作罢了,她跪在赛西莉面前求她把她的名字告知官员们登记入同一名单上,其他好几位夫人也派人来对赛西莉作同样的要求。卡特琳娜·苏想要跟母亲去,赛西莉把她打发回去了。卡特琳娜·胡派了一个家人来求赛西莉说不要忘了她。吕西·黄、玛丽·鲁、阿涅丝·赵、苏珊娜·刘以及她们的一个叫李的侍女也都向赛西莉作了同样的恳求。

侍女弗朗索瓦丝·范想要跟她女主人去,因为还谈不上仆人们,她奉命不作声了。于是,只有我提到的那六位夫人由赛西莉领着去见官员们。彼埃尔亲王领她们去,官员们看到所有这些夫人们不请自来都非常吃惊,待他们得知她们到来的缘由更是惊讶万分。赛西莉向他们宣称和她同来的五位夫人,以及几乎所有没有能来的夫人们及其女儿们,都是基督教徒,她要求官员们告知将军,并且把她们的名字登入要呈给皇帝的奏章中。保禄亲王的福晋玛丽·李是和赛西莉同去的五位夫人之一,她说从康熙朝起,她和她丈夫就已经入了基督教,她

请求把他们的名字登记入册。

她们的要求使官员们很为难,他们都沉默不言。夫人们既谦和又坚决地催促他们。她们说:如果这对我们的丈夫们来说是一种罪过的话,我们和他们一样有罪,我们情愿和他们一样被处死也不能抛弃我们的宗教。官员们终于回答她们说他们没有接到审讯夫人们的命令,他们不能答应她们的要求,赛西莉双膝跪地,含着眼泪,请求他们不要拒绝她的要求。他们答应去报告将军。同时,他们命令彼埃尔·依做一个包括所有基督徒夫人及小姐的名单,他们嘱他只写上愿意登记入册的人的名字。彼埃尔连夜写了一个名单,第二天一早,七点钟,他就进城把名单交给了官员们。将军收到名单后说:女人们是嫁夫随夫的,用不着把她们的名字另外列出。同时,又传说官员们觉得基督徒的数目太大了,他们宣布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不计在内。

听到此消息,有五个年轻人:依纳斯·库十岁;菲利浦·戴十四岁;菲利浦·莫十一岁;若望·苏最小的两个孙子九岁的玛窦·苏和八岁的托玛斯·苏,他们一起奔到衙门,要求官员们把他们的名字登记入基督徒名单上。“难道非得到十五岁才能为耶稣殉死不可吗?”官员们把他们赶了回去,并不在意他们的要求。但是对于一个激发起那么高涨的热情和勇气的教会他们该如何想呢?

依纳斯·苏得了重病,精神错乱了,在受审时,突然回答说他没有入过基督教。若望·罗曾经由他母亲承认是基督徒,他突然害怕了,说他不再愿意当基督徒了,他母亲向官员做了汇报,官员回答说必须以第一次答复为准。但是给这个年轻人讲教理以后,不再害怕了,他说:他决心坚持基督教信仰,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们产生了不少疑惑,我们请求您给予指点:

1.我们有不少孩子受了洗,也有几个孩子受洗后精神错乱了,我们能否代他们承认是基督教徒?

2.去年阴历三月初四,深夜下达了皇上的旨令,我们先被叫到长官处,在那里得知这是道可怕的旨令。趁着当时我们还在城外,还没有被铐上锁链,保禄·周给保禄·杜付了洗,弗朗索瓦·顾给四亲王的儿子加布里埃尔·罗付了洗。在我们被押进城里被铐上锁链时,若望·苏给三个人付了洗,若望·鲁他的儿子加布里埃尔·鲁和彼埃尔·罗。保禄·周给其他五个人付了洗,他给他们起教名保禄。

同年七月二十三,四亲王被从军队押回流放地,他在城外一所旅社里过夜,若望·苏去看他,给他讲授了最主要的教理,劝他忏悔他的罪孽。应四亲王极其迫切的要求,为他付了洗。只要时间允许,我们都是要向受洗人讲授了他必须相信必须付诸实践的教理才给他付洗的。但是在这混乱和迫害的时期,或者要被处死的时候,我们以为做法可以有所不同。

六月初四,那天一片混乱。三位妇女:赵夫人、刘夫人和李夫人拉住若瑟·蔡的衣服坚决要求受洗,她们说再耽搁的话马上就来不及了。若瑟·蔡给她们付了洗,一位夫人教名为阿涅丝,另一位为苏姗娜,第三位为玛丽亚。当天,赛西莉·杜、玛丽亚·李和卡特琳娜南给六位妇女付了洗,已婚妇女和未婚姑娘各一半。

过了一些时候,在因基督徒们被下狱引起的混乱中受洗的阿涅丝·赵生病了,她要求若望·苏为她补洗礼时漏掉的程序。若望·苏抽空给她又讲了一次教理,吩咐给她写了一份忏悔书,无条件地又给她付了洗,他经常这样做的。他询问这样做是否违背了神圣的法律,他请您指点他。米歇尔·周非常想要一本讲解圣经的书,我请您满足他的要求。

尊敬的神父,这就是若望亲王写给我们的信,从富尔丹来的家人

们和新入教者们都向我们确认了这些情况,其中有关于若望亲王的

情况,他平易近人,谦虚明理,很受人敬佩。有一个官员向上司说对

于无可指责的人不去指责他是较明智的,他的上司不表示异议。他

们还告诉我们,当六位夫人自己来要求把她们的名字登记人册,官员

们非常为难,那些官员们看到那五个孩子来要求给他们同样的恩赐,

官员惊讶得目瞪口呆了。其中有一个孩子询问是否必须等到满十五

岁才能归依耶稣基督,为信仰耶稣基督流血。

我本可以把我同时收到的这些亲王们的信件翻译出来给您,不

过,那些信件和若望亲王的信大同小异,我就只向您汇报富尔丹的将军呈给皇帝的奏疏。请您注意,当给皇帝上奏疏时,在奏疏的上首要

写明涉及的主题。

富尔丹将军就处死

人邪教的人呈报皇帝的奏疏

我们,您的臣下,赛莫特等,我们经过慎重审察以后,发现苏尔金,苏努的第三子,和库尔陈,他的第十一子入了天主教,还有他们的儿子们和兄弟们也入了教,他们教他们的子弟们蔑视法律,无拘无束,为所欲为。我们,您的臣下严厉地命令苏努的子孙们放弃这个邪教,苏尔金和库尔陈回答说他们已经入教很久了,他们宁可去死也不愿放弃它。

我们,您的臣下,我们认为既然苏努的子孙们都是有罪的,他们本应该尊重陛下的恩惠,小心谨慎地遵守法律来对陛下感恩。但是,他们反而入了邪教。他们随心所欲、毫无顾忌、无法无天、依然故我。他们严重地违背了法律。因而,声称情愿赴死也不愿意放弃天主教的苏尔金和库尔陈理所应当受到仇恨,他们的顽固不化应当受到严惩,他们没有资格继续活在世上。因此,我们判决苏尔金和库尔陈作为信奉基督教理的为首分子应该斩首以儆戒其他人。我们判决苏努的入了基督教的另一个儿子及孙子们:Letay,Legen,J.Jamga,Loubeguet,Oubeguet,Tourtay,Chourtaz等戴上锁链入狱,严加看守。

对于非基督教徒的人,让他们到各旗营去当兵,注意看管他们,如果他们中有人藐视法律,我们将奏报陛下。

值得注意的是,彼埃尔亲王和保禄亲王曾经以为可以遮掩过去,于是,他们有所收敛,但是他们的满族名字和其他人一样也上了将军

这份控告的奏章。

这份奏章是阴历十二月十五(1727年1月8曰)传到北京呈交给皇帝的。将军除了指控他们信教有罪以外,再也指控不出其他罪行。然而它仍判决一些人斩首,另一些人戴镣下狱,这是违背中国的法律的。中国法律只判入邪教的人流放充军,但是这说明了将军是得知朝廷的意向的。

皇帝把此奏疏作为重要议题批给全体血系亲王会议和九个部的大臣,让他们讨论并向他报告。此时,皇帝肯定已经决定迫使那些亲王们放弃他们的宗教信仰。他千方百计想方设法达到目的,说明了他后来对亲王们判决的理由纯粹是借口,只能骗骗甘愿受骗的人。

亲王、大臣们的意见不其一致,结论上报得迟了一点,这里公文都是按照呈报的次序批发下去的。在此之前,还有好几份公文。这时候,有一个信使送来了驻守莫克丹,或者说辽东省省会沈阳的将军的奏报,从前满洲鞑靼入朝廷设在沈阳。这位将军向皇帝奏报他手下的士兵在城里没有房子,在城外没有营房,只能驻扎在周围的村子里,因为太远,召唤他们很不易。

皇帝明白这位将军抱怨的是满洲人历来习惯的做法,这种做法也是有其理由的。然而,他对没有奏报此事的从前的将军们发了怒。这位将军的最后两位前任还活着,住在北京。一位叫嵩祝,另一位叫唐保柱,再追溯到以前,已故的苏努曾经管理过这个省十年,很受爱戴。两位将军都没有报告士兵们缺少营房,人们还是一味怪罪于苏努。皇帝下旨抄没苏努一切财产用以为莫克丹的士兵们建造营房,着令跟过苏努的两位将军嵩祝和唐保柱负责执行,如果抄没的钱财不够,他们就得垫上他们自己的财产。这两位将军被紧紧地和这件事连在一起了,他们不得不严格执行皇帝的旨令。他们带上了苏努旗营所属的官兵们,阴历二月十八(2月8曰)不仅查封了苏努的府邸,而且查封了他的子孙们的亲王府邸。亲王们留了一些管家和家人们在北京看管他们的府邸和财产。他们好些人被抓了起来,什么都没有来得及掩藏起来,只有一个人设法逃了出来,他把亲王们祭祖时用的一些金瓶藏在一只篮子里带了出来,

他在逃跑时被守卫们逮住了,他把篮子给了他们才脱了身。查抄的那天夜里一片混乱,简直是抢劫。官员们不可能同时在城里各个区域一下子查抄那么多府邸。他们怀疑家人们把许多值钱的东西都转移了。土地、房屋是藏不起来的,但是银两、家具、摆设、首饰、借据、银票等是很容易藏起来的,这正是官员们要弄明白的。因此,若瑟·乌尔陈遭到了严刑酷问。他是苏努的第十二子,被关押在北京已经三年了,您将在下文看到,他坚定不移的信仰和勇气丝毫不亚于首批殉难者。

当主管亲王们和大臣们把对赛莫特将军的控告奏章的意见回奏皇帝时,抄家已经进行了十天了。他们确认了将军对苏尔金和库尔陈的指控属实,认为必须在富尔丹把他们就地斩首。

对于入了邪教的苏努的儿子、孙子们及其他人也很难宽恕他们,必须加以严惩,把他们交给将军,等到秋天,把他们处死。

阴历三月初一(3月23 13),皇帝就这份奏章答复如下:“主管亲王们和大臣们的决议做得不够仔细,只是停留在赛莫特将军的奏章

上,赛莫特将军奏报苏尔金和库尔陈承认他们人教已经很久了,他们宁可失去生命也永不放弃信仰。你们应该向我提出派一位主管亲王和几位大臣去富尔丹审问他们,如果苏尔金和库尔陈听到了我的旨令仍旧说他们情愿去死也不愿意改变信仰,那就把他们处死。

“在一般情况下,他们可以说不改变信仰,但是现在向他们下达了我的旨令,如果他们愿意改变信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应该另作结论。他们都犯了死罪,我宽恕了他们,不应该因为偶然一句话就把他们处死,这句话可能只是出于他们某种徒劳的固执。把此奏章发回,再去讨论一次,再向朕奏报。”这是皇帝的第一道旨令。显而易见,皇帝意在迫使那些优秀的基督徒们放弃他们的信仰,这是惟一能指责他们的罪过。

主管亲王们和大臣们重又开会讨论,并不是为了做出决议,而是为了完全符合皇帝的意愿,这是他们惟一敢于遵循的准则,他们请求

皇帝亲自挑选最能担当此项使命的一位主管亲王和几位大臣。       皇帝任命他的五弟Tomoro—Congo亲王和一位旗营首领去富尔丹。他们于阴历三月二十二(4月13日)离开北京出发,那天正是复活节。大家都很惊讶,皇帝竟然派了他的亲皇弟去看那些被贬为庶民的亲王们,大家都认为皇帝的目的在于更有效地让那些王爷们放弃他们的信仰。

我们一得知基督徒亲王们正在遭受公开的迫害,我们除了每天为他们祈祷天主外,还给他们写信,安慰他们,鼓励他们。当时情况下,这种信件来往是有危险的。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必须冒这样的危险。我们派了一个可靠的人去送信给王爷们,告诉他们抄家的事以及皇帝的五弟受命到富尔丹去审问他们的消息。我们让送信人告诉王爷们,我们为他们准备了一小笔钱帮助他们度日。我们还尽力为他们解答他们向我们提出的疑问,给他们在目前令人伤心的艰难处境下最适宜的劝告。我们派去的这个送信人叫彼埃尔·杨,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亲王们从前的亲信。他不久就回来了,他告诉我们那些优秀的新人教者们听到了如此不堪忍受的凌辱并没有显出丝毫的激动,他们似乎最担忧的是因为他们使我们受到牵连,他们要我们每天不断地为他们祈祷,祈求天主宽恕他们的罪孽,给他们力量坚持如此正义的事业。送信人还说,看到了大小福晋们及其女儿们,甚至七八岁的孙子们都只字不提他们的痛苦,只是讲为耶稣基督献出生命的幸福,他心里充满了最大的安慰。

“我向他们提到你们让我转交那一小笔钱时,他们告诉了若望

亲王,他怕引起看守们怀疑,没有让我进他的门,他让别人答复我:告诉神父们,如果他们认为丝毫不会引起朝廷对他们的麻烦,我们很愿意接受他们的施舍,如果他们预见到有一点点危险,我们请求他们不要这么做,也就是说,他们宁可挨饿,忍受极端的贫困,也不愿意让我们受到皇帝一丁点儿的记恨。”

我们在葡萄牙神父和法国神父中募集到了二百两银子,大约相当于一千法郎,对于众多处于极端需要的人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但是处于贫困中的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还是那个彼埃尔·杨负责把这一小笔钱送去。他在途中平安无事,但是在归途中,他遇到了五皇弟的辎重队,他只得躲藏了一整天,让五皇弟和他的随从们过去,要是被他们碰上的话,他肯定会被认出

来的。阴历闰三月初六(4月26日)他回到了北京,带回了亲王们信

仰坚定的信,他也是以坚定的信仰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告诉我们,王

爷们满怀感激地接受了这笔救助。若望亲王吩咐交给看管共同的小礼拜堂的人分给向他求助的人。这就是亲王们在富尔丹的处境。与此同时,负责抄王爷们家产的大臣嵩祝加紧讯问王爷的家人们,逼家人们说出主人们留在他们手中的钱财。

他在抄亲王们的府邸时,看到了那些小礼拜堂和圣像,他问家人们,他们的主人们是否是基督徒,他们自己是否是基督徒,其中四人

回答是基督徒,第五人是非基督徒,他们是类思亲王的家人,他看到

主人被充军时没有受洗.他回答说他不是基督徒,不知道主人是不

是基督徒。其实,类思亲王是到了流放地才受的洗,他是在将军向皇

帝指控他和他的同难兄弟若瑟在边境城市建了一个小礼拜堂以后才受的洗。

我在1724年给您的信中已经讲述过他们俩如何被带回北京,又被分别关进监狱的。嵩祝想要吓倒那四个基督徒家人,他百般威胁他们说他们进的教是被禁止的,皇帝已经公开宣布反对此教,要求他们交出他们主人们所托付的钱财、文件、家具等。那几个基督徒说他们已经交出了所有的东西了,至于他们的教会,他们认为是惟一真正的教会。“什么!你们竟敢如此说话!”嵩祝说道,“我要把你们交给衙门里向皇上控告你们,把你们藏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我们什么都没有藏,”基督徒们说道,“您可以向皇上控告我们,我们跟您到宫门外等候皇上发落。”嵩祝命人把他们四个铐起来。阴历三月二十五(4月16日)向皇帝呈上了控告奏章:

“我们,您的臣下,搜查了苏努的房屋,我们发现他的儿子苏尔

金、书尔陈、库尔陈、乌尔陈及其孙子J. Jamga、Legen等入了天主教,苏尔金和书尔陈在他们家宅里特意布置了一些地方来置放天主的像加以供奉。我们讯问了他们的家人Yose、San—pao、Oudanga、Tong—

cheting,他们回答说他们的主人是基督徒,他们同样也是基督徒。家人们学他们主人的样。苏尔金和其他兄弟们跟随这个教规,行动轻

率、狂妄。鉴于已经有一位亲王和大臣到富尔丹去处置他们了,我们

就不多说了。至于乌尔陈,他现在北京,关于这四个基督徒家人,我

们奏请皇上下旨把他们交给刑部发落严惩。只有严惩才能抑制这种目无法纪的混乱思想。我们尊敬地等候皇上下旨。”

皇帝的答复并不完全符合嵩祝的意愿。皇上说:“你们要求朕把乌尔陈的家人们和苏努的其他儿子们交给刑部发落,因为他们跟了天主教。在这个问题上,家人们只是跟从了他们的主人们。让leregulo Ounrnguy亲王(皇帝的三兄)和同旗的几位大臣们去审问一下乌尔陈(若瑟亲王),如果他认了错,悔过了,一切就算了,但是如果他不愿意改变,那就另作别论,向朕报告,至于家人们,把他们放了,朕宽恕他们。”

尊敬的神父,我向您承认,我们得知了皇帝的这道旨令吋,非常担心若瑟亲王,我们还来不及深入地宣讲我们神圣的教理。此外,他长期关押在监狱里,严酷的监狱使他身体非常虚弱,我们担心他会上

三亲王的当。三亲王奉命对他许诺朝廷可以满足他一切要求,只要

他服从皇帝的旨意,离开他不慎跟随了的天主教,以讨得皇帝的欢

心。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是不断祈祷主,祈求主的光辉和圣宠启示这

位亲王坚强的意志。

我们不久就得知,天主没有抛弃这位戴了镣铐的亲王,在监狱

里,天主仍和他在一起,天主支撑着他经受了最频繁、最严酷的打击。

许诺、威胁、指责,一切手段都使了出来,但他仍无动于衷,从他口里只掏得出一句回答:他是基督徒,他将始终是基督徒,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在三亲王阴历闰三月初三(4月23日)给皇帝的奏报上,您

可以看得更清楚。

我们,您的臣下,我们遵从您的旨意去讯问了乌尔陈,我们向他提了以下的问题:有人说您和您的兄弟们苏尔金、书尔陈和库尔陈信奉了基督教,告诉我们,你们是满洲人,什么原因使得你们信了这个邪教?

乌尔陈回答道:“我为皇上效劳,也热爱天主,我无法改变。”“你反了,”我叫了起来,“你竟敢不听从你的主子皇上的旨

意?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奉了皇上的旨令,以皇上的名义来讯你的吗?瞧,你读读这道圣旨,仔细考虑考虑,你愿意改变还是不愿意?”

乌尔陈读了皇上的命令,跪倒在地说道:“我冒犯了皇上,我该死,但是我不能改变(信仰)。”

我们,您的臣下,我们认为乌尔陈作为满洲人,信了一个邪教:他坚持反叛的行为。嵩祝已经向皇上指控了他。皇上格外开恩派我们去劝他回心转意,对他说只要他认了错,表示悔过,一切就算了。但是乌尔陈坚持不听从劝告,他做出了抉择,永不改变。我们审问他的时候,他毫无惧色,没有任何悔过的表示,相反,他很高兴地承认他已经入了教,他顽固地认为他做得对,

他不应该改变(信仰)。因此非严惩不可了。所以我们建议把乌尔陈作为反叛者就地碎尸万段。这是让臣民严格遵守法律的手段。我们恭候皇上的旨令。

似乎已经没有希望动摇这些优秀的新进教者了。然而,皇帝仍然不甘心,他自以为他的许诺和威胁会发生效应的。他当下就下了旨令:“着令三亲王、满洲各旗营主和各部尚书们再次审问乌尔陈,审议他的答复后向朕奏报。”

这道旨令一下来,三皇兄马上决定阴历三月初五(4月25日)在胭脂口即乌尔陈所在的监狱召集全体会议,通知发给了全城各地应该出席此会议的官员们,这样,全北京马上都知晓了审判这位王爷的日子。那一天,老百姓把监狱团团围住,卫兵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来把人群分开让出道来。有的是出于好奇,有的是出于更好的动机,他的好几个家人都急忙跑了去,其中有一个非基督徒家人,估计他的主人当天会被斩首的,他准备了一条席子和一个垫子收尸;其他几个基督徒家人一心只想着收回他遗留下来的圣物。

亲王所在的监狱里容纳不下那么多的审判官,审判就在附近的一座庙里进行,那位戴着九条锁链的囚犯被带到庙里受审。首先令他跪下,接二连三地向他提出了没完没了的问题,逼他立即回答。这是有意为难他,迫使他自己中断回答。但是天主不允许谎言和不公正占了无邪的真理的上风。不久,审判官们就明白了他们是白花了时间和力气。舌战进行了一小时左右,那位高贵的基督徒始终坚贞不屈,他们命令把他押回监狱。他们向皇上汇报了经过情形,但是他们因为收效甚微没有呈交一份奏章,或者至少说,我不知道有这样一份奏章。

若瑟亲王回到监狱里后,把审问的部分情况告诉了马小二,这个年轻人是和他关在一起的,这个家人后来获得了自由。为了不中断叙述正事,我以后再对您讲这个家人的情况。

这次大张旗鼓的审问收效竞微乎其微,另外两次更秘密的个别审问也同样毫无结果,皇帝没有料到竟会有如此的抵抗,他愤怒了,对于他这个说一不二、主宰他的臣民的君王,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然而,他仍克制了怒火,装作别人没有弄懂他的想法,他采取了另一种迂回的手法,然而谁的心里都很明白。您从我下文的叙述中自己做判断吧,我忠实地把他的话翻译出来。

阴历三月十三(5月10曰),皇帝召见宰相马齐、九个部的尚书和满洲八旗营主,对他们说:“乌尔陈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他有道理,因为由于你们没有弄懂朕的意思,审问得不好,你们听明白了朕对你们说的话,回去把朕的旨令传达给他。

“天主和天是一回事,世界上所有的民族都敬天,但是每一个民

族敬天都有自己特殊的礼仪。满洲鞑靼的礼仪是跳神。年初一,没有不烧香烧纸的,这是为了敬天。“我们满洲人,我们有我们的礼仪,蒙古人、中国人、莫斯科人、欧洲人也都有他们各自的礼仪。注意一下乌尔陈的回答,我们看到他很生气好像是要他放弃敬天似的。朕并不想禁止他敬天,朕是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方式敬天。他作为满洲人,应该遵循满洲人的礼仪。然而,他不仅拒绝遵循满洲人的礼仪,而且还抛弃了它去信仰欧洲人的邪教,这完全是本末倒置。

“乌尔陈抛弃了他祖宗的礼仪,毫无理智地归依欧洲的礼仪,并

坚持认为那是惟一真正的礼仪,他仿效他父亲的胆大妄为,他父亲抛

弃了他真正的导师,加入了阿其那和塞思黑派。乌尔陈肯定会这么说:我是自愿的,我该死。如果皇帝强把我和天主教挂在一起,又把我处死,这就使得他成了可憎恨的人了,他因我敬天主,把我处死,就会臭名远扬了。他和他父亲犯了巨大的该死的错误,你们这些大臣们奏请朕把他们作为反叛治罪,朕对此奏报还没有做出答复。如果朕要处死他,那是因为他和他父亲一样犯了叛逆罪,而不是因为他敬仰天主。你们知道大臣们向朕递交了一份调查报告,指控四个所谓基督徒的家人,要求严惩他们,朕答复说这是一伙无知的愚民,应该宽恕他们。朕知道其他还有不少人也信奉这个教,但是这对国家来说没有什么损害,因为如果真有损害的话,先皇还会容忍欧洲人在他的朝廷里吗?而朕本人还不从一即位起始就下禁令吗?但是,乌尔陈是满族人,他是近系皇亲,他把基督教置于祖宗礼仪之上,他不仅犯了国法,还触犯了天意,所以,朕令他放弃基督教。”

大臣们下朝后把皇帝的话笔录下来,以此新武器第三次去打击那位高贵的新人教亲王。他们变本加厉地向他转达了皇帝对他们说的话。他们添加了许多他们自以为更有说服力、更能使他就范的话,他们对他说好话,做最美的的许诺,直至责备、威胁、谩骂,一切都徒劳无功,若瑟毫不动摇,他始终一句话:我不能改变。审判官们无可

奈何地退了堂。为了开脱他们自己,为了向皇上表明他们没有背离他的旨意,他们笔录了他们的审讯及乌尔陈的一些回答奏报皇上。尽管他们这奏章里有好几件事我已经说过了,我仍要重复此奏章的全文,因为这是一份不应该遗漏的真件。

忠实地从满文译出的此文件如下:

我们,您的臣下,我们去了关押乌尔陈的监狱,我们对他说:天主和天是一回事,在地上没有一个民族不敬天。满洲人在家里信仰跳神。您是满洲人,却跟着欧洲人信他们的教,你自己觉得是被吸引而信了此教,您自己说是因为它提出的十戒,它的教规条文,请告诉我们,它们的内容要求。

乌尔陈答道:第一条要求我们首先敬仰天主,爱天主;第二条,禁止说亵渎天主的话;第三条,节假曰的祈祷,举行礼拜天主的仪式;第四条,敬仰国君、父亲、母亲、祖宗、大人和我们所有的长辈们;第五条,禁止杀戮,也不能有损害他人的思想;第六条,要谦虚纯真,不能有违背纯真的思想感情;第七条,不能觊觎别人的财产,也不能有无故侵占、篡夺他人的财产的思想;第八条,不能说谎,恶言中伤、谩骂别人;第九条和第十条,不能谋他人之妻。这就是我要遵循的教规,我不能改变。

我们说:这十条戒律在我们的书中都有,谁都得遵守的,如果有人违犯了这些戒律,就会被依法惩处,不仅仅只有欧洲人这么做的。您抛弃了您祖宗的跳神的礼仪,怎么还能说您是敬仰国君,孝敬父母呢?您就是这样听从他们的吗?说您亵渎了您的法律的这一条不是千真万确的吗?您是满族人,您是血系皇亲,然而,您竟不顾这些,放弃了您的父辈的习俗来遵循外国的法律!您这不是仿效了您父亲的荒唐行为吗?您父亲抛弃了他真正的主子加入了阿其那和塞思黑派,他得到了什么呢?他的骨灰被撒掉了。您对您的合法主子不忠,您对您的父母不孝,您违反了天意,您还说您敬天!

乌尔陈回答说,基督教理告诉他一千七百年前天主已降临到人世,天主亲自教人有信仰,天主应该受人信仰,一旦信了基督教,就不能再抛弃它,谁抛弃它,谁就是反叛了天意,因此他不能改变。

他还说欧洲的教理能很好地调节人的精神和心灵,它制订了恰当的戒律;它责罚人内心最深处的、错误,直至坏思想,其他的教理都不是真正的。

我们给他施加压力,我们对他说:欧洲的教理由欧洲人遵循,您却声称抛弃它的人是反叛天意?什么话!我们的皇上难道不是顺应天命的主了吗?您竟然拒绝听从他!您还能否认您是叛逆的,冒犯了天意吗?您得明明白白地做出回答。

乌尔陈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作答。我们对他说:您说欧洲的教理调节精神和心灵,难道我们古时圣贤的书中没有调节我们精神和心灵吗?古代圣贤书中的每一页中难道没有我们都看到的下列格言吗?如要有自知之明,心正不歪,还有许多其他的格言。您有什么可说的?您还说天主从天上降临到人世。他有躯体吗?您见过他吗?您说一千七百年前他降生到人间来拯救人,但是早在这以前,在尧、舜的年代,欧洲的邪教还不存在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敬天了,即使您否认这一点,也是只有您一个。您那么顽固坚持欧洲人的邪教图什么呢?您认为我们的古代圣贤们的道理是错的,欧洲人的邪教才是惟一正确的吗?

乌尔陈对这些回答总是不甚了了,很是尴尬。他对我们讲了某种又老又新的戒律,他对我们说必须相信诸如天主降临人世之类是真理,不一定非要眼见为实。他说了许多令人费解的话之后,坚持说他不能改变信仰。

我们不愿再听他不明情理的胡说八道,我们对他说:年轻人,您已犯了叛逆罪还不够,您还要跟从邪教执迷不悟,不愿抛弃。仅此一点就足以把您当场处死,但是我们无与伦比的主子,特别地开恩,暂不下令把您正法。他派了几位大臣来开导您,让您清醒,对您说如果您愿意改正错误,离开您那邪教,重新奉行满族人的敬天,一切都可了结,但是,如果您背道而驰,顽固坚持,那就是违抗皇上的旨令了。您选择吧,回答我们。

乌尔炼磕着头回答道:皇上对我皇恩浩荡,你们说我不听从皇上,我不能承受你们对我的指责。什么!我们反驳他:难道您和您父亲没有加入阿其那和塞思黑派?难道你们没有犯下种种罪行?你们不知该死多少次了。大臣们奏请皇上依法处死你的父亲及其子孙的奏章还在皇上那里放着呢;他只要批复一下,您就必死无疑了。我们目睹了您顽固坚持不肯离开邪教,我们很清楚您会这样说:我该死;如果因为我恰恰信了基督教,敬仰天主,现在要把我处死,那就请吧。

我们徒劳地给他施加了压力,他表现得正如我们向皇上奏报的那样顽固不化,他总是那么几句话:我入了教,我至死不渝,只有我死了才能离开它,如果为此要处死我,我就快乐地去死。

一切都已经认真考虑过了,乌尔陈和他父亲加入了阿其那和塞思黑派,他们犯下了种种罪行,因为这些罪行,苏努的遗骸被撒掉了。大臣们经过讨论,请求皇上把他和他的子孙们处死。乌尔陈归依了邪教,皇上对他一连下了好几道旨令,要求他承认作为满族人,又是血系皇亲,应该遵循他本民族的习俗敬天。乌尔陈难道不应该把皇恩铭记在心,置于一切之上,立即改变信仰吗?但是,他不听从圣命,执迷不悟,一再说他既然已经入了基督教,就再也不离开它了。

乌尔陈的回答说明了他做出了选择,他是这样想的:我和我父亲犯了死罪,免不了一死,根据国法,不可饶恕。如果现在因为我恰恰信奉了基督教、敬仰天主要把我处死,我将高兴地去死。正如皇上意料明见,如果因为他信了邪教把他处死,正好让他如了愿。大臣们经过讨论,奏请皇上把他按叛逆论处,立即处死。我们尊敬地把此奏章呈交皇上。

从大臣们的这份书面陈述中不难看出他们一点都没懂得若瑟亲王的多次回答,尤其是有关旧律和新律以及圣子降生的问题,这些真理在这位王爷读过的好几本书中都有所阐述,他都背了出来。

审判官们静候了一段时间没有上奏章,皇上直到5月21日才谈起此事。那天正是他举行鞑鞑跳神仪式的日子。就此机会,他对亲

王们和满族大臣们说苏努的儿子们是叛逆者,这是一些头脑糊涂、不听话的人,不能让他们活下去。

不久,北京的提督一一将军带了一批泥水匠、木匠和其他工匠到了若瑟监押处。他们仔细检查了他的住处和院子,他对亲王说:“阿

哥,这地方对你来说太宽敞了;你只需要一个更窄小、正好放得下您的地方,让您去专心做祷告。”“正是,”若瑟回答道,“我只要一丁点儿地方就够了。”“您多大年纪?”提督问道。“我三十三岁。”若瑟道。 “这个家人在此干什么?”提督又问道。“让他出去,”若瑟答道,“把他跟我一起关进来是让他有时候帮我提一下锁链。我并不需要,再说。他也没有犯该关监狱的罪。”“我会让他出去的。”提督道,“但是,事先得给您修一个小小的隐修所。”

同时,他把工匠们叫过来。这个监狱有三间平房。他把其中一间隔成两间,每间只有六尺之宽、十尺之深,开了一个小小的前门,旁边有一个窗口。在门前五尺远的地方,他吩咐筑了一堵和屋顶一样高的墙,在墙上开了一个洞可以递送食物进去。他吩咐那个家人出去以后,门就完全关上了。

这个家人十八岁,叫马小二,他是圣保禄纪念日受的洗,他的教名叫保禄,所以,我下文中就叫他马保禄。6月16日,他来看我,向我叙述了我上文讲的情况。我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很坦率地回答

了我的问题,我详细转达如下:

“我和若瑟亲王一起关了两年四十一天。本来是答应我在监牢里只呆两个月后有另一人来替换。两个月到期了,看到没有人想到我,我难受得想死。我的主人也为我很伤心,他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安慰我。他认为我的伤心是由于我不幸还不是基督徒。他每天给我讲道,我学会了祈祷。不久,我就平静下来了,我不再在意监狱了,我甚至不再去想出狱了。我的主人制订了每天的课程表,他非常准确地遵守这个课程表。他一大早起身,背诵那本厚厚的祈祷的书,他已经熟记在心了。他有三本关于基督教的书,每天,他都要花一段时间读它们,他把它们也背了出来。

“晚饭后,他做体操,在院子里掘地。一个洞挖好了,他就挖第二个,用掘出来的土填第一个洞。我帮他做这种无用功。我们没有一点点铁器,我们就挑选给我们烧水用的木柴中最硬的来掘地。

“我们睡的炕,或者说砖石砌成的平台坏了,我们只能在炕下烧石炭,烟熏得我主人气都透不过来,我们就这样不生火过冬天。他想出用院子里的土和提供给我们的水做了几个小土炉子,我们可以先在院子里把石炭点着。我对他说,根据我的经验,在这种炉子里只能点着木炭。他对我说:‘继续做,其他你就不用管了。,结果,石炭倒也很容易地点着了,我以前从未见过。

“劳动时间到了,他就扛起臂上、脖子上的锁链,拖着脚上的锁链。除了换衣服,他从来不要我帮他提这些锁链。有一天,他锁链上有一个环断了,他就通知看守来把它接上。吃过晚饭,他就背诵所有的晚祷词。到了斋戒日,用不着通知他,自从他在富尔丹被拘以来,他从来不吃荤,生怕记不清日子,斋戒曰没有守成。只有我吃肉。对朋于他来说,他说他是个大罪人,他应该做忏悔。严酷的监狱,沉重的锁链,贫乏的饮食并没阻止他在肉体上刻苦修行。一个邻居天一亮

就在他的佛像前敲击某些器皿,告诉我们初一到了,隔壁庙里升旗的滑轮的声音告诉我们十五到了。他很有创造性地想出上百种方法来做体操。有一次,他要我从屋顶上抽下几片瓦,把它们跟一些平面较光滑的小石块和小骨头一起砸成小碎块,挖一个凹坑,有的是白的,有的是黑的,我们就用其他石块把它修整齐、磨光。慢慢地,我们就做成了一整副棋子,在读书祈祷以外的时间,他就这样度过的。

“后来,就开始审问了。三亲王领着一批大臣和Pou—ta—che旗营的统领进了我们的牢房。他们对我的主人,除了他抛弃祖宗的礼仪跟从欧洲人的教会以外无可指摘。除了指责以外,他们还对他做出许诺。‘离开它,,他们对他说,‘皇上会忘记您的错误,您会官复原职。’等等。但是我主人总是回答说他信仰的宗教是惟一的真教,他宁死不能放弃。‘这是皇上的圣旨,’他们对他说,‘您念吧。’我主人读了圣旨,边磕头边说他不能改变信仰。大臣们一会儿讲满语,一会儿讲汉语,我没有全听懂,但是我看得出他们火气很大,他们走出去时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他骂骂咧咧的。又进来另外一批人到他牢房里来对他破口大骂。有的讥讽地问他到底是欧洲人的儿子还是满洲人的子孙。我主人反问他们:‘到孔子学府去读书的年轻人是否因此都是孔子的子孙呢?他们只是去学习他的学识而已。,

“有一位大臣娶了我主人的妹妹,他因此丢了衔位,不过没有丢官,他对我的主人也同样骂骂咧咧地提了同样的问题。我主人反问

他那么虔诚地向耿老爷(原来是推独轮车的,也当小偷,后来成了著名的将军。他死后,人们为他建了一座庙,、满人认为他帮助征服中原有功,特别敬仰他。一一原注)磕头,他是否是耿老爷的儿子?‘住口,’其他大臣们喝道,‘您妹夫是奉了皇上的旨令来跟您说话的。’于是,他就住口了,表示道歉他不知道这个旨令。

“最后,他们把我的主人拉出牢房,第三次审问他。我没有跟

他去,他回来后告诉我审问时的情况。他说,当升堂问他信仰时,他不必事先准备他的回答,天主会启示他如何回答的。‘他们指责我叛

逆,说我违背了皇上的旨令。’他说道,‘但是,当他命令我反对天主,难道我能听从他吗?我很清楚我的财产将被没收,我并不太难过,然后我会被处死,这是我最大的愿望。对于你,他们会放过你的,但是你得认真地去听道,作为一个完美的基督徒生活下去。如果这不是一个真教,我也不会戴上你看到的这些锁链,或者说,它早就衰落了。””‘最后,”马保禄继续叙述道,“他们过来铐上了我的主人,把他扔在我对你叙述过的牢房里,让我出来了。他要我嘱咐他所有的朋友们为他祈祷天主。他让我把他的旧白绸上衣,他的袜子。他的旧靴子放进我的包袱里,这是他所能给我的一切。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主人了。我从来没有听到他埋怨过,他也从来没有对我有一点不耐烦的表示,除了离开他,我跟他从来没有难受过。”马保禄对所有其他来问他的人,尤其对安东尼·罗阿博士先生,他是葡萄牙大使先生的教廷大法官兼秘书,都同样叙述了一番,安东尼·罗阿博士先生通过翻译听了马保禄的陈述。

在北京发生这些事的同时,派到富尔丹去审问其他被拘的亲王们的五亲王派了他的一个太监急使回到朝廷。皇帝让他在宫门外等了十多天,没有给他答复,这说明皇上不喜欢听这个太监带回京的消息。

5月25日,彼埃尔·杨带了一个叫樊路易的基督徒来看我,他刚从富尔丹回到北京来,是斯坦尼斯拉斯亲王家派他来的。他告诉我五亲王当着将军面多次审问了若望亲王和方济各亲王,五亲王比较温和、公正,尽管他奉命处死拒绝放弃耶稣基督的基督徒亲王们,他对亲王们的回答很感震惊,他不忍心把那些无辜的人们处死,他决定收下他们交上的书面陈述和他们的辩解词,以及他们所读的圣书,他派信使把这一切都呈交皇上,皇上很久没有答复,最后下旨道:“这些人们想辩论一番,好吧!把他们戴上锁链押来北京辩论。”这道旨令还没有送到富尔丹,那边若望亲王和方济各亲王已经各人被押上了一辆车,同时富尔丹的将军下令把所有的基督徒都拘押起来严加看守,等候朝廷发落。樊路易告诉我他是亲王们走后两天启程的。他们走得很慢,五亲王派了一队官兵押送他们。樊路易远远地跟着他们。这是我从这个新人教者那里听来的一切了。    。

两个囚犯27日到京,在城外过夜。28日一早,五亲王到宮里去

向皇帝禀报。他不知道那天皇上要接见葡萄牙大使,宫里都为此事做了布置。两位皇兄亲王看见他进了宫,就告诉他不是时候。他马上转身回去通知他的两个囚犯,那两个囚犯已经进了城。他叫他们立即回到过夜的地方。那天上午,葡萄牙大使受到了接见,皇帝当天就这次接见,给所有大臣写了一个书面声明,表明了他对各个宗的好恶和观点。

29日,五亲王向皇上做了禀报,当天,他就带了两个囚犯到了城东把他们分别关押起来,各派二十名军士看守。30日,五亲王由大臣们陪伴奉命去那里审问这两个亲王。他们的审问报告如下:

我们先审了苏尔金,我们对他说:您对皇上不忠,对祖宗不敬,抛弃了您父辈们的宗教,投身于一个害人的被禁止的邪教。苏尔金回答道:“我跟从的教理要求首先敬仰天主,其次国君,然后父母长辈;但是它不敬佛。我感激皇上的恩德;我忠于皇上,我不事二主。”

“您不事二主是什么意思?”我们问道,“皇上命令您放弃基督教,您顽固地顽抗他的命令,难道不是承认除皇上以外还有一个主人吗?”

“我实际确切地学习考察实践了基督教义二十多年,”苏尔金答道,“我认识到它是非常细致周到、非常深刻的。”

“您说这个教义周到、深刻,那么您说说有哪些事在我们的书上没有的?”我们反驳道。

苏尔金有点不知怎么回答,他思忖了一下,说道:“在汉朝时,天主变成人降到人世,他被钉在十字架上,他独身承担了所有人的罪孽而死。这一点在中国的书中是没有的,然而这是确实无疑的。而向我们传道的欧洲的博士们从千万里之外来到中国,难道就是来向我们撒谎,来欺骗我们?”

我们对苏尔金说:“您所说的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罪孽是不可思议的,这只是要愚弄老百姓的故事而已。我们的钦敬的主子一再强调你们上了某个欧洲呆子的当了,你应该明白这一点,马上改变信仰;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我们。”

“基督教传播的实在是很美好的东西。”苏尔金答道,“如果要我说的话,我请求亲王和大臣们把我带去见皇上,让我向皇上解释天主教理,没有比它对皇上更有用的了。”

“您怎么竟敢如此狂言?”我们叫了起来,“难道皇上没有读过所有欧洲的书?难道他没有深入理解其中最隐蔽的意思?他很想开导开导您,难道您还不明白?像您刚才那样口出狂言,您已经犯了比叛逆更重的罪了。不许您如此说话。明白地回答我们:您到底改变不改变信仰?”

苏尔金答道:“如果我口头上答应改变,心里不改变的话,乃就是欺骗皇上。”“那么说,您不愿意改变。”我们说道。苏尔金当场就明确表态他至死坚持他所归依的基督教。我们接着审问了库尔陈(方济各亲王),他对我们做了和他的兄长一样顽固的回答。

鉴于他们这种态度,我们认为必须像对待乌尔陈一样对待他们俩,不是以他们信基督教的罪名,而是以其他罪名判他们。

我们向皇上呈上他们的回答。

声势很大又徒劳无功的审问结束以后,人们公开传说,亲王们、大臣们和各部衙门在那些基督徒亲王们身上攻击基督教惨遭失败,而那些基督徒亲王人教才几年。皇上怒火未消,他不仅从言语中表现出来,而且发了火。5月21曰,一场满族人宗教仪式结束之后,他叫住了所有在场的亲王们和大臣们,对他们说:苏努的子孙们对国君不忠,对祖宗不敬,他们是些思想糊涂、失去理智的人,不能让他们活着。5月28日他又在给全国所有大官们的书面通报上重复了这些 话。邸报刊登了皇上的这道旨令。他是第一次接见葡萄牙大使时写下的这道书面旨令。他说:“在佛祖生曰的同一天,我看见欧洲的一位大使拜倒在我的宝座脚下,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他独断地接着说下去,他对所有宗教横加评论,他取笑佛教,批驳基督教义的某些观点,他又提起苏努的儿子们,他大骂他们当了大逆不道的基 督教徒。“他们发疯到了极点,竟说出了愿意为这样的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疯话。”就这样,他不自觉地极大地表彰了他所要审查其行为的人们。审判官们相信他们把此案一上报,亲王们会当天即被开斩。所以,6月8日他们上报此案。那天正是圣三节,一大早,他们就吩咐做好执刑的一切准备。菜市口(公共广场)竖起了木桩,囚犯们沿途经过的广场和大街上,官兵们设了岗哨。这一切惊动了老百姓,每一个人都要停下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军士们回答要凌迟处死苏努的儿子们,因为他们是基督徒。葡萄牙神父的教堂就在赴难的死囚们被押送经过的地方。葡萄牙神父们首先从闹哄哄的人群的动作喧嚷中知道了这件事。

其中有两位神父马上去报告了葡萄牙大使先生,我随后也到了他那里。他回答我们说,他将把在北京目睹这几位基督徒英雄的胜利的日子作为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之一。没有能亲眼目睹这些耶稣基督的优秀信徒们光荣处死是凯瑟琳女王陛下驻中国朝廷全权大使Sava Ouladislavisek伯爵先生离开中国朝廷回去时惟一的遗憾。他一再要我告诉他经过情况。他说他将不断祈求天主让他们把信仰坚持到底。随同这位大使先生的二十多位基督徒也和大使做一样的祈祷。他们相信那些王爷们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流放,为了信仰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一定会抓住这个珍贵的死期慷慨赴死的。这些先生中最杰出的一位,Crussala神父先生,是一位丹麦神父.俄国宫廷中的历史修纂者,他不断地主动对人详细叙述那些基督徒亲王们的故事,他们遭受迫害的详细情况,让听者随后把这些故事转述给他国家的天主教徒们。

这几位王爷的家人和奴婢们,男男女女,包括非基督徒都朝亲王们被关押的地方拥去,围在他们牢房周围,愿为他们最后一次效劳。许多基督徒们以为能看到他们读到过的他们所崇敬的以前殉难者的事迹,但是,他们上当了。皇上批准了判决,但是他下令给北京提督,

更久地让他们活着受折磨。

北京提督很好地执行了主子的意愿,他吩咐在某个北城门附近搞了两个六尺宽十尺深的牢房,只开了一扇门和门旁的一个小窗口,又筑了一道与屋顶一样高的墙,墙上有一个洞可把吃喝传过去。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就把若望亲王和方济各亲王从他们原来的牢房里拉出来,把他们装上一辆破车,也不告诉他们到何处去,就把他们关进了这两问阴暗的牢房里,让他们在那里度过暑热难熬的夏天。他还规定每天给他们的吃食:一个人口粮的三分之一的米饭,付二十枚钱可以得到一点菜和水。四个军士和他们的军官分班日夜轮流看守着他们(他们牢房是很偏僻的),不让任何人走近。好像不会让他们活长久的。有人还说皇上说过他们在那里呆一星期就会改变口气的,但是我不相信,这位君王不了解他们坚定不移的意志,他不相信最厉害的折磨难以使他们屈服。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被活埋在这里,直到天主高兴褒奖这样一个经受如此严酷长期的考验的不屈不挠的榜样。

由于我不愿意中断我的叙述,我漏了好几件特别值得一提,不能不让您知道的事,还有这几位王爷离开富尔丹被押往北京前给我的

信,这几位仁厚的耶稣基督的信徒的一丁点儿行为都是很令人感动、

很有教诲作用的。

当把这两位王爷押送到京的命令下达时,他们正要上车,赛西莉福晋请求将军让她和丈夫若望亲王最后道别。她的要求遭到拒绝。她认为她天生有此权利,她就上了路,赶到若望亲王的牢门前,她不听看守们的阻挠就进到牢里,看守们出于尊敬也不敢用强力把她抓起来。

她一看到她丈夫,就跪下来,平静谦虚地问他对她有什么嘱咐。“听天主的话,”若望亲王说道,“好好教导家里人,一点不要为我的事难过,我一点不抱怨。”听完这些话,福晋就退下了。

这两位亲王5月27日到北京城郊,被送进一个旅店里。事先旅店里的所有人连同店主都被赶走了,这地方成了禁地,始终有六名军士一名军官看守着,只允许两名把囚犯带来的车夫能出入去买点他们的马必需的饲料,他们回来时还要被仔细搜查。

两位亲王的几个基督徒家人去迎接王爷们。但是他们既没能在路上也没能在旅店里看到他们的主人。他们的主人被严加看押,他们不敢走近,只能远远地观望。他们等了很长时间,看到有一个车夫肩上搭着一只口袋出来去为马买草料和豆料。两个家人跟着他走进饲料铺,他们抓紧时机坦率地告诉他,他们是囚犯的家人。马车夫告诉他们,是方济各坐他的车,但是他不敢给他带东西,因为一回去,他就要受到最严格的检查。“你不必给他带什么,”他们对他说,“你只

要告诉他我们在这里,你可能很难记住我们的名字,我们把名字写在

你抓住袋口的这只手上,你把我们的名字给亲王看就行了。”他们把

他带到一个小酒铺,给他两杯酒再塞上一百多文钱,就驱散了他的恐惧,他甚至留了心眼只买一半他所需要的饲料,以便有机会再出来一

次把答复带出来,他就又可以得到新的赏钱了。

不久他又出来了,这次他不像上次光着头,他戴了一顶帽子,藏了一封方济各亲王的信。这是这位王爷在路上用高丽纸写的实录,马车夫把它折成小方块便于携带出来伺机交给家人。这份实录是有关他死后或长期关押时对家人们的嘱咐,我把原文珍藏着,原文翻译成法文如下:

在长期关押的情况下,如果允许我生火的话,给我弄一点穷人们用以煮饭、烧水的厨房家具来,如果不允许我生火,给我带点馒头、咸菜和茶叶来,平时工作曰这些东西就够了。星期天,给我带点奶茶和小肉包进来,普通节日,给我带点烙饼和鞑靼茶。圣诞节,带一斤肉和鞑靼茶,如果有基督教方面的好消息,给我带一盒龙眼。如果有坏消息,给我带一盒睡莲子(这是一种又涩又无味的水果)。如果允许我按四季更换衣服的话,夏天,给我做粗布衣服;冬天,给我做绵羊皮或山羊皮衣服,尽你们可能每年给才妒富尔丹送点接济。

如果因为基督教把我处死,不要把我的头和我的身体放在一起,也不要给我换衣服,就让它穿平时的衣服,把它放在一个只值二三两银子的最普通的棺材里,无声无息地把它送到杨藩田,把它葬在东边我的祖先墓地之外,简单地下葬,在我父亲恢复名誉前,我的坟墓不要什么装饰。如果我父亲恢复了名誉,你们可以在我的坟墓上搞一点装饰。如果神父们希望对我的躯体另做处理,那就听从他们的。如果你们没有钱来提供这些东西,我请求徐、张、董、洪 (这是他父亲以前的四个家人)怜悯我。你们先交给这个马车夫五百文钱,我从富尔丹什么都没有带来。

亲王在这份笔录的结尾着重点了七个黑点,画了两条平行的粗线,谁也不懂他什么意思;这是一个我们猜不透的谜。在北京审问若望亲王那一天,参加审问的刑部一位官员非常受感动,晚上他到一个当官的基督徒朋友府上,那位朋友叫罗朗·赵,求他借几本基督教的书给他,他当天晚上就要读。这个一直和基督教那么疏远的人竟如此急迫使罗朗很惊奇。罗朗问他是什么原因。他说:“我参加了对苏尔金(若望亲王)的审问,我从来没见到过一个罪犯如此沉着坚定地侃侃而谈。其他罪犯一看到审判官们就脸色苍白,心惊胆战;刚刚讲了两句话,就吓得昏倒在地。而这个人,表面看来很谦卑,实际上,他很平静,甚至很快活。他从容不迫、毫不惊慌地接受审问,以平常说话的口吻来回答对他的指责、谩骂,即使告诉他皇上命令他放弃基督教,他对于它仍矢志不移。他的抗拒必将遭来酷刑和死亡,但他面对酷刑和死亡无动于衷。

你们这些基督徒们从哪儿得来如此大度?是你们的书中启示你们的吗?你们的基督教有驱散所有恐惧的力量吗?”他朋友立即回答,在具体情况下还有更好的,他答应第二天把书给他。

有了那么良好的开端,后来发展情况是否很好呢?我还没有听说这位官员要求受洗,当然还需要时间开导他。我们见到的一些类似事例,以前在欧洲的话可以吸引很多人成为基督教徒。也可以说,在欧洲的话,如此的审判不会延长很久的,我们那些不可战胜的新人教者早该上了断头台:中国人天生比较有节制的,因此他们不怎么会做出断然决定的。

对于基督徒来说,这场迫害在他们中间引起了它通常在各个不同的人身上会产生的反响:有的人比较胆小,他们提心吊胆,生怕迫害延伸到他们身上;其他有一大部分人则沉着得多,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惧,有好些人,甚至刚刚受洗的人,表现出一种足以使传教士们感到无限欣慰的勇气。有些人甚至热切地希望和耶稣基督的敌人斗一番。一大部分初学教理者提出当前的危机,要求尽早地得到受洗的恩宠。其他也有一些人抓住机会避开一段时间。皇室中的一些跟受迫害的亲王们的另一支系的亲王曾经接受了许多教理,已经表现得很积极了,马上就一下子停止了。毫无疑问,他们想等这一阵风暴过去再说。

第二天,即若望亲王受审的日子,一名基督教士兵值岗,带队军官命他送一点小馒头给囚犯。那名士兵走过囚室告诉亲王他是基督徒,还出示了他的念珠。“您真幸福,”亲王说道,“但是要记住光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是不够的,还要履行义务。要战胜许多困难;但是要依靠天主,相信天主,祈祷天主。”据士兵说,亲王的劝告很长,充满了柔情,士兵很受感动。士兵离开时,亲王对他说,他的眼镜断了,没有眼镜,他看不了书,他请求士兵通知他的家人给他再找一副。士兵找到了家人,得到通知的家人来找我,除了眼镜,我还给了一点钱,有可能的话,让他送进去。带队军官受了一点好处,他打开眼镜盒看看里面是否夹带了钱钞后,就让把眼镜给了亲王。他不认为把钱交给某个看守以应囚犯不时之需有什么不好。

那个家人出来时,观察了一下方济各亲王的看守,他们都是非基督徒。他认识其中一个,那看守告诉他方济各亲王的情况很令人同情,他只有一点糙米和一点小黑馒头度日,他还穿着腊月里在富尔丹被押时穿的羊皮衣服。那家人来向我求助,我马上给了他一点钱去买应时的衣服。那个传话的看守是非基督徒,他仍让把衣服送给方济各亲王,他要求亲王为他的忠诚作证,然后他把亲王的证词给那家人看。但是,好景不长,看守们被换了班,新看守们比任何时候更厉害,他们不让任何人接近牢房。公告说如果有某个家人露面,马上就把他抓起来,再也不允许外面送吃食进来,生怕有人出于怜悯,为了不让他们再受折磨,在他们的吃食中下毒。这就是亲王们的处境。他们的勇气和耐心更胜过迫害他们的人的憎恨心。您读了他们离开富尔丹前写给我的信则能更好了解他们的感情。

第一封信是若望亲王写的。

若望·苏向巴多明神父致敬,问候他及其他神父们的健康。苏霖神父将会告诉您我们的情况,我详细地告诉了他。我们这些罪人恳切地请求您在祈祷天主时不要忘了我们,请求主赐恩于我们,让我们全心地爱它,让它给予我们精神力量来承受我们的苦难,改正我们的缺点,让我们能够圣洁地死去……我很希望在苦难中得到安慰的书和您的教会的规则。我的儿子依纳斯的病已经部分好了,在许多事情上他神志清醒了。他只有在无法想通的事情上才胡言乱语。您认为他的病无法治愈吗?他的病没有治愈的希望了吗?当您派来的彼埃尔·杨再回到富尔丹来的时候,请带信给我们,您的信将使我得到安慰。记住带些书及一切能让我们坚持虔诚的东西给我。

方济各亲王给我的信也写得差不多。一般问候之后,他告诉我关于他的案子的决定已经呈报皇上,他一点都不担忧,他只是请求我们继续为他们祈祷,请求天主始终保持对他们的恩宠。然后,他给我讲起新基督徒的情况,他说他们抱怨还没有给他们弄来念珠、十字架、圣像、圣物等,他多次写到这点。他恳切地请求我帮助他满足新基督徒们的虔诚要求,尤其不要忘了给他们带两册厚厚的祈祷词集,因为他出于对周围人的仁慈,想尽可能地减轻他们的痛苦。他还请求我给他带一点印度人的方子,据说这可以止呕吐。在富尔丹流行一种呕吐病。我还同时收到了老苏努亲王的三个孙子的信,它们有的是用满文写的,有的是用汉文写的,他们也各自对我提出了一些要求。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抱怨他们的财产被没收了,也不要求救济。

尽管他们好些人连最基本的生活之需都很缺乏。他们显得很能理解别人不能像他们那样体会到他们的苦难。上文提到过的那个家人从富尔丹回到京城给我带来了若望亲王的回信如下:

幸得天主保佑和圣母的恩德,我们能坚持承受这长久的考验。我们惟一担忧的是,我们是如此大的罪人,又是如此软弱,会不留心犯不少错误。您为我们不断地祈祷让我们放了心,我们由衷地感激,我们会以微小的行动回报您,同时请求您继续为我们祈祷。我们全心全意地记住您出于好心给我们带来的教导。我们尊敬地接受它们,但是我们不能尝受您给我们的褒扬,我们身上一切好的东西都归功于天主,归功于圣母的保佑,归功于所有神父们对我们的开导。他们出于慈悲,自己节衣缩食来救济我们,补救我们被搅乱的家务事。我们接受这救济脸上很难为情,心里很感激。方济各亲王取了其中五十两银子,其他各人按需要取用。神父们要帮助的人很多,不要为我们破费了。

我很有兴致地读了您寄来的用满文写的几个忏悔者的行述。我希望能把它们译成汉语.我也希望您费心写一下您以前给我讲述过的法国国王圣路易的传记,他的故事使我感动极了。这两本书一定会对圣化读者起很大作用。

若望提到方济各亲王取了五十两银子。尊敬的神父,您一定会对他如何使用这笔钱大为惊讶和深受鼓舞。在他和他兄弟家,有三个基督徒姑娘,是他们买来的奴婢。她们得到男女主人的赞同,发愿当圣女。方济各亲王想到来没收他们家产的官员不会忘了把这些年轻奴婢卖给出钱买她们的人,他认为把钱给她们赎身比他和他的家人买他们所需要的米和衣服更重要。他就把那五十两银子用于那件善举了。这些耶稣基督的优秀的忏悔者就是以这样高尚的品德来准备接受光荣的花环的。

自从6月10日,他们被更严密地禁锢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几乎只有耶稣基督才是他们所受苦难的见证。他们被看守得那么严密,我们两个多月没有他们的消息了。然而,第二次或第三次换看守吋,有一个看守是基督徒,叫依纳斯·高,带队军官令他给囚犯送饭,他们每顿饭只有一点点稀饭、一些咸菜、茶和水。

有一天,依纳斯和一个非基督徒一起把饭送进洞里,他从一道缝里看到了若望亲王,亲王也看到了他。他画了一个十字向亲王示意他是基督徒。亲王朝他笑笑表示很高兴.亲王问他是哪里送来的食物。依纳斯说一切都是北京提督的命令。“在外面,一个我的家人都没有吗?”亲王问道,带队的军官听到了这句话,马上过来令依纳斯走开,他对亲王说,如果有他的家人露面,他就马上把此人交给提督将军。那个非基督徒很看不惯这个以前为亲王看门的小军官如此对待从前的主人,他忍不住说了他几句。

另一天,据依纳斯告诉我,若望亲王求看守把几件布衣服转给他弟弟方济各亲王,他想那么热的天,方济各需要这几件衣服,看守们请示那位军官,军官断然拒绝给予方便。依纳斯还说囚犯们白天花大部分时间做祈祷,夜里也祈祷得很晚,他们大声祷告,连街上都能听到。他们把圣像贴在牢房的墙上,非基督徒们以为是欧洲人的像。他还说,一个大热天,方济各亲王问一个给他送饭的士兵外边是否很热,士兵说外边热得要命。“那么,我告诉您,”囚犯说道,“这里很凉快,我感觉良好,因为我完全交给了天主。”

这两位杰出的基督徒受的牢狱之灾和持续的折磨似乎还不够,皇上在一次发脾气的时候决定让苏努全家完蛋。为此必须有一个借口,不久,借口就找到了:手中有了权,不愁没有借口。我第一封信中说过,苏努曾经是旗营主。按中国常规,旗营主和大臣们得经常写奏章汇报他们负责的事务。皇上在奏章后面写上他的答复,有的时候用朱笔写,然后再发还。奏报上由一个秘书写上旨令下达的年、月、日,这份文件就锁在衙门里。

皇上刚即位时,他下令抽阅各衙门的档案,要求把已故康熙皇帝用朱笔批阅过的所有奏章都送进宫里。7月末,皇上旨令送几份从

前的奏章给他看,他偶然地,或者有其他的原因,看到一份苏努呈报

的奏章。他看到旁边有他父亲用朱笔批的手迹,日期是用墨笔写的。

“瞧,”他叫了起来,“这个胆大妄为的苏努,朕不是对你们说过此人居心不良吗?他对我父亲如此不敬,他竟敢在朕父亲的批示旁写上字,而且写得乱糟糟的。把这份奏章送到衙门去,法办他。”

皇上的第十七弟当时在场。也许有人提示过他,也许是出于自愿,他说苏努已经死了,不须再提他了,但是他的罪应由他的子孙们来承担,由他所有的男性后代来承担。

“说得好,”皇上说,“不过,先得把十哥叫来,他也同样有罪,是他接替苏努的,他没有指控他。”按皇上的旨令,所有的亲王,满汉文武大臣都被召来,他们没有讨论,只凭皇上一句话,也没有提到十哥,他们判决苏努所有的后代,包括他的曾孙们都犯了叛逆罪,必须处死。

六月十六(8月3日)他们通过正常渠道公布了这个诏书。皇上读了这份诏书,把他们又都召到殿前,他讲了很长时间话,大臣们很出乎意料,不得不马上用满文把皇上的话记录如下:

“尽管已经摘取了苏努的黄腰带,把他革了职,但他始终是皇家的人。现在你们会集在一起,因为他犯了叛逆罪,要求朕灭绝他全族。根据你们的奏报,而且这也是很必要的,朕要求依法处死他们。

这件事是有后果的。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这样执法有失公正的

话,朕和你们就都有罪过了。可以让几个人在这份反对他们的信仰

的声明上签字。朕就是为此召你们大家到殿前来,面对天、地和祖宗,询问你们,让你们说说你们的想法。如果有人把他真实的感情隐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他将受到和苏努一样的惩罚,或者,如果他的情朋

况不能承受他应得的惩罚的话,他的后代将和苏努的子孙们有同样

的命运。所以,你们要认真小心对待此事。”

大臣们明白这是皇上想发现基督徒亲王们是否还有朋友,一致回答苏努的罪错巨大,他耍尽了诡计,其子孙应该按叛逆罪论处。皇上听了回答后,特别问了满都护和查弼纳(满都护,袭贝勒,因苏努案降镇国公;查弼纳,与苏努为亲家,因苏努案被召人京夺官会审。一一中译注)问他们有何想法。他们俩都说苏努的后代该死。皇上说:“今天,好像满都护如实地讲了他的想法,至于查弼纳,我觉得他言不由衷。所有在此的人发表了他们的意见,他们是依法行事。查弼纳只想到了他个人的利益,他一直跟苏努关系很密切,是他的好友,他担心被卷入苏努的案件中去,他希望灭绝苏努全族,就不再担心不幸来临,这从他的表情和他的举止就看得出来的。不光是在今天,这些同党之间的互相指控,从他们的秘密阴谋一被暴露,这些卑劣的灵魂就不断地如此行为了。”然后,皇上又讲起从前的历史,追述了在帝国发生的各次革命和所形成的各个派别,他指出这些举动总是把他们的领头人置于非常悲惨的境地,他暗示目前也正涉及到一个确有其事的派别,必须加以铲除。然后,他劝告全体大臣以满都护和查弼纳的坏行为引作警戒,他最后总结说:“把这份所有主管亲王和大臣签名的奏章发到三法司,让他们决定苏努的子孙们的死法具奏。”

两天以后,我看到刑部的一个文件,询问那些亲王们的旗营里的官员们,除了名单上的三十八人以外,是否还有苏努的后代。文件命令他们做一次彻底搜查,并且检查一下有关他们在北京或在富尔丹的房屋、土地、家人是否都已经了结。所谓的罪犯数目众多,有好些人还很远,必须逐一讨论,这就要再进行一次检查,这是不能一蹴而就的。

正当进行这些追查时,在富尔丹的基督徒福晋们为北京发生的事担忧至极。她们一天天地等待着他们命运的最终结局。亲王们戴上了锁链,被抛弃的福晋们也就处于最悲惨的境地。不时也给她们带来一点北京的消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自然希望经常听到她们的亲人们受到如何对待的消息。

赛西莉福晋趁她儿子依纳斯病情有时好转之机,口述了两封信让他笔录下来,一封给苏霖神父,另一封给我。困难的是如何传递这两封信。他们以前的家人都已经发送回北京了,原来留下的几个侍候他们的人也在第一天被叫走了。她们进出都有看守跟着,所有的街道都有看守紧紧把着。

有一位好心的老头,他是赛西莉福晋的一个女佣的亲戚,他受托设法进去了。他脱掉他的衣服,换了破旧衣衫,肩上扛了一捆木柴,走到门口,装着不得允许就闯进去似的。士兵们拦住了他,但是他一点也不惊慌,佯装发火,把木柴扔到地上,说他是来讨以前送来的木

柴的钱的,他实在穷得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带队军官听到吵声过来了,他听了老头的理由,认为没有什么问题就放他进去了。她们就把那两封信交给他,小心地把信缝在破衣服里。他接着就马上出发去北京,他8月8日到了北京,就把赛西莉的信交给了我。信的译文如下:

我写信给您,请您照顾我的丈夫和我的小叔。请祈求天主、圣母保佑他们,增强他们的力量和勇气。我知道我丈夫迫切地向您要求耶稣基督的十字架上的圣木,他希望得到它。如果您现在就给了他,此种双倍的善举将会又一次启发他的热情。赛西莉冒昧地请求您给他这样的恩宠。

我不知道两位亲王是否有机会做忏悔和领受圣体。从他们到北京以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案子进展如何?是否结束了?他们以什么方式被关押?谁给他们送饭?他们身体好吗?或者说,他们还活着吗?我的丈夫身体很虚弱,他已经快六十岁了,他戴了九根锁链,他没有任何救助。他是否承受得了这些痛苦而不致倒下呢?我一直为此担忧伤心。我不知道我这样是否触犯了天主。

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能做忏悔了,窘迫的事情接二连三来烦扰我,使得我肯定犯了许多错误。我这里只剩下一些女人和孩子。再说,我被挑选出来带领一群女人,这也是一种罪孽的根源,我无法把她们都召集到小教堂去做祈祷,总是有几个由于害怕或者由于某些具体情况留在家里。但是绝大部分人的热情和勤奋还是值得赞扬的。如果我要把我所有的罪过详细写下来的话,我有那么多话,那么多想法,那么多遗漏的东西。我会没完没了地写下去的。请主宽恕我。

我向您讨要圣十字架上的圣木,请您给我这份喜悅。我们需要两本祈祷词总集,一本满文的,一本汉语的。我再一次请求您,告诉我有关我丈夫情况的确切的新消息,我恳求您给我这份安慰吧。

她给苏霖神父的信内容也差不多,她把三个基督徒婢女托付给

了他,她们要被带到北京来。

当赛西莉福晋写信给我们时,她和其他福晋们都还不知道皇上的最新命令。于是,我们决定派一个传教士去看她们,一方面告诉她们这些伤心的消息,另一方面有这位传教士在场,如果有可能的话,举行一些圣事来鼓励她们。我们不能派欧洲人去,因为欧洲人的面貌一下子就会被辨认出来。好像天意让罗萨里奥神父特意回到了北京。他是一个中国耶稣会士,曾经跟随了已故艾逊爵神父很长时间,后来又接任了他的职位。他从陕西传教回来。我们提议他去富尔丹,他很愿意地接受了此项任务,

满怀热情又小心谨慎地去了。旅途艰难,危机四伏,但是对中国人来说比欧洲人危险性小得多了。他于圣母升天日带了一个热诚的基督徒出发了。我们还让他带了一点钱,至少减轻一点那些女人们的可怕的痛苦,她们是世上最痛苦的人。

8月12日,我们得知在监狱里服侍类思亲王的家人被叫走了。这是一个凶兆,好多人都说,上边意图秘密处死类思亲王,不让有人

见证。

这个家人马上来看我,这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叫庄丁,他还是个非基督徒。他告诉我:“六月二十三(8月10日)我们突然听到监狱的门打开了,我们判断一定有什么非常事件发生了。我们看到三皇兄的儿子进来了,他对我主人说:‘皇上旨令叫这个家人出去。,我主人跪下回答:‘让他早一点出去吧。’

“那亲王二话不说,命我卷起铺盖回到我父亲家去。他自己同时也出来了,吩咐把牢门关上。我主人四十九岁,他已经奄奄一息有气无力了。他每天做五次祈祷,他的书都被搜去了,但是他能没完没了地背诵祈祷词。他身上总带着您让人带到富尔丹的木十字架的圣盒。他有一些圣牌和好几串念珠。他无事可干,整天只看着胡蜂、蜘蛛忙碌作消遣。一天,他让我看天主如何教这些小动物做出人从来做不出来的杰作,他给我讲解基督教的道理,教我做祈祷。

“我很想当基督徒,但是我父亲和我的两位兄长是非基督徒,我们还不知道会派给怎样的主人,也不知道会给我们多少自由。”这就

是我从年轻人那里得知的一切。他性情忧伤,不愿意多说。

圣母升天日,若瑟亲王的家人马保禄一大早跑到我们教堂来,他哭着对我们说,天主刚刚把他的主人召唤去了,他大吐血而死。看守

说他已经二天没有到窗洞来取给他送的饭了。14日早上,他们看到

他半裸着躺在牢房门口不动弹,一名军官马上去报告了三皇兄。这是个幸福的时刻让耶稣基督的忏悔者从万般不幸中得到解脱投入主的喜悦的怀抱!他免除了受可怕缓慢的刀刈之苦。不过,他受的痛苦

越久、越重,他的花冠越光辉灿烂。

我马上把此消息告知了我们在北京的神父们。我们一起感谢天主结束了他的仆人的战斗和痛苦,我们相信他在天上会成为他的教

会和他的祖国的保护者。他在5月初就在各部衙门里当着帝国的所

有大臣的面第五次承认信仰耶稣基督,他准备为信仰的真理流尽他

的血。如果皇上批准了对他的判决,他的心愿也就得到了满足。

三皇兄把此死讯奏报了皇上,大臣们马上奉命去验尸。打开牢门前,一个旗营主和北京提督领了一队士兵先把围观的人群驱开。四十名弓箭手跑来跑去拘捕胆敢露面的苏努府中的家人们。这些家人的数目还很大。弓箭手们发现了这些家人们,他们情愿把他们驱散,不愿意抓住他们。他们看到了他们就叫:“苏努的家人在哪里?他们逃到哪里去了?”家人们一听到叫喊马上逃走了。要不然,马保禄、弗朗索瓦。周和其他几个家人就会被抓住了。同月17日,同样那些大臣们吩咐把若瑟亲王的遗体放进一具很糟糕的棺材里,也没有把他身上的锁链卸掉,由四个人抬着他,一队士兵在前,另一队士兵在后驱散围观的老百姓。他们从西门出去,西门城郊的店铺都奉命关门停业。他们顺着大路走了两法里路到了一个叫十里堰的地方,那里有一条自北向南的大路与此路交叉而过。他们在那里停了下来,把棺材搁在两张凳子上。在棺材底下也点火焚尸。当快烧尽了,他们就把骨灰捣碎抛到泥里,再赶着骡子用囚车压过去把骨灰压到泥里更深些。

他们从火中把锁链扒出来,用囚车装上拉回到刑部。北京提督命令看守道路的士兵经常到那里去巡逻,不让任何人在那里停留。我们希望时间久了,他们会放松警惕,或者可以用钱收买他们。

我们的一位听教理者经过那里,他在交叉路口的一个小酒店停留了一下。他问店主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城里来了那么多人。店主告诉他:“刚刚烧了一个基督徒!这些人是否昏了头?”其他人回答道:“只要两个字就可让此人解脱干系,可是他不愿意说这两个字,简直疯了。被关久的人变傻了,不想再活了。”非基督教徒就是这么想的,他们难以理解在生死问题上是不能隐瞒宗教信仰的。

耶稣基督的这些优秀忏悔者们的榜样并不是没有效果的。有一位最近受了洗的基督徒和他们不相上下,他当着皇上的面承认他的信仰。他的故事很令您鼓舞的。有一位年轻的秀才姓万,江南省风阳县城人,以行医为业,他离开家乡到热河去行医。他在那里碰到一个基督徒同乡医生。这位同乡竭力劝他进基督教,把他拉到我处开导他。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基督教,他满脑子都是他自己的学问。渐渐地他眼睛睁开看到了光明,或者更确切地说天主感动了他的心。他受了洗,教名为玛窦。

当他回到北京,他通过努力作为助理进了太医院,以便进入派往离开此地六百法里的鞑靼攻打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中服务。玛窦在那里表现很好。我把他托付给那里的大将军。大将军对他的服务很满意,很赞赏他医治病人的热情。他服务期满,得到了很好的报酬。他回到太医院当了官员。

去年3月,这个衙门有一项很重要的职务。皇上命令衙门主管向他推荐四个人来担任此项任务。玛窦是被推荐的四人之一,他很高兴地受到另眼相待,因为皇上知道了他,他有幸在殿上露面了。他们四人一跪下,皇上就对玛窦说话,问他年龄,他的家乡,他的工作情抑况。玛窦一表人才,口才出众,回答得很机敏。但是皇上突然换了口

气,严肃地说道:“朕听说你是基督徒,是真的吗?”玛窦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是基督徒。“你昏了头,”皇上说,“你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这个信仰是神圣的,”玛窦回答道,“它教我们忠诚,听话和实践一切道德。”皇上盯着玛窦看了好一会儿,好像还有问题要问他,然后,没有说什么就叫四人都退下了。

他们出了殿,当时在场的太监们作为玛窦的朋友就责备他,说他昏了头,刚刚把自己的前程丢了。“我天天催你们进教,我怎么能隐瞒自己的信仰对皇上否认我是基督徒呢?”

第二天,玛窦仍去衙门不误,尽管他料到会被除去他很向往的职位。但是他进了大厅,主管走来向他祝贺,告诉他皇上任命了他担任

他所喜欢的职位。他又高兴又惊讶。“我不是对您说过吗?天主会

保佑我的,我劝您进教时您还不相信我。”他说道。

有人可能说这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个基督徒只是履行了他的义务。我承认这一点,但恰恰这一点是困难所在。地狱里都是不履行义务的人。尽了他们的义务才能升天堂。只有知道一个中国人跪在皇上面前是多么渺小,才能明白这位仁厚的新人教者的举动多么英勇。

我在上文中讲到过两个官员,一位叫嵩祝,一位叫唐保柱,他们抄没苏努财产的同时指控若瑟亲王和他的四个家人是基督徒。他们担心不得不花自己的钱来修建兵营,他们常严厉地查抄了亲王们的财产,他们凶狠至极,对于王爷们的悲惨境地毫无同情之心。但是,他们的作为太过分了,反而遭得全城人耻笑。

他们给皇上的奏报中说,亲王们剩下的所有财产,包括土地、房屋、家具据专家估算有二十万两银子(合一百二十万镑)。其实,光可耕地就值这个价,或者超过此价。皇上得知此数后,佯作不知,下令他们马上出发去建造兵营。他们走后,皇上把亲王们的府邸全都变成监狱关押八旗中的罪犯。至于地产,他把它们都并入他的领地,这样,修建兵营的最大耗费都落到了那两个官员身上,因为他们几乎只能得到卖掉家具的钱。遭到这次失宠后,嵩祝没有活多久,若瑟亲王死后不久他就死了,他将在另一个世界遭到审判。他曾经指控过的人将会审判他。

9月6日,我们得知大臣们的讨论合议已经呈交皇上,他们认为苏努的后代共三十九人应一律处斩,他们的妻妾女儿都作为奴隶让她们干宫廷内外最低贱的活。皇上回答说,所有的人都得处死。然而,他又改变了主意,没有批准宗人府的判决。他担心一下流那么多血有损他的名誉。我们没有看到他的书面旨令,但是根据后来发生的情况可以做出判断。

9月8曰,一个基督徒从我们教堂出来回家去,在路上碰到若望亲王和方济各亲王被拉出牢房迁到若瑟亲王死去的那间牢房去。他们各人戴着九根锁链蹲在一辆囚车里。三皇兄没有想到会把这两个囚犯给他送来,他已经把牢房恢复原样,让他的戏班住在里面了。必须马上叫戏班让出来,连夜隔成两间牢房,在窗前筑起围墙。于是两个囚犯就在院子里由士兵们看守过了一夜。

第二天,三皇兄、宗人府主管和其他两个王爷到牢房里来,把类思亲王从他被关押的隔壁牢房押过来。他拖不动身上的锁链,有两

个人架着他走。他很惊讶地看到他的两个兄弟和他认识的其他四个王爷。那四个由皇上派来的王爷向囚犯们宣布,尽管他们该处死,皇

上仍愿意让他们活下去,他只是以长期监禁来惩罚他们。

类思亲王接着又被带回他的牢房,另外两个囚犯等待着他们的

牢房准备好,然后他们就被关进了牢房,身上仍戴着锁链,而且比第

一次更紧了。这样,所谓皇上的恩德只是延长了这几个基督徒英雄

的痛苦,使他们受的苦难更长,更难以忍受。

同一天晚上五点,罗萨里奥神父回到北京,他告诉我们,他到了

富尔丹,找到了把亲王们的家团团围住的旗营,他已不抱见到他们中

任何一个人的希望,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和他们的一个家人谈谈,那个

家人是看守们的朋友,他通过这个家人告诉他们全家北京的消息,他

说亲王们带着喜悦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们看到了这死亡的真正

动机;他说福晋们很羡慕她们的丈夫和孩子,但是最使她们极度不安

的是对前途的担忧,她们生怕被送给非基督教徒,送给蒙古人当奴

隶,随时有失去她们贞操的危险,母亲们情愿看到她们的女儿被处死,女儿们情愿死一千次也不愿意这样悲惨地活下去;她们伤心、痛苦至极,想出一个办法,她们异口同声地向罗萨里奥神父提议:“我们知道天主不准我们自杀,祂是我们生命的主人,但是祂不会不让我们自残,自己断肢,割掉鼻子、耳朵宋挽救我们的贞操吧?”

这些夫人们及其女儿们发明了在中国还是很新的一种保持道德的办法。除了好几个姑娘发愿保持贞洁以外,还有一些妇女,得到她

们的丈夫的同意之后,也发愿持续禁欲。她们认为应该告知罗萨里

奥神父。尤其刚死在北京牢里的若瑟亲王的福晋戴雷莎托人对他说,当她丈夫打仗回来为老苏努亲王守孝,他们俩跪在圣母玛丽亚像前,他们互相征得同意,向天主许诺持续禁欲。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若瑟亲王当时只有三十岁,还没有孩子。福晋还说,她嫁给一个耶稣基督的忏悔者是很幸福的,她做好了接受一切痛苦的准备,这比嫁给另外任何一个俗人好多了。罗萨里奥神父很明智地回答了她们的问题,给她们恰当的开导,尽他可能使她们坚定信心,安慰她们之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那里,因为基督徒们提醒他再呆下去不安全。

罗萨里奥神父离开富尔丹没有几天,那里的将军就接到朝廷的

命令。要把苏努的全体家人都押回北京送给其他的亲王,他们一共有一百九十四人,几乎都是基督徒。这道命令是9月2曰传到的。福晋们一点也不惊讶。她们料到会如此的。但是考虑到这些家奴中有七八个基督徒年轻姑娘一旦换了主人,她们必将被给非基督徒做妻子,她们就有可能跟他们一起堕落,这些杰出的福晋们马上把她们嫁给了他们家人中的年轻的基督徒。对于发愿终身不嫁的姑娘,福晋们把她们交给监护人或者由传教士指点。将军吩咐把他们这一批人都用锁链铐在一起,生怕有人半路上逃跑,他们被装上四十辆囚车,由一百名士兵、六名军官押送进京。

同月19日,他们到达北京。他们被分送给新主人后就来我们教堂领圣体,告诉我们在富尔丹发生的事。他们告诉我们,亲王们始终戴着锁链,再没有人来服侍福晋们了。家人们一离开营房,旗营就关闭了,看守还是原来的;他们走后第二天或第三天,他们得知,提督派了五个十岁或十二岁的孩子给他们送水,购买生活必需品,他们也不问她们是否有钱买这些东西。这就是他们经受的严峻的考验,我们欧洲人很难想像这种做法的。身处这个国家,绝对需要改变想法,在这个国家呆不多久就会知道和高度评价,即使对这个世界来说,出生和生活在一个基督教国度的幸福。

9月4日、5日,所有的事都在富尔丹发生了。当时将军也没能

知道同月9日在这里发生的事。所以,这位将军以为福晋们不久也会遭遇和她们的家奴一样的命运。他把她们怀中的孩子看做马上要

投给死神的牺牲品。

当我们思考这个优秀的家族四年来遭受的痛苦,很难想像还有

比它更严峻的考验,还有谁比这个家族更具基督教的宽宏高贵。一

些皇家血统的福晋们,始终生活在丰衣足食中,突然一下子掉落到最

可怕的、一贫如洗的境地,失去了支撑她们的丈夫,没有可救助她们

的亲人,没有可安慰她们的朋友,她们眼前只有戴着锁链、注定要死

的儿子们,还有更不幸的格格们,她们的命运比死更难以忍受;她们

知道一个传教士为她们从远方而来,却无法和他交谈,也不能参加礼拜,而这是她们处于这样悲惨的境地,惟一能得到的安慰;她们经受了这一切不幸,然后这不幸的洪水并没能动摇这些新基督教徒的信仰,也没能从她们口中掏出一句怨言。尊敬的神父,您不以为在这些

坚定的信念中有某种和我们经常读到的基督教世纪之初坚定的基督教英雄们一样令人钦佩、英勇无畏的东西吗?

以上就是我们所得知的我们的优秀的新人教者作的斗争。皇上从未想到在他们身上会看到如此的坚定和勇气。他在全国禁止传教以后,他想剥夺基督教在他的子孙中拥有那么多的亲王信徒的荣誉;但是基督教在中国从来没得到比使皇上在这问题上丢了面子更大的荣誉。

令人惊讶的是皇上在迫害基督教信徒同时,却对牧羊人并不担忧,让他们平静地留在他的京城,他有时还接见他们,赐给他们一点

礼物,这一点应该归功于天主的特别庇护。今年初,在一个节庆的日日子,皇上召来大臣们和他宫里的人同庆,他把我们都召到宫里,我们有二十人被召到殿前,也就是说在他上朝时大殿左右的人数相等。

他谈到了一些不同的问题;他轻描淡写地提到了基督教会,他给了我们当年欧洲人的保护人康熙皇帝都没有给过的荣誉。在宴席上,他让大太监给我们放了摆满各种菜肴的桌子,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问问那个,我们告退前,他吩咐送我们每人两张貂皮,两个满满的中国人挂在腰带上的钱袋。然后他令太监们当着在场的亲王、大臣们

的面,提着装满漂亮水果的篮子,送我们到内殿出口。

我们中所有的人都想,啊,少给传教士们一些恩惠,多给一些他

们传道的基督教一点公正吧。该由掌握君王之心的天主来改变雍正皇帝的心。这一年中,我们常常礼节性地去向他请安。我们总记着向他呈上我们的请求书,有时候他会召见向他呈上请求书的神父们,很和蔼地和他们谈话,每次总要赏给他们一些小礼物。

我们趁这种机会向这位君主为基督教讨情。常常我们能让他产生一点好感。我们有时候请求他,一再要求他,呈上语气比较强烈、迫切为基督教辩护、能够以卓越的基督教真理说服他的奏章。在这一

点上,我们扪心自问,我们对天主保佑的信心多于小心谨慎的常规。

和这么一个强大、绝对、自负,总是自己有理的非基督徒君主打交道,我们的处境令人伤心又很奇特。这个君主是他的帝国的至尊,他专制,拥有无限的权力。他不允许打断他说的任何话,他也不听别人的回答,他感到了压力时,用不着得到允许就可以随意改口,他并不缺少头脑和机敏来规避别人所能对他说的更有说服力的意见。稍微留心一下我们在欧洲基督教徒君王采取的态度,就可以对传教士在中国皇帝面前的极端的窘迫有所理解。我们常需要您为我们祈祷,需要许多热情传播信仰的人们为我们祈祷。我恳切地请求为我们祈祷。

 

 

60   耶稣会传教士巴多明神父致本会杜赫德神父的信

(1728年9月15日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上次我有幸于1727年9月28日给您的信中详细叙述了中国皇家血统的一些英勇不屈的亲王们,无论遭受贬黜、没收财产、严酷的监禁、备受羞辱的残忍的死亡都动摇不了他们的信仰。我的信写好后不久,我得到了若望·鲁亲王的消息,据说9月16日他死于山东省省会济南府的监牢里。被囚在北京的若望·苏亲王当时病情很危险,也于11月13日去世了。我应该让您知道他英勇地死去的情况,他的死是因他眷恋基督教长期受到连续折磨的结果。

自从9月8日把他从原来的牢房迁到若瑟亲王死去的牢房里,我前几封信中向您讲述过的,一点也得不到关于他的情况的消息,没有一个家人能走近牢房,看守也不敢和囚犯们说话,他们只能在叫他们的时候才能去应召,或者每天按规定从洞口送点维持他们生存的吃食。

两个月之后,也就是11月8 13,沙保禄来告诉我若望亲王已经病到极点了,只能喝一点稀饭,他连捱到洞口去领稀饭都极其困难。奉皇上之名负责有关这些囚犯们的一切事务的三皇兄知晓若望亲王病危已较晚了,他命令下人把牢房打开,给病人送去他所需要的一切。若望亲王奄奄一息地回答他再也不需要什么了,他只想着等待死亡来临。

三皇兄马上吩咐把Pou—ta—che(一个旗营主,我以前信中提到

过)叫来对他说,苏尔金快要死了,而现在正是皇上寿庆之时,不可能去领受皇上的旨令,必须等寿庆之后。然后他认为必须把尸体关在一具棺材里,置放在一个恰当的地方。“干吗还要等皇上的旨令?”Pou-ta—che嚷道,“您以为苏尔金应该受到比他兄弟更好的待遇吗?他兄弟的骨灰被抛在泥里用脚踩。”

同月13日,三皇兄得报病人刚刚断气,他就命令把他的尸体放

到一具棺材里,搬到西门外一个塔里,由一名军官和几名士兵看守直

到可以向皇上请旨。于是若望亲王连同他身上的锁链被放进了一具破棺材,人死了都不把锁链给他解开。

此时,富尔丹的人们极度地不安。纪马克给我带来了一封赛西莉福晋的信。她告诉我福晋们和她们的孩子们被看守得越来越严了,自从她丈夫和小叔子走后,他们的家人什么都缺乏,她无法让她的两个孙子托马斯亲王和玛窦亲王免受饥寒。她说:“我告诉您我们的需要,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及时地给我们搞一点点接济来,如果不行的话,就不要管我们的痛苦了。”

她给苏霖神父的信也写了差不多同样的话:“我最担忧的,比对死亡更害怕的是尽管我们的亲王们忠实地遵守斋戒,按时做祈祷,他们中有人会承受不了折磨而倒毙,或者他们沉湎于无望的希望之中,

以为皇上会回心转意。有人催我摘下小教堂中的圣像,生怕朝廷突然下令使圣像遭到非基督徒的亵渎,有人甚至要我们停止日常聚会集体做祈祷,害怕为新的迫害提供口实。我想我应该对这些要求让步,但是如果您认为我这样做是犯了错误,我向天主请求宽恕。我请求在这些问题上给我指点。自从一家之主们走后,再没有人可以带领我们,给我们解惑,站稳我们应该站的立场。我发现我们陷于极度的贫困使好些人的慈悲心变冷了,使得我们中间以往的团结气氛变坏了。有些人害怕和别人分享他们剩下的东西,之后他们自己也马上处于一贫如洗的境地。我如实给您写的这话请不要向外张扬,我告诉您这些情况是有些顾虑,我同样也有些事向您隐瞒,我不知怎么分清应该说的和不应该说的。当把我们从新堡寨迁来时,我的丈夫吩咐把小教堂拆了,在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又建一座。现在传闻马上又要让我们迁移了,我该如何处置那小教堂呢?我等候您答复。”最后她请求苏霖神父告诉她有关她丈夫若望亲王的消息,因为从其他渠道传去的消息她觉得靠不住.

我负责给她写一封共同的回信,并且告诉她丈夫的死讯。我把

信交给纪马克,我们很穷,但是还是尽我们所能带去了一点钱来缓和一下比我们更需要的人们的燃眉之急。通过您的渠道从法国带来的接济,尊敬的神父,不管多么少,对于这个被剥夺了财产,因为坚持信仰遭受迫害的优秀的大家族来说将是很大的援助。

12月13曰,三皇兄把刚刚死的若望亲王的家人叫了去,也就是说以前侍候过亲王的家人,允许他们把他们的旧主人的遗体抬到他祖宗的墓地,把他葬在他的夫人墓旁(若望亲王的第一位福晋很年轻时就去世了,他后来才娶了赛西莉福晋)。自从主人的财产被抄没以后,家人们都极其贫穷,然而,他们都穿上孝服,置备了亲王葬礼需要用的一切东西,葬礼于同月29日结束。在满洲鞑靼人中间,下葬有两种方式,有的人把遗体和棺材一齐下葬,有的人把遗体和棺材分别焚烧了,把骨灰收起来放在一个骨灰盒里埋进土里,然后竖一个碑。若望亲王是用后一种方式下葬的。

塞巴斯梯安·李和弗朗索瓦·周,他们俩都是基督徒,又是若望

亲王的旧家人,他们极想看一看主人的遗体,从他身上取走他从不离

身的圣盒。他们瞅准了时机偷偷打开棺材,但是他们这种虔诚的好奇心却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看守墓地的士兵是非基督徒,他怀疑他们另有所图,严密地注视着他们,他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声向他们吆喝,威胁说要把他们交给官员们,指控他们抢劫了棺材来满足他们的贪欲,在中国犯这种罪就会被处死。他们给了很多钱才让看守安静下来,他们答应把从棺材里拿到的东西放回原处,然而,他们还是很灵巧地背着看守留下了好几件东西,后来,棺材就被点火烧了。

在那些参加葬礼的人中间,有些非基督教徒希望按照习俗把一切全烧掉。基督徒竭力要保留一些骨骸。虔诚使人善言能辩了。他们得以留下骨骸。他们还碰到了锁链,把它们从骨灰中抽出来,但是他们还是遭到了看守的反对。他的理由是:若瑟亲王的锁链是在衙门被戴上的,所以若望亲王也被戴上了锁链,作为墓地的看守,他必须对此负责。塞巴斯梯安答应他,如果有必要,把锁链给他看。其他基督徒做了担保。但是还是说服不了他。后来答应再给一笔钱他才让步。他跟着基督徒去把锁链取出来放到它应该放的地方。

由于看守按照说好了的收了钱,回北京最近的路经过葡萄牙耶稣会士的教堂,他们当着那看守的面把锁链交给了苏霖神父。然后,基督徒们来告诉我当时开棺的情况。他们向我保证他们没有发现一丁点腐烂的遗迹和臭气,可以说若望亲王只是刚刚断气,也不完全是因为天气寒冷,他们在他身上找寻圣盒时,发现他的手和脖子还较软,还能摇动,他的脸色还没变,只是蒙上了一点从棺材缝里掉下的灰尘,这就是我所能得知的有关这位亲王的死亡和下葬的情况。尽管这些情况在我前几年写的信中已经谈到过了,他的夫人赛西莉福晋当年1月9日写的两封信中描述得更详尽些。一封信是写给我的:

纪马克十一月初二到这里。我从您让他带给我的信中得知我失去了丈夫。这是我最大的损失。我牢牢记着您劝慰我的话。但是当我想到他对我的所有的好处,当我想到了多少年来他让我享尽了荣华富贵,他为了拯救我,费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力气,以基督教的奥义来开导我,让我受了洗,当我想到这一切,我没能在他最后断气时在他身边,没能尽我一个温顺忠实的妻子的义务,我觉得我自己是所有女人中最不幸的一个。

死神结束了他的苦难,仁慈的天主,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天主,想到我丈夫得到了安息,我感到欣慰。但是当他本人及其高尚品德浮现在我眼前,我心里又很难过。我向您承认,我很难承受。亲王和我关系那么紧密,我那么深切地爱他,可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遗体成什么样了?是否一直存放在那座塔里?下葬了没有?在哪个地方?我只能从您那里得到可靠消息。不管把他放在哪里,我托付您:如果他遭到和他兄弟同样的命运,请别瞒我。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一切都是天意,请原谅我极度痛苦造成的思虑重重。

您在信上说这样的死是所有苦难的结束,当我受洗时我不断地朝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看。他的血从那五个伤口中流出来直到死。他以此让我们解脱罪孽的束缚,让我们得以享有天国的遗产。看着那五个伤口,我心里充满了感激,我是怀着这样的感情从圣水中得到新生,从此以后,天主的恩宠,圣母的保佑使我坚强起来,我坚持信仰至今。

我丈夫每次遭到新的不幸一一尤其他有生的最后三年一一都表现出满意和喜悦。想起这一些,他的精神支撑着我,他只执著于天主的精神使我又惊讶又受鼓舞,他什么都不图,只在恳求得到天主的拯救后,心灵大大净化。深深的谦卑付诸于他所有的行动中,他幸福地走完他的一生,天主把他召唤了去,我还活在世上,我是个多么不幸的罪人!我怕我太软弱了,如果您在那里也碰到我不得不忍受的那些我本来应该期望从他们处得到援助的人的话,我不是有理由害怕我最终会忘记天主的恩德,害怕我会玷污了我丈夫的姓名和他留下的记忆,害怕我会掉入罪恶的死亡的永久的深渊中去吗?所以我跪下恳求您,祈求天主以他的受难的全部的功绩尽早地救我离开这个悲惨的世界。我希望您给予我这个恩宠,这就是我目前的状况,只让您知道就行了。

您给我的信公开宣读了,您给我带来的接济按您的意愿分发了。很难找到人帮我们带信给您,我们一直受着监视,谁也不能来看我们。旗营中的一个小军官发了一点善心,想了一点办法,带信的人才能进入我们家,这个人很可靠,您可以相信他。

福晋的另一封信是给苏霖神父的。一番日常问候后,她这样对

他说:

我读了您的信,就好像我在和您本人交谈。您告诉我天主接收我的丈夫投入了他的怀抱,他终于解脱了这不幸的一生的苦难。我羡慕他的幸福,他长久以来就企求为信仰的真理流尽他的血,为耶稣基督去死。天主以他的慈悲,特殊的恩德满足了他的愿望,我相信他现在一定在圣徒之中。这种想法使我欣慰,支撑着我。不过,我还是得向您承认,我几乎要被痛苦压扁了,尽管我不断地想天主给予了他非同一般的恩宠,让他走过殉难之路,拉他上了天堂,我心里还是充满了无法驱散的悲痛和苦涩。

他和他的全家及我自己,我们把我们都享有的归依信仰的幸福归功于天主之余,还归功于您,我的神父,归功于您的仁慈、您的虔诚及您对身边人的爱。是您的关照、您的建议、您的劝告为我丈夫打开了天堂之门。我在遥远的地方,我怎么来向您表明我由衷的感激呢?我跪在地上用额头碰地来报答您那么大的恩德。因为到底还是您在他的心田播下了道德的种子,他现在得到了补偿,我是这一切的见证,他的品德我始终历历在目。

您知道,从童年时代,他就注重道德修养,二十岁他敬仰天主,他爱身边的人,从事慈善事业。四十岁左右,他读了介绍天主教的书籍,他读出了味道,他不厌其烦地和您讨论,他如饥似渴地顺从听话地接受您的开导。我很钦佩他,但是由于您知道的原因,受洗的恩德使他变化很大,您不能想像他是多么激动不安,他日夜叹息,不能有一刻安宁。这我是亲眼所见。他刚受洗礼之后,我觉得他好像拥有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力量,他一生遭受的持续的失宠折磨使他心中充满了最温馨的快乐。除了天主的意志,他没有其他的意愿,他一切快乐符合天主的意志。每次节假日,我们聚会在一起祈祷天主,他以最悲伤的口吻劝告我们让深入他内心的信仰也深入到我们心中。在家里,他经常把孙子们、家人们和奴婢们召集起来,向他们读圣经,给他们讲解创世纪的故事,天主的儿子降世为人,他的痛苦受难,他的光荣升天,及其他奥义神迹,圣母的生平,圣徒们的生平,真福八端,天主的戒律,最后他教他们必须相信的和付之于实践的一切。即使被戴上了锁链,关进了牢房,他仍热诚地忙于做这些事情。

当把他从此地押往北京时,他给我写下了一封信和这个地址:若望·苏致他的贤惠夫人。“您的身体很虚弱,”他对我说, “您要为了我的全家保重身体,要每天教导我孩子和我家人履行他们的义务。我们的行为要和在天主面前一致,也就是说我们不能背着天主做任何事情。经常祈求天主帮助,没有天主的帮助,我们什么都干不了,祈求圣母的保佑,坚持遵守天主的戒律。当您发现做某件事不安,马上就戒绝,如果你不幸犯了某些错误,马上就悔过。不停地自律,自己改正您的缺点。心灵纯洁和谦卑是两种主要的品德。耶稣基督和他的圣母给我们树立了伟大的榜样。努力仿效他们。如果碰到一些棘手的事情,请您去请教您的大嫂,你们俩都要聪明地活着。不要以为事情总是会如您所愿,要完全信赖天主,他命令的事情总是好事,经常用行动表现出您的信仰、希望和仁慈,什么时候都需要这三种品德,尤其在死亡的时刻。”在这里我丈夫要我不住地念诵他对我、对他的孙子们、对他的家人们的嘱咐,然后他对他的儿媳说:

“您身体虚弱多病,您做什么都要先请教您婆母,听她的话,尊重她,和全家很好相处,努力改正您的缺点,遵循道德,坚持下去

直至天主高兴救出您离开这个世界。”

然后他对我说:“关于我儿子的病,不要担忧,听从主的意志,一切等待天主发慈悲,多加注意用基督教的道德教育我们的孩子们及其后代们,让基督教义在我们家里延续下去。不停地祈求天主的恩宠和圣母的保佑,您永远不能抛弃这种崇拜,这是我一再对您的嘱咐。关于我自己,我承认我自己是一个大罪人。我承认我的软弱,我丧失了一切道德,然后天主对我恩宠倍加,我没有一天不体会到他的保佑。我很糟糕地回答他对我发慈悲的初衷,因为我最终感到我还留恋这个世界,留恋我的肉体,我玷污了他的神圣教理,我痛苦至极,我一切都来源于他无限的好意,我以真正悔恨的心毫无保留地完全信赖他的好意。您别担心我目前的处境,不要打听我以后的情况,我们都在天主的手中,我们把一切托付给天主的爱和圣母的保佑,这就够了。请收下这封信,贤惠的夫人,好好遵守其中说的话。写于雍正五年闰

三月二十(1727年5月10日)。”

这就是若望亲王留给他的赛西莉福晋的信,我还漏了几条,因为

时间紧迫,我经常在深夜写东西。我读了又读这封信,我把它看做一

种她的友情和品德的标志。“自把他从这里抓走那一刻起,除了星

期天,我每天都做斋戒,请求天主给他力量在那么多的苦难中坚持挺

过来。我还继续斋戒,祈求天主增加他升人天堂后的荣耀,我做得对

吗?我请求您给予指教。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能做忏悔了,我很软弱,

我的悲伤与日俱增,我失去了丈夫,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我的一个

儿子精神受到挫伤,我的孙子还很小,我什么都缺乏,我身无分文,我很担心在如此多的不幸中我会倒下,我极其需要您的祈祷的援助,请您代我祈祷天主,请求他宽恕我的罪孽,给我力量,让我耐心地承受种种磨难,或者请他早日救我离开这个世界。

“我冒昧问一下我是否可以称我丈夫为`圣徒,'他受的痛苦和

他的死是他虔诚地保卫基督教、坚持信仰所致,难道他不是一个真正的殉难者吗?我得知他去世前二天,他已经吃不下东西了,他还跪下

做祷告,他被关押了七个月,在极度虚弱、奄奄一息的情况下,他还在主的面前下跪,我听了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欣慰。我感谢天主给我们

树立了一个如此从容地去死的完美神圣的榜样。”

她的信的下文都是提了一些具体要求,在此不多说了。她还给我写了一封短信,同年五月初我收到的。她在信中说,官员们让他们从原来住的地方迁了出来,借口为了他们的安全,不让人在夜里骚扰他们,把他们关到了另一个更小的地方。

我们现在六十三人蜷缩在十八kien(一kien只有十尺宽十二尺长)的地方。我们对官员们说,那么小的空间挤那么多人是不行的,但是无济于事,他们回答我们说我们可以在院子里自费盖一些小土房,或者把我们在原来住的营地里自己建的房子搬迁过来,但是我们生计无着,哪有钱来盖房子。然后,我们请求至少要给足我们和全国各地其他囚犯们同样多的口粮,官员们回答这要求超过了他们的权限,他们无权把我们的要求转达给将军,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让我们搬家。在那么多痛苦中,我最伤心的是这一搬家,小教堂就不在我们的范围里了。请祈祷天主以祂有力的手来支撑我,给我力量,宽恕我的罪孽。三月十九日。”

您瞧,尊敬的神父,这个大家族被置于了如何罕见的悲惨境地,他们没有支持,没有朋友,没有钱财,完全处于被抛弃的境地,没有比为这些高尚的耶稣基督的忏悔者争取必需的援助更能使我动心的了,您可以想像当我收到您寄给我的一笔接济来缓和一下他们的极度的贫困,我是多么快乐。

关于类思亲王和方济各亲王,他们被分别关在由三皇兄负责看管的两间牢房里。每天按时按量给他们送些必要的食物,但是却不管他们的穿衣。方济各要求给他带里子的皮衣服来御寒,我们马上给他设法去弄来此衣服,弗朗索瓦·周负责给他送去。他来到监狱门口,但是看守军官凶狠地把他赶出来了,不准他再露面。这个虔诚的家人仍不灰心,他等这个凶恶的军官换了班,另一个比较温和一些,有点人情味,他赞赏周对他旧主人的情谊,就收下了衣服,从送饭的窗洞送了进去,并告诉囚犯送衣服来的家人的姓名。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对家人说:“您的主人对您的关照很感动,但是他没有什么可给您,他要我对您说,如果能够让他把脖子上三根锁链中的一根解掉,他会很愿意送您点礼物。”军官以为囚犯在说好话,好像他要让人知道,那么多的折磨并没有打垮他的精神,磨掉他的勇气。但家人并不这样想,他认为他的主人在祝愿他也享有为耶稣基督戴上锁链同样的幸运。

好像类思亲王至今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他甚至拒绝了他从前的管家送给他的一点点各种水果。军官要把这些水果从窗洞送进去,他一边感谢他的好意,一边请他转告家人让他好好侍候新主人,不要再来了。他说:“如果皇帝发现了您出于好心为我做的事情,您就会

倒霉,我也会倒霉。”

其他被押到各省去的亲王们中间,我们只听到了有关保禄亲王的情况。中国耶稣会士达克鲁神父写信给我们讲了一点很令人欣慰的消息,除了第一道大门设岗看守以外,在牢房前官员们又加了两个岗哨,不让他和外边任何人接触。囚犯的耐性及他关于基督教真理的谈话也同样感动了两个岗哨之一,他决定归信基督教,即使付出生命代价也在所不惜。他受了洗,巧妙地把中国传教士引入牢房两次,一次是去年11月21日,一次是12月17日。通过这个新人教者,保禄亲王得以忏悔,聆听主的教诲,他心里得到了安慰。达克鲁神父告诉了他二位王兄光荣地死了,他就此死讯给他儿子米歇尔亲王写了一封动人心弦、充满了最美好感情的信,米歇尔仍被关在富尔丹。由于这位传教士去视察福建省的各个教区,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表面上没有收到有关这位亲王的任何消息。

同年八月十五,若望·赫四亲王的儿子加勃里埃亲王派了一个基督徒从富尔丹急忙赶到北京,告诉我们的母亲刚刚死在牢里,不久以前另外一位福晋阿涅丝·赵也病死了,

死前也不让叫医生去看一下,然而在中国所有没有判死刑的囚犯生病都可以有医生诊治。那么多人挤在那么小的空间,生活必需品几

乎什么都缺乏,已经有两个年纪轻轻就死了,这是不足为奇的。亲王 们难以坚持很久了,他们住得太拥挤了,他们在地上睡觉,他们吃的只有一点点米饭和咸菜,气候非常寒冷,他们每个人勉强只有一床被

子御寒。

我结束这封信的时候,又收到了赛西莉福晋的一封信。她告诉我她要把她所知道的有关丈夫品德的一切都写在纸上,她甚至已经开始写了,她为此要花许多时间,因为她写字很困难,这是她为自己写得慢做的惟一辩解,但是我知道另外还有一个更真实的原因,她把她的小房间让给了生病的人们,她自己退到院子的一个角落,睡在席子上。

尊敬的神父,这就是我今年所能了解到的这个优秀大家族的情况,他们在最严酷的迫害之下,仍坚持信仰毫不动摇,足以鼓舞所有具有真正的基督徒心灵的人们。我请您在圣礼时为他们祈祷。此致敬

礼。

 

61   耶稣会传教士巴多明神父致本会杜赫德神父的信

(1734年10月15日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您在所有给我的信中都问到那个优秀的鞑靼家族的情况,这个家族在铁锁链下呻吟了多年,但是在时间最长久、最残酷的考验中,他们的信仰从未有丝毫改变。您想知道他们是否有所变化,迄今为止,我无法有任何肯定的答复给您,直到去年,朝廷才下令让这个家族中被流放到各省关押在牢房里的亲王们回富尔丹。这种缓和让人以为可能对仍被关押在富尔丹的人们会有所开恩。其实这也是当时所敢于有的最低的企望,而一切却正相反。

下文是天主赐予的机会,让这些仁厚的忏悔者们稍微轻松一些。   两年前,皇上派了他的宰相①来到鞑靼,检查加强他所掌握的与准噶尔王子作战的新部队,准噶尔亲王是策妄阿拉布坦的儿子、厄鲁特藩王的继承者。那位宰相回去时经过富尔丹,正好是镇守那里的将军加强戒备的时候,或者说从未有过地变本加厉地严密看守那些囚犯们。他委任的那些官员们严格地执行他的命令,换了看守兵,赶走了基督徒士兵,严禁囚犯们和外界有任何联系。仔细检查给他们送来的饭菜,是否夹带了钱钞或信件。被另外关押的福晋们也并不自由,她们的看守甚至拒绝给她们送水来的人进入,他们自己也不愿意给她们送水,他们情愿打开旗营让她们中的两个夫人出去到隔壁井里打水。

我刚才提到的那位宰相偶然经过那里看到了出身那么高贵的人处于那么恶劣的境地,很受触动,他认为对这些福晋如此失礼也是对皇家的不敬。他回到北京后向皇上汇报他承担的使命后,谈起了被囚之人在那里受到的不适当的对待。到底他是怎么说的,他用了什么词语,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是他为他们说了好话。他到京后两天,朝廷就下令把放逐到各省的亲王们送回富尔丹。这个命令下到兵部也就是说下到管军队的衙门,兵部却并未马上执行。

九亲王还是非基督徒,被关押在山西省会太原府。他很高傲,当地官员对他很严酷,要是他遭难时谦卑一些,可能会好一些。他把他的皇家血统记得太牢了,他对于他的属下太高傲了,太盛气凌人了,他仍把他们看做他的奴隶。

当要把他送回富尔丹的命令到达后,官员们把他从牢房里拉出来,给他除去锁链,让他刮了胡子,装备却很差,让一小队军士把他押到富尔丹,比他的兄弟们住得近了。他是去年阴历六月三十到那里的。尽管将军也属于这一系的皇族,但在朝廷很得宠,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因为皇上没有说明他的意愿。他担心如果对这个亲戚太客气了,自己也会因此而失宠。他下令把这个亲王和他的儿子及侄子们关在一起。这命令使九亲王大为恼火,他再也不能自制了,他用一贯的高傲口吻说:“皇上一一我和您的共同的主子特别开恩,我和您共同的主子特别开恩,刚刚让取下我的锁链,您是否又接到旨令再把锁链还给我?如果您有这旨令,请把它给我看,如果您没有这旨令,我和您一样是自由的。”他激动得昏了头,对将军脱口说了几句不审慎的话。

亲王如此状况,并没有使将军变得更厉害,他倒也有点同情亲王,但是他始终害怕超越了他的权限,他决定把亲王关在他的衙门里。尽管这样处理比较缓和了一些,但是对这位不幸的亲王来说仍太严厉了,他不像其他基督徒那样受过基督教义启发,有某些超自然的动力支撑着,他不久就陷入了黑暗的忧伤之中,这种忧伤渐渐变成了某种狂躁症。将军让人把他当做疯子捆绑起来,这对于他的基督徒儿子禄·杜更是痛苦不堪。这个年轻人温和、谦虚、耐心,他的看守们尽管是非基督徒,却给他起了外号“圣徒”,和他关在一起的堂兄弟亲王们也同样称赞他的品德。

四亲王叫若望·赫,被放逐在河南省会开封府,他阴历九月二十一到达富尔丹。开封的官员们给他装备得还很适当。他们竭力减轻他在监狱中严酷苦涩的日子,几乎每天都让一些有地位的人从暗门进去陪陪他。他们很尊重这位落难的亲王可敬的品德及他被逮捕时在军队中显要的职位。这种职位差不多相当于我们的少将的职位。同样的理由使得富尔丹将军很友好地接待了他。他为他单独安排住处,可住到四个被放逐的亲王到来前。

将军佯装不知在六位要被送回来的亲王中只剩下四位了,有两位已经到了更美好的世界去了,一位是被放逐到山东省会济南府的二亲王若望·鲁,另一位是被放逐到南京去的十亲王保禄·库,只剩下两位得送回富尔丹,一位是斯坦尼斯拉斯·木,他是所有亲王中最小的,也是他家族人的继承人,他被放逐到江南省的苏州。另一位是刚刚到富尔丹就圣洁地死去的沙勿略亲王的长子,他被放逐到浙江省会杭州。从利益考虑阻止了他遵循父亲的榜样进教。他想像中,一旦政权有所变动,按满洲人习俗,当父亲去世时,最小的儿子还在家里,还没有分得过父亲的财产他将取得祖父以前的地位,他就是抱着这种虚无飘渺的希望一直没有进教。这两位亲王从流放地回来时几乎经过北京的各个城门,但是不准他们入城。他们在富尔丹受到了和四亲王同样的接待。

这个家族中有些一直被关押着的囚犯以为比较温和地对待他们的时候到来了,但是他们很惊讶地看到,将军佯装不知缺少的两位亲王已经死去的样子,事实上,也没有从正式渠道通知他两位亲王已经

死去。为了得到合法的正式通知,他给北京的兵部写信。一个月后他收到了答复。兵部只是简单地通知他一个死在了济南府,另一个死在了南京。等待着指示的将军又为难了,他不知如何对待让他看管的这些亲王。他不知该采取何种态度以不受到各方面的指责。他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再向兵部请示,他该如何对待放逐回来的亲王们以及他们的还被关押的孩子们、侄子们、妻子们和女儿们。好长时间以后,兵部答复说这件事不属于它的范围,将军和兵部一样有权向皇上呈奏,他可以用皇上喜欢的方式在他认为合适的时机上奏本。

如果是一种讨皇上欢心的事情,大家就会争先恐后抢着向他奏报,但是这件事情却是另一回事了,人们就推来推去了。说到底,这是富尔丹将军的职责。他再三考虑后决定向皇帝上奏本。我们不知道他怎么措辞。阴历三月二十四是当年的复活节的第三天,答复下来了:“按你认为最适合的方式处置这些人们。为了这么点小事也要来问朕吗?”

这答复就是让将军随意处置这些亲王们,这就又使得将军不安起来了。他怕太严厉了也不好,太客气了也不好。天主让他采取了比较有同情心的做法,而且这样做也使他口碑很好,在同一支系的亲王中也很得人心,这一支系的亲王在北京的人数还很多。他一开始就取掉了亲王们的锁链。允许他们刮胡子,对于鞑靼人来说,这和取掉锁链具有同样的分量。福晋们可以走出她们的地方去看望她们的丈夫、儿子、女儿和父亲们等等。您可以想像,分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得以相见,他们该流多少眼泪。这些优秀的耶稣基督的忏悔者们,为这第一次得到的恩宠一起向天主感恩。这第一次相见以后,似乎会有其他的恩惠。他们很想大家一起吃一顿饭来结束这美好的一天,但是他们太贫穷了,没有办法,他们只得回到各自原来的地方,等候给他们分配一个新住处。将军如何安排这个家族各家住处并不太重要,但是我想您多年来关心他们的苦难,告诉您一些有关他们的一些具体情况,您是不会厌烦的。

正如您所知道的,富尔丹的驻军驻扎在城外的兵营里。将军认为把各房亲王一起安置在城里某所大宅里,对他们诸多不便,还是把他们按原属的旗营安置在各分队里为好。他就把各家亲王分配如下:

他把沙勿略亲王的遗孀戴蕾莎福晋和她的长子、儿媳及他们的土旦夕孩子们分到白旗营。她的幼子彼埃尔。依及其家属分到黄旗营。二房共有九个人分到镶红白旗营。八房和九房有九人分到镶白红旗营。七房有十人分到蓝旗营。四房和六房有八人分到镶红蓝旗营。五房、十一房、十二房、十三房只有十人,被分到镶红黄旗营。但是将军在旗营里没能为这后四房找到地方,他就把在城里没收来的一处房子分给他们,这处房子比兵营方便多了。

尊敬的神父,七十二位亲王和福晋就是这样安置的,他们没有一个家人供使唤。如果供给他们一些生活绝对必需的衣食,他们就太高兴了。将军吩咐每月配给他们一定数量的米,但是不够吃饱肚子。他暗示那些到了当兵年龄的人,有空缺时,他会为他们谋取当兵的空位的。但是这种许诺并不能解决眼前的需要。王爷们告诉我们他们的悲惨状况,我们想帮助他们,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用欧洲接济我们微薄的钱尽力而为了。我说微薄,是与数量众多的亲王和福晋们及其所受苦难和需要之多相比较而言。

囚犯们稍得宽松之后,乌尔绪尔·李夫人大吐血,没几天,她就死了,也没能叫一个医生来看过她,也没钱为她举行丧仪。卡特琳娜福晋告诉我这个死讯,请所有的传教士为死者祈祷,也请基督徒们为死者祈祷。她说这位福晋在病中为她们树立了虔诚、忍耐和信仰天主,一切听从天主意愿的榜样。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向天主忏悔,表示对天主的爱,她呼唤着耶稣基督和圣母玛丽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位夫人的归信是天主的旨意的最明显的标志之一。她嫁给了苏努亲王的第五子,苏努亲王是被流放到富尔丹的这个优秀家族的家长。她丈夫很年轻就死了,没有留子嗣,那时候在这个家族里还没有一个基督徒。这位福晋在如花的青年时代就守了寡。她守孝还没有完,就有人一再来给她提亲再嫁。她坚决拒绝所有给她提的亲事,对她父母说她决定在夫家独自守寡度过余生。事实上她几乎不出房门,除了按照中国和旗营的习俗不得不履行义务的日子以外,她和父母也不来往。    .

当她的公公苏努亲王和全家都被流放时,她并不包括在内,因为她和这个家族只有一点点联系,如果她改嫁给另外一个人家,她就完全脱掉了干系。她安心守着空房。但是苏努亲王和他的侄子有纠葛,那侄子就告发了这位别人没有想到的福晋。于是,上边马上下令将她也一起流放,并且命令告发者负责执行。那位告发者很高兴担负这件可憎的任务,第二天就毫不留情地执行了。

对这位福晋来说是灾难的事却成了她幸福的渊源。她到了富尔丹就被安排和她的妯娌们、侄女们挤在一起,而她们都是基督徒。她不断看到伟大的虔诚的榜样,听她们的劝说,她很受感动,坚决要求受洗。待她接受了相当的基督教真理的训导以后马上就给她付了洗。

此外,将军在这位福晋死后也不像对待死在狱中的人那样对待她。对于那些死在监狱中的人,他只让他们埋在河边的沙滩里,不举行葬礼。而对这位福晋,他下令各旗营负担葬礼的费用。全家族所

有的人都为她戴孝,把遗体放在棺材里停放几天以后,他们就背诵着

基督教祈祷词,把它送到新堡寨城外他们选定的、在恢复原来地位以

前的暂时墓地。新堡寨是亲王们被赶出富尔丹时建造起来的小村庄,这是他们仅剩下来的还没有被没收的惟一的地产。

十二福晋叫戴蕾莎·侯,乌尔陈亲王的忠实夫人,要我去看他

们。几天前,她从刚给她的一点自由中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告解圣事做忏悔,领受圣体,她相信传教士们会来看他们的,她不知道

我们受的限制,当局不允许一个欧洲传教士出北京。我们想尽快给他们派一个中国神父以医生或者商人的身份到富尔丹去一次,但是必须等他回到北京来。再说,亲王们也并不是很自由的,他们的行为继续受到监视,这要延续到他们得到任用为止。

尊敬的神父,以上就是这个优秀家族现在的处境,十至十二年以来,我经常向您谈到这个家族,他们在重重苦难中能坚持信仰,怎么赞扬他们都是不过分的。在他们得到稍稍宽松之时,我们在北京正异常地焦急不安。事情是这样的:

我们得知多明我会的两个传教士在福建省被捕,其中一个隐藏了将近两年了,另一个刚从马尼拉来。总督问他们俩从哪里到福建来的,第一个说是从广东来的,总督立即命令他押送到澳门去,第二个回答说马尼拉,他立即被遣送了回去。总督对待这两个传教士还算比较有点人情味,他担心马尼拉的居民报复经常去马尼拉的中国人。但是他对帮助传教士们进入福建或者把传教士藏在家中的中国基督徒却非常严厉,他将他们中的一些人关人监牢,铐上锁链,处以罚款、杖责、放逐。如果仅止于此,事情也就无声无息地了结了,朝廷也不会得知此事,但是他判处一个基督徒秀才自缢,因为此人让两个传教士藏在他家里。死刑判决书必须经皇上下旨才能执行,他不得不将判决书及案卷送交刑部,由刑部审阅核准后呈交皇上批准,或者下旨。所有死刑判决书都要得到皇上确认,有时他会加重处罚,而最经常的是减轻处罚。但是有时候判决若符合国法,通常就让其保持原判。

阴历五月初七,总督的这厚厚的案卷到达北京。我们一得知此消息,都非常担心。但是意见不一。好几个人认为刑部将简单地确认一下总督的判决,不会加刑,这是通常的做法。又有人说在我们处境不妙的情况下,表现出对这件事情很关心是危险的,会引起一场把我们所有人都卷进去的难以平息的风暴。刑部已经被惹着了火,根本毋庸去等待皇上发善心宽恕。我同意后一种说法,但是我的意见

是不能把这样的一件事听任刑部“奏本”,也就是说不能听任那些负责起草刑部答复的人任意妄为,那是一些真正的贪婪的人,他们有上百种办法来搅混事情,他们靠不幸的人们发大财。我认为必须找一个灵活的中间人想办法,花点钱买通这些人。大家接受我的意见,照办了。我们找这些利欲熏心的人谈判时正逢他们已经起草好了一份措词恶毒,能置传教会于从未有过的最危险境地的奏本,三位主管签字时都不敢稍有犹豫,生怕在这样一件有违皇上意志及其旨令的案子上显出一点对欧洲人有所偏向。

他们在原稿上说既然福建省总督发现了几个欧洲人隐藏在他们的省里,当然可以相信还有传教士同样隐藏在其他省里(事实上也有好些),必须命令全国各省普遍进行最严密的搜查。仅此一点就能把我们置于死地,就可以为皇上去年3月18日接见我们时对我们的威胁付诸实施提供口实。

受我们委托去和这些人斡旋的中间人灵巧地缓和了这场危机,他们并不表现出很急切的样子,尤其当那些人为修改奏本稿开价一大笔数目的时候。几位中间人在谈话时巧妙地暗示在朝廷里的欧洲人对那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一点不感兴趣,这件案子和他们毫不相干,因为他们中任何人都没有牵涉进去。“尽管跟我们没有关系,”他们又补充道,“但是出于亲友关系,我们也不得不介入了。你们知道,我们很想重谢,但是心有余力不足,如果你们愿意考虑我们不多的心意,我们会时刻记在心里的,我们今后打交道的时间长着呢。”

说完,他们也不正面回答那些人为修改奏稿索要的一千五百镑,就把他们拉到了附近的酒店里,在酒店里,“奏本”们态度缓和多了,他们装作一点都不为他们自己,要价也不高,用他们的话说,纯粹是为了缓和一下他们的同僚们,然后他们主动提出了两种缓和的办法。

第一种办法,把文书发回原地,令总督向朝廷说明他把重犯(两

个欧洲传教士)不加处罚就遣返了,而把一个罪不如他们重的处以死刑的理由,暗示他有受贿欧洲人的钱财之嫌。“同时,”他们又补充说道,“在这里和在福建省要找到能指控总督的人和支持这指控的人,这样就可以把他置于可怕的困境,给他成许多麻烦。”

第二种办法比较简单、缓和。重新起草奏本,在总督的判决书上不加任何东西,说这件案子毋须再作讨论,按照原来的判决执行。他们说:“因为总督是依法做出判决,刑部也应依法核准,不能减轻他已经决定的处罚。只有皇上能够开恩赦免被判了死刑的罪犯。在这点上我们可以利用一下,我们可以做一些安排,让皇上核准的刑部的答复迟一点传到福建省,使得死刑推迟到秋季执行。今年秋季已经过去了,死刑势必就推迟到明年秋季,在这期间可能会有一次大赦,或者可以想办法把死刑改为充军。”

中间人接受了第二种办法,把我们给的两百镑塞给了他们,这些刑部的小官吏很满意了。他们答应只把一份涉及到已经判了刑,再也帮不了任何忙的人的奏本呈送上去。

小吏们奏本的措词写得很不错,他们送给刑部第一主管一个叫张昭的汉人官员看,这位主管拒绝签字,吩咐给他找来1724年由满保发出的针对基督徒的控状,及皇上就此案下的旨令,这个答复使此案又起了恼人的波折,加以避免至关紧要。

“奏本”们轻描淡写地提了那份控状,并没有出示它。他们答应

修改奏本稿,但只是改动了一下用词,还是保留了原来的意思。他们

只是补充说要下令福建省总督惩办让两个马尼拉的欧洲人上了岸的厦门的官员们的疏忽。那位汉族主管对这份新奏本稿仍不满意,“奏本”们挑了他不在的一天请满族主管签字。他们颇费斟酌,小心说话,生怕得罪了在衙门里居首位的、几乎对所有的决定都起推动作用的满族主管。

于是阴历七月初七(1734年8月5日)奏本呈给了皇上。皇上说:“把秀才秋季处斩。此外,按判决书执行。”皇上没有说马上执行命令,“奏本”有权在二十天内发送急件,他们就这么办了,这样秀才

的死刑今年就不能执行了。就看明年秋季前是否能设法救他了。

这件事情刚刚结束,三天前在保定府属下的两座小城市里又发生了另外一件恼火的事情,一座城市叫高阳,另一座城市叫Gin Kieou,我们的葡萄牙神父在那里有老传教点。几个月前,一个奸诈的非基督徒陷害一个乡下的新人教者,制造借口把他告到衙门里,迫害就此开始了。那非教徒曾要求那新人教者出钱在他的村子里造一座小塔,或者卖给他烧砖瓦用的柴火及其他造塔用的材料。

遭到那位新人教者拒绝之后,他就写了一份充满对基督教诬蔑之词的状子递交给高阳县官,他知道此位县官公开声称与基督教为敌。高阳县官不作其他调查就派人去把被告抓了来,给他上了镣铐,到他家去抄出圣书、十字架、圣像、念珠和基督教其他的象征物。在县官看来,这些东西都是那位新人教者的罪证。审讯时,他向他提了许多诡诈的问题,其中还问他怎么胆敢进了皇上谴责过的邪教,谁给他付的洗,哪些人是他的同谋,等等。边审问,边打耳光并施其他的酷刑。那位新人教者没有屈服,只是回答他信仰的教理是非常神圣的,所有和他一样信仰它的人都以此为荣。这个回答尽管很简单,却使得县官更生气,他马上又下令另外逮捕了好几个基督徒,他还向省里的官员们报告他的新发现。

这次事件使我们极度不安,我们调动起我们所有的朋友,也花了

相当多的钱,比较富裕的基督徒出更多的钱,但仍不能使县官对囚犯

好一点。只有对一些病囚或年老的囚犯才让取保假释,因为如果这些囚犯们在审判前死了的话,他就会遇到很麻烦的事情。这场迫害还没有结束,许多情况我还不清楚,我要到明年才能更详细地向您报告。

尊敬的神父,您可判断我们生活在如何窘迫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多么小心不给基督的敌人任何口实。自从3月以来,我们除了进宮或者为皇帝效劳到某个地方去以外,几乎已经好久不敢出门了。有时必须去为垂死的人主持圣礼,我们这些欧洲人,只到我们不用担心被袭击的地方,其他欧洲人不宜露面的地方由罗玛窦神父或者秦于连神父去,他们俩是中国耶稣会士。星期日或节日里,基督徒们仍继续来教堂,我们惟一要注意的就是让他们不要成群结队出去。最后,尽管各种事件接连不断,我们没有完全停止工作。我们仍继续地培植法国耶稣会士负责的北京的或乡下的传教区。从去年阴历十一月至今年八月,已经有一千一百五十七名成人或儿童受了洗,领圣体的已经增到六千二百人,如果传教会能够得到更多的安宁的话,它的收获肯定是很少可与之相比的。

天主刚刚在湖广省的偏僻山区给我们安排了一个避难所,传教

士和一大批基督徒可以在那里躲避目前的迫害。这个新机构是这样

搞起来的:

当福建省掀起的这场迫害波及到了全国,传教士们被迫离开各省撤到广州时,我对被迫离开湖广省的我们尊敬的神长赫苍璧神父说,我将经常派一些德高望重又有能力的老基督徒去看望各教区的基督徒们,检查留在那里的讲授教理者是否确切地履行了他们的义务。我第一次派人出去检查得到了另外一个好效应:既使得讲授教理者很认真地履行了他们的义务,又大大安慰了新人教者。各地教会的领袖们写信给我,感谢我从京城给他们送来的援助。

过了一段时间,襄阳教区的领袖们避开官员们的严密搜查,决定逃到这个大省的北部,离古镇七法里的山区里去,古镇是一个三等城市,那里有一支守卫部队。他知道那里有一些土地一个世纪以来无人耕种了,土地主人都不住在那里,他们愿意便宜一点卖掉这些地。他只花了六十个罗马埃居就买了一个小山谷,分给贫穷的基督徒家庭。

我由此想到成立一个小机构,收容从地方上撤出来的基督徒,让传教士们也来秘密地执行他们的职责。我让一个基督徒秀才来负责这项任务。他是个办事灵活有经验的人。刚刚过去了三个月,他就给我带来了一份以他的名义订的一份合同,上边有当地官员的印鉴。他买了两座山的山谷,和上述那个基督徒领袖买下的山谷相接。这些山谷名叫木盘山,因为这些山边上都长满了灌木林,山顶看来就像一只盘子。到那里去必须穿过湍急的河流,既不能架桥,也不能用小船。穿过这些急流,还要攀登很陡峭的从山脚到山顶荆棘丛生的山。到了那里就可以看到一片很宽广的地方,长满了美丽的树木,土地非常肥沃,四五年之内不用施肥。

这件事情刚刚结束,有些非基督徒才想起有那么一个秀才发了财了,他们后悔让他先买下了这些山。他们决定就此事指控那秀才,他们就到山的所在地官府去告他。买主预先想到会有麻烦,采取了很好的措施,那些人的控告被驳回了,买山岭的基督徒的拥有权得到了确认。不幸,那位基督徒秀才不习惯经常步行走那么艰难的山路,得胸膜炎死了,基督徒们都为之惋惜。为了弥补这使我很悲伤的损失,我继续派老的讲授教理者到那里去巡阅,分配土地,建立规章,并培养了几位首领来监督执行。

1729年9月,一个朝廷大臣上奏皇上,说在北京的欧洲人数目太大了,有好些人是无用的,他们只会对中国人故弄玄虚,拉人进基督教,在各省还有欧洲人藏在他们的信徒家中,有好些教堂都还没有

改为公用场所,等等。就此进谏,皇上召来了一个大臣吩咐呈上他就福建总督指控欧洲人而定下的规章,他又下了新的密旨,我们对此无

从得知。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早地通知各省传教士们,好好隐藏起

来,或者藏到他们的船上去。湖广省搜查得非常仔细,以至于在那里

隐藏了好几年的Couteux神父只能退到广州去。这一阵风暴过后,该神父强烈要求长上们把他派回省里去,但是他们看到他年老体衰,疲劳不堪,认为不能答应他的要求。他们任命胥孟德神父接替他,只允许他把他的接任带到省里,在教区里安置好以后,一有可能就马上回广州养病。这位神父已经到了升天的成熟期了,他离开胥孟德神父两天以后就病倒了,很欣慰地在他亲爱的新人教者们中间死去。

胥孟德神父是第一个走进这块赫苍璧神父称为“中国的塞凡尼”险峻山区的第一个欧洲人,他1731年lO月到那里,1732年8月又去了那里。1732年3月2日我收到了他派人带来的一封信,信中,他详细告诉了我一些令人很欣慰的天主在这个新地方布施的恩宠的情况。他把这山区分为八个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讲授教理者。他巡阅中主持圣礼时看到基督徒人数很多,很感欣慰,他还让人为传教士造了一座房子,传教士不在时就作为学校的校舍。在只有基督徒的地方,不让任何一个非基督徒定居,如果碰到有非基督徒,他希望能在天主的恩宠下让他们归依信仰。这样,在这块地方,只有真正的天主仰慕者居住。他还说,他离开这山区吋,在那里留下了六百个基督徒,这个数目以后还会增长。为此,他写信给总会长神父,请他把中国耶稣会士高神父派到那里去。这位神父还不到三十岁,头脑清晰,他的虔诚、谨慎、谦虚更是值得赞扬.天主保佑我们在中国人中多找到几个如此优秀的人。我认为在当今皇上在位期间,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办法来支持这个传教会。这两位神父将互相帮助。胥孟德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在此山区巡阅,而高神父将巡阅这个省的所有教区,他不会有任何危险。我请您为这个刚刚起步的传教会祈祷。此致敬礼。

 

62   耶稣会传教士巴多明神父致本会杜赫德神父的信

(1736年lO月22日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我上次信上告诉您皇上终于给长久在富尔丹流放的亲王们更多的自由。皇上把他们留在那里并不起用,将军只是告诉他们,待士兵

位置有了空缺,他就让他们中能拿武器的人补缺,让他们抱有一线希望。

这些仁厚的基督徒们一有了一点点自由,首先想到给我们写信。目前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出北京,他们为此叹息,他们请求我们至少派中国耶稣会士樊路易神父去他们那里,为他们主持圣事,尽我们所能地给他们带去点接济。他们说:“我们出监狱时几乎是半裸着身子,我们身五分文。我们徒劳地要求这里守军的将军去请示皇上怎么处置我们,他总是一拖再拖,从他一再推托中,表现出他并不清楚拿我们怎么办好。最要紧的是这里要有一个神父,我们极其需要他。我们蹲了那么长时间的牢,我们不知道怎么利用牢里无聊的时间及严酷的痛苦,在天主眼里,我们的罪孽是多么大呀!”

这些杰出的流放者们所有的信几乎都是同样的话语,他们大家都同样急切地表示了要告解圣事,净化灵魂,领受圣体。他们想到光写信不足以战胜我们在满足他们要求时所遇到的困难,他们求助于纪马克,在他们被放逐期间,这个善良的老人帮了他们很多忙,我在最初那封跟您谈到这些虔诚的耶稣基督的忏悔者的信中经常提到他,他们请他到北京去催他们所要求的事情,请他最后帮他们一次忙。他起先说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表示抱歉,后来经不起他们一再要求,他带了很少一点钱就出发了(他很穷,派他去北京的人比他更穷)。圣诞节前几天,他到了北京。他向我们说了他这次来的任务,他自己做了忏悔,领了圣体,准备圣洁地死去,他认为自己离死期不太远了。

我和葡萄牙神父们商量了一下,都认为必须让纪马克回去,让他把我们所有的接济给亲王们带去,其中有从法国募集来的,也有我们从其他地方募集来的。我们派樊路易神父去他们那里困难没有以前大,因为三个月以前即位的新皇上生性美好,让我们相信他对待基督教和欧洲人会比其父亲雍正皇帝好一些。

樊路易神父在主显节后不几天就带了一个仆人上路了。路途天气恶劣,他身体又很不强壮,一到了富尔丹就病倒了。他挤在兵营中纪马克那里,很难去照顾他。刚刚从牢里出来的亲王们住得也不像他们在城里的房子那样宽敞。只有保禄亲王(死在南京监狱里)的儿子米歇尔·周和三亲王若望的孙子们及他们的母亲阿涅丝住得还稍好一些。他们让樊路易神父搬到他们的房子里,那里不缺别的只缺药,他身体本来虚弱,加上疾病,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只给他的房东两家人主持了圣事,那还是趁他稍好一些时的间歇做的。他稍好一点后,马上就起床履行他的职责了,但是他只能小心谨慎慢慢地履行职责。

从北京一封接一封信传来,告知刚刚掀起的对信仰基督教的人的迫害,那时还有一些人他没有能满足他们虔诚的要求。北京来信说在所有的旗营里正在极严格地搜查入基督教的满汉官兵,用严刑拷打逼他们放弃信仰,同样的命令不久也将传达到富尔丹。为了谨慎起见,樊神父得立即离开该地回北京去,他也正要回去。但是已经长期习惯最严酷考验的亲王们不同意他走,挽留他再呆一些时候继续做他的工作。他尊重他们的意见留了下来,直到富尔丹的一位要官来看米歇尔亲王,催他尽早私下让这个汉人回去,那位官员是收留樊神父的米歇尔亲王的近亲。他说:“我可以不请求您,就下命令赶他走,只要我一句话,就可让他灰溜溜地离开,但是我不愿意这样冒犯您,您知道现在朝廷里发生的事情,您说您不怕,我相信,因为您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但是我怕丢官,我怕我的家属遭罪,我也怕您不小心又回进您刚刚出来的监牢里去。”

官员的这番话一点也不使米歇尔亲王害怕,他也很难同意樊神父的意见,樊神父支持那官员的说法。樊神父担心再遭到其他亲王的反对,他没有和他们告别就走了,他到北京时已经精疲力竭了,我马上去看他。他告诉我的有关这些新基督徒的坚定信仰和热忱我就不详述了,那我必得向您重复我在好几封信中一再告诉您的事情了。

然而,我不能遗漏一位亲王的特别虔诚,这位亲王是他家中惟一没有受洗的,他是方济各一沙勿略.苏努亲王的长子,名叫嘎荣加。樊神父告诉我,照他看来,这位亲王也一样很迫切,他完全可以成为最热诚的基督徒。为了让他母亲、妻子、儿女得到参加圣事的幸福,他自己让人搞了一个很像样的可以举办圣事的地方,他请那些害怕被搜查的人到他那里去参加圣事,鼓励他们,请他们放心,如果官员们追究起来,由他负责。“唉,怎么说呢,”他说道,“我们家族那么多亲王那么虔诚地为捍卫神圣的信仰而死,他们不都是很好的学习榜样吗?不要以为我讲此话是理直气壮的,只是因为我没有受过洗,我在说现成话,有其他的原因使我不能受洗,但是,请放心,如果有危险的话,我永远不会后退的。”

樊神父离开富尔丹之前,很欣慰地为苏努亲王的第十六女,也是最小的女儿付了洗。我在1726年8月24日的信上提到过她。我在信上告诉您,她被夫家休弃以后,被送回到富尔丹她父母的身边。她在快到富尔丹的半途上碰到了戴着锁链押往北京去坐牢的哥哥们,他们从北京还将被发配到南方各省,在那里受终身监禁。当时,这位夫人远没有想到她有朝一日会入教,她把她家的灾难,她的不幸都归

咎于基督教。她根本不听其他福晋们的劝告,她怪她们太顽固不化,她把她们对基督教的依恋看成是她个人遭难及她余生将受的所有痛

苦的根由。

然而,渐渐地她在兄嫂身上看到的忍耐和平静使她深受感动。她很奇怪他们从来不像她那样怨天尤人,尽管他们受的痛苦远远超过她,他们仍毫无怨言。她被允许随身带了她的钱、首饰、衣服来,另外,她被休弃送到富尔丹时,她丈夫非常痛心,她走了之后,她丈夫一有可能又没有很大风险时,就通过可靠的渠道接济她一点。可是不久,他就无法继续接济她了。我在下文中将会讲到。不多久,她就和她的兄长们处于同样的贫困状况,她没有求助于天主。尽管她眼前始终有忍耐的榜样,她仍不断地抱怨。

直到她的兄长们从南方各省被释放回到富尔丹,她才好说话一些。斯坦尼斯拉斯·木也在这批人名中,她很爱他,不仅同意和他住

在一起,而且他向她讲信仰天主人教,遵守教理时,她还很高兴听。

他经常以她的兄长们为例,如若望、若瑟、保禄、方济各等。“您知

道,”他对她说道,“我们家族里的老大被认为是最明智的人,他情愿戴着锁链,贫困不堪,死在牢里,也不愿意表现出对信仰有丝毫的动摇,他并不是盲目信仰,他把它看做通往天堂免受永世折磨的惟一道路。他的兄弟们也和他一样为了同一信仰受苦难,他们和他一起在天堂享有同样的幸福,他们肯定在天堂祈祷天主启示您跟随他们的榜样,您还怕上当受骗吗?”

这位夫人越来越受到这些理由和榜样的震撼,但是最使她感动的是斯坦尼斯拉斯的榜样,从他身上她可以看到他所说的若望亲王的影子。她很惊讶地看到他和受洗前情感很不相同,她无法平静下来,她听他讲戴锁链和严酷的监狱生活和放逐只是好像天主特别恩宠他,天主只是让他在这个世界受一点儿的惩罚,让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免受因他的罪孽应受的更可怕的惩罚。此外,她看到他温和、平静、谦卑,他以前应有尽有,现在要什么没什么却毫无怨言。

这一切,再加上她嫂嫂们的榜样及劝说,使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或者说天主启发了她的思想,感动了她的心灵。她开始读教导基督

真理的书,学做祈祷,在规定的日子斋戒,模仿兄长们严格遵守基督教理,就好像她已经进了教一样,因此,樊神父到的时候,她已经很好地受了训导,做好了受洗的准备了,樊神父给她付了洗,给她起名罗莎莉。我们去年的信中告诉您雍正逝世的消息,那是1735年10月7日,我们的船启程回欧洲前不久。他的儿子乾隆最近才登位,这位君王性格温和乐善,已经表现出了对老百姓的仁慈,尤其对血统亲王们,除此以外我们还不能告诉您更多的情况。他给宗人府的旨令说关在牢里的他的八皇叔和九皇叔的儿子们不应该因他们父亲的错误而受惩罚,应该恢复他们原有的衔位,

他下旨寻找其他被贬黜的、长久流放在各地的血统亲王们,因为如果忽略了此事的话,以后,他们由于处境窘迫,因为联姻关系,他们的后代的血统可能和老百姓混杂在一起了,这样开祖皇帝的谱系上就会少了一些支系,这后果是很严重的。寻找需要时间,富尔丹的亲王们也属于这次搜寻的范围,没有人对他们透露任何消息。

这时候,康熙皇帝的第十子和第十四子还关在牢里,第十子关在城里,第十四子关在乡下。康熙皇帝去世时,第十四子还在鞑靼腹

地,正领着中国军队和准噶尔打仗。因为他功勋卓著,他的十八岁的

土乃·儿子宝基特别出众,深得(康熙)皇帝的喜爱,大家都毫不怀疑皇上会让他(十四子)继承皇位。但是死神比预期的早降临了,当时十四子离北京很远,康熙皇帝担心如果让十四子继承皇位,在他从远方赶回来即位期间,帝国内部会有动乱。他把目光投向了与第十四子同母所生的第四子。他们的母亲还活着,她更喜欢十四子,而不是刚刚被任命的雍正。这就更加速了十四亲王及其儿子宝基的受贬。

新皇帝一即位,就冒用已故皇帝的名义,好像他还活着,派人接连送急件到鞑靼,命十四亲王把官印交给他指定的人,不必带很多随从,尽早回北京商讨一件最重要的大事。十四亲王立即遵命,他只是到了离朝廷还有三天路程的时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再也不能后退了,他还是到了北京,他看到他的兄长坐在宝座上。雍正命他去为父皇看坟,因为他们的母亲还活着,他只是受到密切监视。但是,后来她死了,不久,他就被叫回北京,然后被送到长春园,在那里他被更严密地监禁起来,无法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甚至和他儿子宝基也无法联系。宝基被关在另一处监牢里。他好几次被换了监狱,最后落在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手里,这个亲王既是个坏儿子,也是个坏兄长,他把兄弟关在他府内的一个角落里,连肚子都不让他吃饱。当今皇上以某种相当个别的方式首先给了宝基自由。去年12月,皇上派了一个大臣去看他,那位大臣让打开牢门,只对囚犯说了一句话:“皇上问谁把您关在这里的,出来吧。”说完,门也不关就走了。

几天前,皇上命令宝基的哥哥到宗人府去接受旨令。这位亲王意识到要受责,到了那里吓得直发抖。宗人府主管命他跪下,向他宣读了语气非常严厉的旨令。详细叙述了他的错误,尤其他不孝的错误。至于宝基,他受到了皇上的接见。他说话不多,只是流泪。皇上为了安慰他,让他顶替他兄长的亲王头衔,而他的兄长受到了比他应得的好得多的待遇,只是让他和他的妻子、儿女及几个太监住进他府邸旁的一个他以前让人修造的供消遣的花园,不准出去,于是这花园今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监狱。

当年1月17日,皇上召见了宗人府主管,他是康熙的第十二子。

皇上给他下了旨令,我们无从得知旨令的内容。但是他出宫时,有人

看到他带了他全班人马出发去长春园,传说康熙的第十四子关在那里,现在无人再提起他了,好多人都认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打开了重重大门才找到囚犯,他根本不知道他四兄已死,他的侄子已经登基即位,因为围墙太厚了,无论外边发生的事情,还是外边议论的

事情,他什么都听不见。

尊敬的神父,您可以想像这位被禁闭了十二年的亲王一旦被从可怕的黑暗中拉了出来是多么惊讶,多么快乐。过路人看到那队人马走进牢里都停下来观看。人们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每个人都想看看遭难亲王被释放的情景。消息马上传到北京,十四亲王府离这队人马进入的城门比较近,老百姓们成群结队地跑去迎候,为了表示他们的快乐,他们都跪着迎接他,手里拿着香向他磕头。

十四亲王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礼遇,他甚至担心这样会使他遭祸,他一边叫大家起身,一边尽快地走过去。奉命去迎接他的亲王、他的儿子宝基,还有另一位王爷伴在他身边。他像胜利归来一样回

到亲王府邸,全家人都在等他。他一进去,亲王和他个别谈了一段时

间。此次谈话,我们所知道的只是要他慢慢养身体,不要急于走出亲

王府。他让儿子去向皇上谢恩。同一天,另一位亲王奉命去释放康土矽熙的第十子,把他带到他剩下的惟一儿子住的一座房子去,他原来的府邸被毁已久,他的长子已经死在牢里了。这件事情进行得不如释

放十四亲王那样大张旗鼓,不过也给他下了同样的命令,当这些消息

公布后,全北京都为皇帝的善通人心鼓掌,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欢

呼,好几天里,大家谈论的话题都是好心皇帝的仁慈。

我们对于亲王们得到的开恩并不是无动于衷,他们曾经一直保护我们,尤其是我更得益许多,因为我比别人有更多的机会见到他们,和他们交谈。我们看到皇上对各种各样的人赐给的恩德,除了对和尚道士,他对他们很表不屑,这使得我们希望能够从这个新主那里为我们神圣的基督教争取到一点恩宠。我们的基督教曾经备受他父亲迫害,传教士们被从各省驱赶到了广州,过了几年又驱赶到了澳门。

我们首先想到了两个难题:第一,新皇上登基既不重申他父亲留下来的旨令,也不以使其无效的方式来解释先皇的旨令。第二,我们自己没有办法和皇上直接交谈,我们找不到人敢于代我们向他呈交有关先皇旨令的如此棘手问题的奏章。最后我建议我们的神父们求助于宰相马齐,他对一般欧洲人总是比较友好,对我更另眼相待,我和他书信来往结交朋友已经三十二年了。我的意图得到了赞同。我向宰相的大管家详细讲了我们的事,请他先向他主人吹吹风,待我有机会进去时,亲自去要求他的保护,领受他的旨令。

第二天,宰相派人来对我说,立即写一个要求恢复基督教和传教士的奏本,奏本上说没有比此更合理的事情了,在全中国没有比欧洲人更诚实的人了。这消息使我们充满了喜悦和希望。我马上起草奏本,还没有写完,宰相就派人来向我们要,对我们说要抓紧时间,他想请宗人府主管兼礼部尚书十二亲王呈上去,但是为了保密起见,在上边处理此事期间,我们不能在他府中露面。

此十二皇叔是宰相的女婿,他对宰相另眼看待。皇上也自认为是他的女婿。尽管皇上娶的是他的侄女,他兄弟的女儿,但是他这位兄弟死得很早,那时他女儿还在摇篮里,作为叔父的马齐宰相就把她接去抚养,视如己出,她也把他看做自己的父亲。当今皇上选了许多姑娘后选中了她作为合法妻子,她给皇上生了一个儿子,已经八岁了,这皇子无疑将是皇位继承人。

我们的奏本完成后,我就派人送给宰相,他派一个太监把奏本送给十二皇叔,那位皇叔读了后,觉得写得很不错,只改了两三个字,他觉得针对福建省前总督满保的语句太强烈了。那总督曾经大肆污蔑

传教士,使得各省把传教士赶了出去。十二皇叔也是礼部尚书,知道此事。满保的指控状也曾发到礼部的。他帮不了我们的忙,他知道指控是从上边来的,是有一道密令的。但是现在新皇上登基了,他可以帮我们的忙而不担风险。不管怎么样,他答应伺机呈交我们的奏本,但是他无法告诉我们哪一天呈上去。他可能自己心中也无数,他想时间充裕一些。我们很没有运气,他没有凑好时机。他进宫去呈交奏本的那天,正碰上他的兄弟十六皇叔,这十六皇叔是帝国四名辅佐摄政王中的第一位,十二皇叔向十六皇叔谈了他进宫的意图,甚至还给他看了我们的奏本,但是他很惊讶地看到十六皇兄强烈反对他帮我们呈交奏本。

我们无从得知他们的谈话,但是4月8日,十二皇叔仍让老宰相的家人把奏本还给了我们,还给我们带了话:“你们应该交给十六皇叔,然后,你们的事情转到我处时,我再帮你们。”我特意问了家人亲王还说了些什么:“因为,他让您告诉我们的话好像情况不妙,再说,如果做这件事对他有危险的话,我们决不会让他去冒险,我们会耐心等待时机的。”他回答说,他不知道,他又说:“今天早上,他的福晋派人叫我去,令我告诉您,有一个重要人物反对此事,我没敢问名字,可能她也不愿意告诉我.”

您可以想像,看到我们的希望又消失了,我们是多么伤心。但是我们谁也不主张去找十六皇叔,不是因为我们认为他是反对我们的,他有时也对我们表示友好,我们知道他不喜欢介入和他无直接关系的事情,他不会花一小点力气呈报皇上的,所以我们起先不想去找他。果然,他一口回绝了我们,说他不负责处理我们的事情,这倒也是真的。

同一天,我晚上去向老宰相谢谢他对我们的关照。如果只让他一人处理的话,我们的事情早就解决了。但是,他已八十五岁了,尽管他是宰相,除了进宫向皇上请安以外已经不进宫了,他也不参与处理公共事务了,他头脑还很清晰,如果有相应的体力的话,他是很称职的。这位好老人告诉我,必须找门路和皇帝本人谈。

这次努力没有成功,我们认为主发慈悲还没有到时候,我们应该静待一些时候,在我们三个教堂每天的祝愿弥撒时,再加倍祈祷做更

多善事。自从1733年3月18曰雍正皇帝要把我们所有的人都赶回去之时,我们三个教堂就每天做弥撒。

宫里瓷器库有一个小官叫若瑟·汪,是个基督徒,4月22日一早他派人来告知我,前一天晚上,他听说有一个指控基督徒的奏本呈给了皇上,他知道的就这些,没有更多的了。我们起先把这消息只看做当时的一条传闻,我们相信皇上对我们并不怎么好,他也不会对我们怎么坏。然而,我们仍派了几个聪明灵活的人去内务府探听消息,所有的奏本及皇上的批复或旨令都是先交到内务府作登记的。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在礼部也没有发现什么,所有的指控都送交礼部的。一反往常,在这两个衙门里,一切还无从得知,但是不多久,我们就无所怀疑了。基督徒们从各方面给我们带来了指控状的副本,辅助大臣的判决,和皇帝批的“岁少’两字,也就是说,朕同意此意见。

指控人叫蔡世海,他是一个叫tong—ching—ssiee的衙门的一个小官,先皇在位时被判充军,后来乾隆皇帝大赦时获释。他从流放地回来时,请他姐姐到他家吃饭,并参加一个礼仪活动。他姐姐是基督徒,嫁给一个基督徒官员,她担心这个礼仪是迷信活动,谢绝了,这样本来就不太好的两家人就有了矛盾.

也有人说,他的指控早在他被充军前就写好了,他葚至还请人呈给了雍正皇帝,雍正皇帝读了以后把它扔在一边,说旗营里的人进不进教他都不在乎,再说,他已经就此事下过旨令了。

蔡世海的指控实际上只是重复了同样的诬蔑,早就有人在他之先指控过了。只是他强调旗营里的满族人和汉族人都不能进教。因为他说:“诱惑是从老百姓开始的,有的人轻信了花言巧语,有的人着眼于利益,最令人恼火的是满洲人也渐渐学了老百姓的样,受到同样利益驱动,如果不杀一儆百地及早刹住这股歪风,我们的宗教和我们历来的习俗就会被推翻,被毁掉,尽管汉人和我们不是同一渊源,皇上仍要一样对待。无论在满人或汉人中都应该禁止,进了这个外国教会的人都要受到同样的惩罚,采取了严厉手段,我们的法律才能被遵守,这样我们的国家才能得以太平。”

这个奏本交给了以十六皇叔为首的辅政大臣们,如果他有点善意的话,想到他父亲康熙皇帝曾经善待我们,他可以把它扔在一边,但是,他收下了它,并且交给了皇上,皇上令他和其他辅政亲王们讨论。辅政大臣们马上进行了讨论,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讨论,因为,他们只是转抄了满保的指控状,继而做出了判决。由此他们得出结论,命令各旗营首领审查进了新的基督徒,劝他们放弃信仰,如果他们拒绝,就严惩他们,至于因为在科学方面,尤其在数学面很灵巧而得以留在北京的欧洲人,下令礼部禁止他们去引诱旗营中的人们和老百姓进他们的教。这次非常迅捷地做出了决定,不让我们有时间预先得知此决定。4月24日,此决定呈交给皇上,当天就获准,同月26日,就传达到各旗营部执行,然后传达到礼部和管老百姓的户部。此决定公布的第二天,大批基督徒到我们教堂来做忏悔,准备好承受迫害。

这个决定甚至当天就开始执行了。官员们还没有收到皇帝的敕令就已经行动起来了。说实话,不是所有的官员,主要是那些预先被告知反对我们的基督教的官员,或者那些最效忠于十六皇叔的官员。他们一得知他们的旗营里或者说他们的军队里谁是基督徒,他们马上就把这些人叫到他们的衙门里,向他宣读皇上要求他们放弃信仰的旨令,否则将受到严惩。

除了很小一部分被刑具吓怕了以外,我们的基督徒在酷刑下表现出一种英勇无畏、坚定不移的意志。他们被掌嘴掌得满脸是血,被按在地上鞭抽棍打,他们始终回答他们生死都当基督徒。审判官们徒劳地折磨他们厌烦了,就逼他们隐瞒信仰,至少隐瞒一段时间,在外表上表现出似乎放弃了这个外国的信仰。“你们心中保留信仰不就够了吗?”他们说道,“这样,你们既听从了皇上,也无损于你们的/U信誉。”但他们说他们非常听从皇上的旨令,他们并没有被禁止敬仰

天地之君,基督教不是一种外国的信仰,所有的人都要归依它,为信仰而痛苦地死去是他们最终的愿望,劝他们隐瞒信仰是徒劳的,基督

教理禁止在最细小的事情上说谎,他们有充足的理由不能隐瞒信仰,

也不能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模棱两可态度暧昧。

我很想向您详细汇报我们的基督教徒们坚定不移的所有事例,但是我怕重复过多使您厌烦。我就只举两三个耶稣基督的忏悔者的事例,您就可以了解所有其他基督徒了。

第一个叫周罗朗,在这次迫害中,他坚定地捍卫他的信仰,以他的热诚鼓励其他基督徒,支持软弱者,表现得特别突出,他也因此深得我们神圣的真理的要领。他只有二十六岁,他特别珍惜父母的养育之恩,他征得他们同意不结婚,完全献身于天主。有一次。好多人拥到他房间里和他个别谈话,其中有一个人对他说:“现在皇上命令您放弃基督教,您决定怎么办?您拒绝的话,就会引起可怕的麻烦,您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满足官员们了,您在心里一样可以保持信仰。相信我,这是您惟一能采取的办法。”

“好久以前,我就感觉到您对我的好心。”周罗朗答道,“但是如果您了解基督教,如果您有幸进了教,您说话就会很不相同了。任何人都不如基督徒们那么清楚地认识要听从他的君主,因为他们知道他的权威来自于我们热爱的天主,违反了他的命令就是违反了天主的旨意。您看到了皇上的敕令,他说了不能敬仰天主了吗?他自己也热爱他。您和我一样明白,这个命令是就一个叫蔡世海的官员请求书下的。蔡世海错误地指控基督教不敬祖宗,不孝敬父母,辅政大臣们还加上了满保的诬蔑之辞,他以前错误地指控我们在教堂里男女混杂。皇上不能不谴责这种混乱,逼使犯有这种罪错的人改正行为。基督教的要求归结为两点:在一切事情上敬仰天主,爱人如己、,爱人如己的第一条就是孝敬活着的或已故的父母,我想非基督徒们也不见得像我们那样孝敬父母。有人竟敢诬蔑我们教堂里男女混杂,这是地地道道的诬蔑,因为从来不让妇女们进入男人们常聚集的教堂。”“那么说,、”仔细听他说话的人们说道,“蔡世海反对基督教的指控是大错特错了。…‘说得对。”周罗朗回答道,“你们劝我先至少在表面上作些改变。我问你们,我可以改变什么?是否要说不能敬天地之君?一个基督徒情愿死一千次也不会有此想法。你们还对我说我会招来可怕的灾祸,我承认,如果我不是基督徒的话,可能会有可怕的灾祸,我一点都不害怕,我心安理得,我有幸当基督徒,已经欠下好多了,这也证明了基督教是惟一真正的信仰,全世界都要遵循它。

该轮到我问你们了,如果强迫你们改变宗教信仰,否则取消你们的俸禄,为了保住养家活口的微薄俸禄,你们中有谁会不肯放弃它的?但是,如果以酷刑来威胁你,如果严密搜查你们每一个信奉宗教的人,给予严厉惩罚,你们心里能平静吗?这标志了你们信仰的不是真正的宗教。你们知道现在正在搜查基督徒,你们看到有谁不承认自己是基督徒?你们也知道我们受到的可怕的威胁,你们看到我们为此心慌了吗?难道我们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是血肉之躯吗?畜牲都害怕摧残,为什么我们受到威胁和折磨时却很高兴呢?因为我们有幸有了惟一正确的信仰,我们侍奉的天主会看到我们为了天主遭受的痛苦,会以一种无限无边的忠诚来回报我们的忠诚。人都是要死的,就算你活到一百岁,最终还是要死的,到天主那里,到这位所有人的判官面前去报到,你们会万般后悔没有为他效过劳,后悔莫及。你们出于对我的好心,劝我改变信仰,我也同样好心地劝你们,我请求我们侍奉的伟大的主让你们认识到他的重要性。”大家鸦雀无声地听他讲了这番话。

5月25日,官员把周罗朗叫了去,催他放弃信仰。官员软硬兼施,威胁利诱,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他没有料到会遇到如此的抵抗,十分恼火,命令手下不要放过这个新入教者。四名士兵上来把周罗朗按在地上。“我是基督徒,”他说道,“我只向往有幸为耶稣基督受苦,说吧,你们要我趴在哪里?”他平静地趴在指定的地方。官员命令两个人按住他的头和双脚。“用不着,”他说道,“不要怕我

会动,一个基督徒为信仰受苦是光荣的。”两名士兵拿着鞭子拼足全

身力气抽了他好多鞭,他都不哼一声。另两名士兵又换班来抽,在换班间隙,罗朗对官员说:“我乐意挨了那么多重鞭,这是对我信仰的

真理做的见证。我心甘情愿为捍卫它而死。”“您想着为您的信仰而死,而我想着执行皇上的敕令。”官员对他说。然后他示意士兵继续抽打。他们抽了六七下,鞭子断了,他们把鞭子接上,另外两个士兵又接着抽.最后周罗朗还是没有被打怕,那官员倒已经不耐烦了,退出了厅堂,不管他了。有人警告罗朗,因为他顽固不听话,准备用粗棍打他。“即使铁棍,”罗朗答道,“把我打成碎片,也不会从我嘴里掏出他要我说的话,我最热切的愿望就是为捍卫我的信仰献出我的生命。”

罗朗的母亲得知了儿子坚定不移的态度,她焦急地在门口等他

回来。他一出现,她就高兴得跳了起来,搂住他的脖子:“走,亲爱的儿子,”她对他说道,“我们去感谢天主对你的恩宠。”他们一起在祭坛前跪了好久,然后她才让儿子把经过详细告诉她。

第二天,5月26日,另一位母亲也以同样的虔诚对待她的儿子杨保禄。杨保禄约有十九至二十岁。杨母得知儿子被叫去向官员回话,她把他拉到一边,以亲切的目光盯着他说:“儿子,我知道你畏惧天主,所以我希望你表现出一个忠实虔诚的基督徒的样子。我是你的母亲,我深深地爱你,你要听我的话。如果人家告诉我你为了捍卫我们神圣的信仰受尽折磨而死,我相信我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我把你看做一个最听话的儿子。但是,如果你表现胆怯,当了不忠诚的基督徒,我就不承认你是我的儿子,我活着的时候不要再看到你,也不让你进我的家门。”“您不要担心。亲爱的母亲,”儿子说道,“尽

管我很年轻,很软弱,我相信耶稣基督的功绩,相信圣母的保佑,我希望您的祈祷支持我承受一切即将对我施加的折磨。”他说完就走了,和汪鲁克一起在衙门受审。汪鲁克比他年长,也和他同样坚定。根据官员的命令,他们挨了四百多下鞭子。他们被打得遍体麟伤,动弹不得,才被抬回了家,过了十二天又被投进了监牢,一直被关到了6月,他们除了承认是基督徒,而且永远是基督徒以外,不肯再作其他声明了。

当允禄亲王为主帅的皇室军队开始迫害时,在满化汉营里持续了很久的迫害开始有点降温了。迫害在张彼得身上开始得比较厉害,张彼得是张托马的儿子,张托马是康熙第十四子门下的官员。他大约三个月前死去。他的儿子张彼得是一个特别热诚的基督徒,在这样悲伤的情况下,他到各信徒们的家中去串门,以他的热诚来鼓励信徒们为信仰承受痛苦坚持到底。他到十四亲王府去时,在那里碰到了他的长官,那长官问他是否知道皇上有关谴责基督教的敕令。“我听说过,”张彼得说,“但是如果真有这道敕令的话,一定会公布的。”“已经都公布了,”官员说道,“你可以去问posko(一种下级官职)。”张彼得去找了posko,从他那里得知了蔡世海的指控状、辅政大臣们的决定和皇上的旨令。“据我看,”张彼得说,“这一切都归结为谴责某一个宗教,在此宗教里男女混杂在同一个地方,进这个教的人不敬已故的父母,也不敬祖宗,不按习俗敬拜他们,这一切都和我们无关。”

两天以后,官员派了两个下级官员到张彼得家里,命令他书面声明遵从皇上敕令,在家不再设礼拜堂,不再去教堂,放弃信仰基督教,并要他亲笔签字。

“我很明白,”张彼得说,“在我们的官员的心里,他担心他的上司会因为我信仰基督教而归罪于他,请代我告诉他,他可以把我作为进教已经二十多年的基督徒交给衙门,在他的指控中说明我顽固坚持信仰,他一切劝告、威胁对我都无济于事,这样他就可以摆脱困境

了。如果有谁应该担忧的话,无疑就是我了,但是我向你们声明,我什么都不怕,因为基督教教导我们,纯真圣洁,明白事理,我尽力遵守这些教导,我按此教理对父母,不管活着时还是已经故去,都竭尽各种义务。我尊敬长辈,我和周围的人最友好地相处,我爱人如己,我从不损人。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请去向我家里人打听。我出身一个大家族,只有我这一支和我自己是基督徒,其他人都不是,你们去问他们,我们是否不敬父母长辈,或者不参加敬拜祖宗,他们是否听说过我们男女混杂在同一个地方。你们去问问我们的邻居,他们是我们行为的见证。我为亲王服务了三十多年,你们去查一查记录,我是否失过职守。”

这次谈话以后,有一段时间没有找他了。后来他的长官又来催他了,他仍是同样的回答。“如果你不听从皇上的敕令的话,”长官对他说,“我只能重重地惩罚你.”“惩罚吧,”张彼得回答道,“您将让我得到真正的幸福,比您想像得到的更大幸福。”长官听了很生气,吩咐把他拉出去按倒在地上。这位仁厚的基督徒自己去躺在指定的地方。长官问他是否放弃基督教信仰,他回答永不放弃,长官命令先抽他三十到四十鞭子。由于他一声不吭,官员就骂抽鞭人,他对他们施加威胁以后,又吩咐再抽一百下。然后,他吩咐换几个抽鞭人,再一问张彼得是否愿意改变信仰。他答道:“您再问也是白费力气,您从我嘴里不会得到其他的回答,我永远不会放弃信仰,我遵从皇上的敕令,永远遵从。”官员从未发过那样大的火,他命令继续抽打他,甚至换了三批抽鞭人。看到这位仁厚的新人教者始终一声不哼,他说:

“我相信他在装死。”张彼得一听到这话,缓缓地把头转向官员。官

员看到他这个动作就骂他:“我看抽鞭子还不够,把打大板的棍子拿

来。”棍子拿上来了,官员问张彼得,他是否还坚持原来的信仰。“我

已经回答过您了,”他说,“再问也是无用的,我是基督徒,我至死仍

是基督徒.”官员听了此话,命令用棍子拷打他,八个人轮流打了他二百多下,他仍态度坚决不改口。官员就此说基督徒有种本事让自己无所感觉,因此也就作罢了。这位优秀的耶稣基督的忏悔者被打得动弹不了,官员命令手下把他拖起来,拉到门房间去,他在那里碰到一大群非进教的他的亲人们,他们把他放在一个平台上,位置放得很不舒服。他已经筋疲力尽,要一杯水喝。他喝茶时,他的亲人们不断地劝他答应那长官,或者至少隐瞒他的信仰。张彼得尽他力气所能对他们简短地说了一番话,用基督教真理来开导他们,最后他对他们说:“一个满洲人,或者一个汉人,口头上背弃皇上,你们不是把他看做一个叛徒或者一个奸诈小人吗?你们竞劝我这样来对待天主,你们想想看行吗?”

这时候,他的亲王府的几个太监来了,其中一个叫张福,一个叫山元,一个是十四亲王的太监,另一个是十四亲王的儿子的太监,十四亲王的儿子也是皇叔。张彼得一看到他们,不等他们开口劝说就先开了口。“你们知道,”他对他们说道, “我过去是,现在还是基督徒。在这个问题上,我要提醒你们,我在进教以前很大胆无礼,你们是看到的,你们应该不会忘记,一个太监总管对我说了一句冒犯我的话,我认为这是骂人,我就不顾他的面子、他的职位和我所在的地方,扑到他身上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一直追打到他亲王府门口,谁要来劝阻我或者敢于出面的太监们都被我一顿臭骂。这就是我进教以前的为人。自从我进教以后,你们看到我蛮横无礼过吗?你们也对我说过几次,你们认不出我来了,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了,我自己能发生这样的变化吗?只有基督教信仰能让人发生如此变化,这很能说明它是惟一真正的信仰,竟然还要我放弃这行吗?”太监们听了他这番话,只是就他的遍体麟伤说了几句客气话,没有一个敢对他说反对基督教的话就走了。

太监们刚刚走,张彼得看见他那七十岁的婶母来了。“怎么了,

侄儿,”她对他说道,“你犯了什么罪被打成了这个样子,你五十多岁的人了,得罪谁了?…‘您放心,婶母,”他回答道,“我没有犯任何罪,我被打成这样,因为我是基督徒,我不愿意放弃信仰。”“我看得清楚,”她说道,“基督教搅昏了你的头脑,要知道,你顽固坚持不放弃的话,我就死在你面前。”“我对此会很生气的,”张回答她道,“但是,看到我被打成这样,您的死不会归咎到我的。您以为,如果坚持信仰对我无关紧要的话,我会愿意受这么多的折磨吗?但是,这是要我对天主不忠,让我的灵魂受到永远折磨,您以为我能这样做吗?我经常对您说过,您从来不愿意听我的,您已经近七十岁了,您还能活多久?可能不如我们想的那么久。您会认识到我对您说的真理的,但是那时候是否太晚了呢?”“问题不在于此,”她对他说道,“问题在于把你从苦难拉出来。所以我去找长官,对他说你已经改变了信仰。”“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张彼得说,“我管不住您的嘴。我所能说的,就是我是基督徒,我至死都是基督徒,我可以向全世界公开声明。”他婶母听了此话无言可答就走了。

他终于被放回了家,他的非基督徒的亲戚把他放到一辆大车上,

陪他回家,希望通过他妻子让他改变信仰,但是他们想错了。他妻子一见丈夫这等模样,眼泪夺眶而出,但是当要她帮助非基督徒亲戚劝

他放弃信仰,这位虔诚的夫人擦干眼泪,声音坚定地说:“我看你们

并不了解我,你们难道忘了我怎么嫁到你们家的吗?我家是基督徒,只愿意把我嫁给基督徒,如果我家让我嫁给非基督徒,我也绝不会答应的。我把为天主献身看做很大的幸福。我怎么知道这个日子来到没有呢?我经常想起我丈夫因捍卫信仰被打成这样,我看到他为了这样好的事业甘心受苦。一开始你们看到我忍不住流下的眼泪,那是出于天性,但是我不能不以他参与了我们的救世主的受难为荣。唉!我多么想能够像他一样参与进去呀!”这个回答使大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不久,这些亲戚又被官员派回来对他说,如果他仍顽固不化的话,将遭到更严酷、时间更长的折磨.“我一点都不怕他的威胁,”耶稣基督的忏悔者说,“他无权夺取我的生命。他这样做讨天主喜欢,称了我的心。他只有把我放逐到鞑靼去的权力,或者让我沦为某个亲王的佃户的奴隶。…‘什么,”他的亲戚们说道,“这对于您不是最伤心、最悲惨的境地了吗?”“你们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基督徒,”张彼得说道,“你们所谓的刑罚、痛苦折磨,对于基督徒来说,如果是以耶稣

基督的名义来承受的,那是幸事。”“您让我们怎么回答长官呢?”他们问他。“对他说,作为我的上司,他可以随他高兴治我罪,但是如果他想从我嘴里说出放弃信仰的话,那他休想。”他们把这话传给了长官。看到他如此坚定不移,这个迫害基督教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总是不断地谈这件事情,听他说来,可以说这是一件他从来没有处理过的最棘手的事情。最后他决定向十四亲王的儿子递一份报告,报告中说张万(即张彼得)很骄傲,他藐视上司的命令,甚至皇上的旨令,必须严惩,或者让他到鞑靼去放马,或者把他赏给亲王的一个佃农为奴。亲王说张万还够不上这样严厉的惩罚,把他削职就可以了,于是他被削了职。,张彼得很高兴地接受了命令,感谢天主给他空余时间去自由地致力于他的信仰活动。

我们的信徒们就是如此坚定不移。每天都有人来向我们报告某个忠实信徒的故事。我不了解葡萄牙教堂的信徒们受难的情况,但是在经常来我们法国教堂的众多信徒中只有五六个人动摇信仰。九至十个起先害怕了,被迫写了书面声明,有的声明放弃基督教信仰,有的答应不再做祷告,不去教堂,但是他们回到家里又为自己的软弱羞愧,他们又撤回了声明,改正了错误。他们向他们的长官递交了书面的撤回声明,内容如下:

“我们,(某Nirou的)骑士们,尊敬地把此报告递交我们的长官,向他明确说明,我们在阴历初五,呈交给他的报告中犯了一个巨大的罪过。在报告中有的人说放弃基督教信仰,有的人说不再做祷告,不再去教堂,我们真诚地承认我们犯了严重的罪过,我们声明我们真正地信仰基督教,我们请求您,我们的直接长官,把我们作为基督徒向

上级报告。”

尊敬的神父,我们遭到了沉重迫害的打击,但是我们没有完全被打倒,我们知道迫害只归咎于十六亲王,我们也知道,当今皇上受他

父亲影响太大,不了解关于欧洲人的事情,除了知道欧洲人还在北京

以外,他再也不知道有关他们的其他情况了。其实,我们的信徒受了许多折磨,天主保佑,他们信仰很坚定,为基督教争了光。也许天主允许这场新迫害只是为了更好地让人知道基督教。我们一起讨论以后,决定必须向皇上求助。但是,平时的渠道都已经关闭上了,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到皇上身边,怎么才能和皇上交谈呢?我们想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使用另一个渠道请郎世宁教士把我们的奏章传上去。尽管这条渠道有点不同寻常,而且有违宫里的规矩.皇上让郎世宁教士在他寝宮旁边的一间屋子里作画,皇上经常到教士屋里看他作画。

我们赶快写了奏章并且附上康熙三十一年允准在全国传教的诏书的副本,这份诏书在欧洲很有名的,当今皇上却从未听说过。5月2日,奏章写好了,第二天,郎世宁就有了呈交的机会了。皇上和平时一样坐到他身旁看他作画。教士放下毛笔,突然满脸悲伤,跪倒在地,断断续续边叹息边说了几句我们教会遭难的情况之后,从怀里取出用黄帛包着的我们的奏章。太监们都被这个教士的大胆举动吓得发抖,因为他事先没有告诉他们此事。然而,皇上很平静地听了他的陈述,温和地对他说:“朕没有谴责你的教会,朕只是禁止旗营里的官兵进教。”同时,他示意太监们收下奏本,又转身对教士说:“朕会读它的,你放心,继续作画吧。”

我们听到了奏章已经成功地呈交给了皇上,我们很欣慰,认为皇上读了奏章后就会了解我们教会的有关情况了。我们在奏章中陈述了教会遭到的诬蔑,它多次受到的审查、关注和照顾,尤其是康熙三十一年时的情况,那时候,它又一次经过审查以后,得到了礼部、各朝廷大臣及全国的其他大官们的赞同。然而,或者由于皇上很震惊,或者由于他没有对蔡世海的指控做必要思考,我们看到皇上对他以前做出的决定作重新考虑很为难。

12日上午,我们得到通知,户部已经印了谴责基督教的公告,马上就要在城门上张贴。有人给了我一份副本,上边说,如果在士兵和老百姓中有人被劝进了教,就要被逮捕法办严惩。

当月13日,我们收到了朝廷的一个叫海望的大王爷的传票,他命令我们第二天到他府上去,我们一早就去了。他马上出来见我们,手里拿着我们的奏本对我们说:“皇上不准备让大臣们讨论这个奏本,让满洲人及旗营的官兵们进基督教是不合适的。我们不是禁止基督教,我们不说它是好、是坏,我们让你们自由传教。”

我们跪着聆听了这个敕令。我回答说,现在老百姓和旗营的官兵们土以一样被禁止人教。“老百姓中有人受为难了吗?”王爷问道。“我还不知道,”我答道,“但是马上就会这么做的,从户部令人张贴的这份命令上就能看出来。”他接过这份命令,读了一下说:“这个命令已经张贴出去了,有什么办法收回来呢?应该事先采取措施,预先防止这样的结论。”“唉,有什么办法,”我反驳道,“不让我们事先知道,再来说这话?不过,王爷,”我继续说道,“既然没有禁止老百姓信仰基督教,那就让我们把皇帝这个声明公布出去。”他一言不答,我又补充说:“康熙三十一年,基督教被允准以后,进教的满洲人和旗营中的官兵不应该受到搜捕。然而下级军官却残酷地折磨他们,逼他们放弃信仰。”我旁边的其他神父们也向他说了同样迫切的话,但是这位王爷不是来听我们说话的,也不是来把我们的话传递给皇上的,他只想着甩下我们而去。他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如果再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可以再说嘛。”“唉,向谁说?”我问他,“所有的门都对我们关闭了,我们是不得不违反常规请郎世宁教士把我们的奏本转呈给皇上的。如果以后我们不得不向皇上求助的话,我们可以向谁去说,您

愿意我们向您说吗?”“可以。”他答道,说着就走了。有一位大臣以皇上的名义和我们谈了话的消息传开了,人们并不知道他对我们下了什么样的命令,有的官员对信徒们的态度就缓和下来了,有的仍继续找他们的麻烦。迫害继续了两个月后终于还是缓解了,不过并没有平息,我们总是担心它又会重新燃起,这取决于官员们的一时高兴,除非皇上撤销那道命令,因此礼部仍然照旧行事,当月18日,礼部派人把那道命令贴到了我们三所教堂门前。

我向您谈到过皇上下令宗人府寻找被贬黜流放的皇家的人们。

我们看到宗人府忙于去寻找,我们相信皇上意图恢复他们昔日的荣华,尤其是他的堂兄弟们,康熙的第十子、第九子和第八子的儿子们,

把皇家标志黄腰带还给他们,只有始祖皇帝及帮助其征服中原的兄弟们的后代才有资格佩戴黄腰带,在这些人中选择议政王。那些以前属于同一家属,也姓觉罗,但不是始祖皇帝的后代,也不是他兄弟的后代的人,以一条红腰带为标志,他们可以当官,但是不能当议政王。

当皇帝下这个敕令时,有一个大臣对他说不宜一下子恢复被贬黜为民的人的名誉地位,皇上应该先让他们表现好,再给他们重新佩戴黄腰带,然后,如果皇上认为他们称职的话,再恢复他们的衔位。这位大臣还列举了好几点理由及事例。

皇上觉得这位大臣说得在理,阴历三月二十七,他审阅了流放者的名单,其中有苏努的儿子和孙子们,他让他们佩戴红腰带,下旨把他们的名字列入皇家的名册,放在佩戴黄腰带的人们之后,并注上他们及他们的父亲为之受惩罚的错误,让他们留在原来流放地,受制于

原来的将军。

这敕令和宗人府的决定相符。值得注意的是,这次尽管在北京发生了逼迫旗营中的基督徒放弃信仰,宗人府丝毫没有提及苏努后代的信仰问题。也许他们没有接到有关这方面的命令,或者他们害怕旧事重提,妨碍皇上赐恩,或者还有其他我不知晓的原因。

命令传到了富尔丹,亲王们中有几个表现得很冷淡。“给我们红腰带,”他们说,“但是给不给我们称得上此地位的必要的东西呢?我们没有房子,没有地,一条红丝绸带和我们穿的粗布衣服相称吗?让我们继续当普通的骑兵不是更好吗?”

其实,这些亲王中,如果在北京没有富裕的岳家的话是很可怜的。凡二十岁以下的,皇上什么都不给,凡过二十岁的,每月发三两银子,一定的15粮,一共才四十五法国法郎。他们只剩下一点点将来可当官,或者被召回北京的希望,无论从身体上或心灵上,他们在北京比在富尔丹可以得到更多的救助。

尊敬的神父,我向您讲讲教名叫罗莎莉的苏努的第十六女儿被召回北京的情况。她丈夫很富有,是三品官,当她被送回娘家时,他不在家。不久,一个家奴控告了他好几条罪名,其中一条说,他还和已被休回家的苏努的女儿有信件来往。皇上没有怎么重视这个控告,皇上看在他父亲面上宽恕了他,他父亲领兵打仗不久前战死了。

这个年轻人满腔怒火,回到家没有几天,就命人乱棍打死那个家奴。皇上得知了此事,对他刚刚受到皇恩宽恕就采取了这种残酷行动非常气愤,下令剥夺了他的财产,削去他世袭的官职,给了他弟弟,把他戴了枷在城门示众度过余生。好多人以为他日日夜夜蒙受的羞辱会使他自杀,这是懦夫们通常采取的行动。他却勇敢地承受了三年,新皇上登基大赦,他被释放了,然而他的财产及衔位并没有恢复。

他被释放以后,得知皇上不赞同强迫拆散夫妻,他就请兵部将一份申请转呈皇上请求让他妻子回来。还好,兵部的一位尚书是基督徒(叫若瑟亲王,不是被流放的若瑟亲王,是另一支系的,上边对他的信仰并不担忧)。这位主管和他的同僚们商量了这件事情,大家都认为没有必要奏报皇上,他们知道他的意愿,他们给他一份文书,敲上兵部的图章,凭此文书,他妻子就可以还给他。然而,当他带着侍候他妻子的奴婢们抬着轿子到富尔丹时,将军不顾兵部的文书,不同意让他带妻子回去,将军是以这个国家的规矩作为理由的。如果他妻子的娘家亲戚是非基督徒的话,他们是不会让她回去的,因为她夫家对她娘家太无礼了,他们情愿把她嫁给别的人家。但是这些亲王们都是热诚的基督徒,他们非常赞同她跟丈夫回去,尽可能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妹夫。尤其是斯坦尼斯拉斯亲王最热情。当这位夫人到了离北京还有两天路程的地方,碰到了她丈夫的兄弟和其他几个来迎接她的亲戚,他们一路招待她到京城,她却不愿意进城去。为了别人不知的家族内的原因,她和丈夫在一座乡下小屋住了下来。

来祝贺她归来的人中间有一个从前侍候过沙勿略·苏努亲王的土,才太监李保禄,他是个优秀的信徒。她对他对旧主人的深情厚意

非常感动之后,告诉他,她的家人在富尔丹的悲惨境况,她进教的经

,天主给她在出发前受洗的恩宠。她又说:“我丈夫一知道我成了基督徒,他对我说,在走出这一步之前,我应该告知他一下。我的回答使他明白要让我改变信仰是无济于事的,他知道当了基督徒的人是从来不后退的(他指的是他的姻兄弟们),但是他又说,‘至少,我求你,不要告诉家人们你是基督徒,你喜欢祈祷的话就自己私下做祈祷,答应我你不要出去’。”

这位夫人让那个太监对我说,要求相信她的坚定信仰,她希望天主保佑她至死不渝,惟一使她难过的是,在她兄嫂回来之前她不能来听弥撒,也不能来参加圣事。她没有说明理由,因为我们对她是有所了解的。在这个国家,有身份的人只是看望最亲近的亲人,或者给祖

宗上坟才出门的。然而,她在北京只有两个嫁给非基督徒王爷的姐姐,她们都到乡下小屋去看过她了,请她到她们府上去住,但是她以各种借口谢绝了,真正的原因是她认为和非基督徒家庭来往很危险。这是太监李保禄对我说的。他还告诉我,他辞别夫人时,她几次嘱他请我们大家在祈祷做圣事吋记住她,祈求天主启示她丈夫,感动他心灵,让他走上得救的道路。我也请您为这个受迫害的传教会祈祷。

此致敬礼。

 

附   若望亲王归信基督教的动机

我天生无才,我的思想很狭窄,然而,从童年时代起,我就喜欢自我思索,所以我深入研究了和尚和道士两种宗教,这种研究我进行了好几年。开始,我觉得有些东西很不错,但是后来,我看出了他们的教义都不真实。我还不想凭自己独立思考的启示来看问题,我就开始读文人们的经书,又花了好多年。我在阅读中收效甚微,因为我没有碰到可以指导我的导师。我长期的求索只获得了一点点表面的知识,这些知识不足以引导我深得这些经书的要领。每当我读到有关世界的起源,人的生与死的文章时,我脑子里总要认真衡量一下他们的论述。比如《易经》的Tatehuen中所说的。先有天地,然后有自然界的一切产物,然后有男人、女人。我也看到了这些,但是我对自己说,这天和地是谁让它们存在的呢?在同一本书中说,变化多端的气产生了各种生物,灵魂从属于变化,但是灵魂又变成什么呢?这些问题更增加了我的疑问,使我陷入了困惑的迷宫之中。

康熙四十六年(1707),一天,我出去散步,我偶然在一座庙里发现一本书:《论灵魂》,这新颖的书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把这本书买回了家。一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尽管我很用功,我感到自己没有得到这本书内在的要领。这本书的目的和我以前读的书很不相同。我发现它是天主堂印的。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天主堂里住了些什么样的人,他们干什么的。出于好奇心,我派了一个家人去讨一些书来看看。他们给了我介绍真正的天主的知识的书,如《七次胜利》及其他类似的书。我很喜欢渎这些书,我开始喜欢用它们的方法来解释天、地的创造,自然界,人的生命的终结,人死之后的情况,我们的精神和灵魂不死,所有生物的传种接代等等问题.所有问题在这些书中都论述得清清楚楚,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疑问。不过也有一点太深奥了,使我读不下去,就是耶稣化为肉身及救世赎罪的奥义,我思想中拒绝相信这些。就这样,在好几年中,我既没有完全放弃读这些书,也没有沉浸在这些书中。康熙五十年(1711)我病了,后来又好了,在康复期间我没有什么可消遣的,我开始考虑起基督教,它所有的观点的完美一致,它的极端的重要性等等,我决定去拜访传教士们,和他们的讲授教理者讨论、争论,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启示来解释我困惑难解的问题。这种拜访争论延续了三年,我如大梦初醒,我的疑问消除了,渐渐地,我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我继续读基督教有关永久的惩罚和补偿的书。爱和喜悦、恐惧

和害怕在我心里并存,我决定归依基督教,一个想法又使我掉转了头。我心想,它的教义是真正非常完美的,经过那么多的考察,我不能再对自己隐瞒这一点了,它没有任何自相矛盾的地方。但是,为什么它是从外国传来的呢?为什么中国从来没有听说过它呢?明朝时有好些文人在他们的文章中赞扬过它,但是他们是否是因为喜爱美好的东西被迷惑了呢?再说,这得承认这教理中所说的化为肉身的耶稣为天主和人父!由于最后的结果是相信这一条,我是否应该自作主张,轻率地做出决定呢?另外的做法是否就是自欺欺人呢?所以,我又加倍努力领受教理,读书时,我不断地祷告天主,祈求祂给我启示,支持我的努力。我在沉思冥想中或在阅读中有难懂的地方,就去请教传教士们,向他们提问,和他们争论,这样又过去了好多年。

从我第一次知道基督教到今年,即康熙五十六年(1717),已经有十多年了。我全心全意感谢慈悲之父不仅没有抛弃我这个大罪人,还照亮了我的心,以他的恩宠指引我认识了真正的信仰。我终于懂得了所有民族的人都有一颗相似的心,以同样的理智来指导行动。他们头上是同一片天,他们都应该敬仰同样的世界造物主天主。我也认识到明朝进教的文人们是一些深得启示的人们,他们只听从认识到的真理,这些伟人并不是因为喜新猎奇。最后,天主终于给予我恩宠,让我相信了为人救世赎罪、创造了世界的耶稣基督,承认他是真正的天主。回想这些,我心里充满了最热烈的感激,高唱赞美歌,颂扬慈悲的天主。

以上这些是阴历十一月初写的。到了十一月中,已经是冬至了,

基督徒刘若瑟来看我,我告诉他我想把我信奉基督教的动机写在纸上,他很赞同,我就决定写了。共分五个部分,我在写的过程中坚定了我的信仰,也许我也促成了其他人进教。

 

第一个动机和第一个证明

 

我仔细读了我们的书,注意到尧舜、禹汤、文武、孔子、孟子,这些圣贤哲人和古代皇帝都只敬仰效劳一个天上最高的君主,他们把这种崇拜看做第一件,也是最主要的事情,看做他们治理国家的基础。当年迈的尧帝指定舜为他的继承人时,他对舜说过这几句话:“由您怀着敬意接受上天的意旨来统治,要谦和地执掌此权,让您所有的行动符合不变的公正的规矩。”一天,舜帝召集了四名重臣、国务大臣们、九名负责监督遵守法律的官员讨论关于指派十二名低级官员去治理各城市及其老百姓,他对他们说:“你们要尊重我给你们的权力,它是上天给的,你们听我的话,明智地行使权力,你们也就是顺从天意。”舜的继承人禹对自己说:“天主信任我,让我治理国家,我应该听从祂的命令,很好地行使我的权力来执行祂的命令。”汤王说:“我应该以我所有的行为向最高的君王汇报,我一点不敢偏离正道。”文王说了这几句话:“我为之效劳的天上之君如此英明,我怎么能掉以轻心不时刻注意我所有的行动呢?武王这么说:“天帝要我来治理人民,我怎么敢有一点点疏于我的责任呢?”哲人孔子说:“我们敬地的礼仪都应该与敬天相符。”另一个有名的哲人孟子说:“留心你的心,留心你的思想,因为你是在为天上的君主效劳。”总之,似乎所有这些君王哲人除了敬仰最高的天以外没有其他的目的。这些最初的圣贤们都传播同一教导,他们非常纯真地、不掺任何虚假地保持了这个教导。

秦朝时,一个皇帝焚书坑儒,破坏了文学和神圣的道理。迷信和谎言四起,真正的光辉衰落了,人们失去了好的、站得住脚的箴言,这种不幸不仅持续了几天、几年,而且延续了好久好久。

在明末,好些欧洲的学者来传播基督教,编写了不少书。他们最先讲了在经典书籍中经常讲到的有关最高天帝的真正的正确的观点,让我们明了祂的本性。他们说,这个无限的存在,没有自生的开始,也不从外边接受祂的存在,祂有无限的力量和智慧,祂身上集中了无穷无尽的所有美好的东西,祂实质上是一元的,祂的伟大是惟一的,祂幸福地主宰一切,充满了光荣和荣耀,祂创造了人和世界,祂丰富的话语源白于虚无,祂补偿德行,惩罚恶行,每个人无一例外地都会根据其作为受到公正对待。祂是正确英明的主宰,什么都逃不过祂,祂是共同的君主,共同的父亲,任何时代、任何国家的人都要敬仰祂,崇拜祂。如果现在把那些外国学者教导我们的东西和我们古代圣贤哲人的学说放在一起比较一下,我们会发现其中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同样我们把它和我们现代各教派的梦幻和谎言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它们之间有天壤之别。

这个最高的存在显然为人创造了许多东西:祂创造了天,笼罩在

我们头上,祂创造了太阳、月亮、星星来给我们光亮,祂在地上创造了各种作物来养活我们。此外,祂还让人有一个聪明的灵魂和三种能

力:记忆力、理解力和意志力,祂让人有一个肉体及各种感觉和天生的行动能力。这一切,这一切好事都来自于这个最高存在。我们怎么在有生之年有一时一刻忘记这些呢?这就是我们古代圣人们认识和热爱的天主。一千几百年以来,迷信和各种邪教蔓延了我们的国家,遮掩了这道美丽的光辉。现在基督教的传播又使它重新出现了,学者们或无知者们,大人物或小人物都同样重新受到开导,把这个最高的存在认为是一切东西的主宰,认为是人的共同父亲,认为是他们应该完全信任的,只有它的道理才能把他们化为神圣,引向真正的幸福。这就是第一次证明的结果,这一个证明就足够了。基督教让我们认识了真正的天主,它教我们崇拜它,这种崇拜也是它应该有的,它是惟一真正的宗教。

第二个动机和第二个证明

 

看着广阔无垠的天和地,我们不能不问它们从何而来,当我们审

察到人的时候,人心可以思绪万千,处境各一。我们会想到每个人都有一个目的一个终结。这是理智告诉我们的原则。在我们伟大的皇帝们和古代哲人们以前多少世纪中,就像被偶像崇拜的迷信消灭了似的,自然律的大原则怎么会被忘却到了再也找不到可以把我带回到这个原始渊源的地步了呢?直到福音传播开以后,最基本的真理才重又开始出现,就像我们在《信经》的第一节读到的。

“我相信天主,我们强有力的父亲,天地的造物主。”谁说到天,谁说到地,都不仅仅说天和地,也包括了所有的其他创造物,我们在

其中还理解为天主所做的一切都是按它的意愿完成了,没有任何缺陷,它创造出来的所有作品都是最完美的,最确切的。再说,这些作品以前都不存在,都是无中生有的。那么,谁能把它们创造出来呢?除了伟大的天主以外,又有谁能把它们创造出来呢?这是基督教最高的、最根本的真理。尽管《信经》的第一节足以点明整个世界,训导男人们和女人们,学者们和无知者们,还需要另外的东西让人们来遵循真理,变成好人,这就需要天主以它的光辉来启示人的思想,感

动人的心灵,让人认识基督教的真理和教诲的实质,并付诸实践。如

果光有认识,没有实践,又何必进这个教呢?它还要求遵守十戒。第

一戒就是你要热爱主,你的天主,只为主效劳。

天主是最强大的,祂创造了天、地、万物,只有祂才能享有最高的爱。如果谁想把这种崇拜转移到一个凡人身上,那他不是有损于真

理,颠倒了最基本的原则了吗?相反,遵循了最基本的原则,不就能

享有令人敬佩的觉悟以后的和平安宁吗?这不就是我们古代圣贤们敬畏天帝、崇拜天帝所认识到的吗?这门科学超越了所有其他科学。所有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有识之士还是无知小民,都能够尝受一下,它引导他们履行他们所有的义务。要不是天主书面公布了祂的法律,我们还可能笼罩在黑暗之中。现在《信经》上的第一节就足以把天主的光辉普照全世界,净化全世界,尤其当我们得知了关于耶稣基督无可估量的救世功绩的深刻奥义,他给我们留下了光辉的道德榜样,他放弃财富,他的不可替代的忍耐,对天主永恒不变的爱,他对人博大仁爱的胸怀,以德报怨,从不报复,他的无可指责的行为,没有一点点私欲;当我们想到恶行的三种根源,七种主要的罪孽,及与它们作斗争的办法,想到三神德(指信、望、爱。一一中译注)、四种基本的道德;当我们看清了完善道德的真正道路,当我们考察了举行圣事、洗礼、忏悔,作为归依入教,获得焕然一新的生命的大门,又是阻止顽固不化的罪人捣乱的栅栏的教堂;当我们重视起作为幸福之源的真福八端,作为让我们升人天堂的梯子的十戒及那些神圣的教规,认真地实行,不胜枚举的明智的办法,我们怎么会不想念这神圣的真理呢?人们依靠了祂给予的精神支持来改善自己的内心,控制自己的欲望,努力达到神圣的境界,人们也是依靠了祂给予的精神支持,改良外部环境,某个人善于感化他人,某个一家之长治家有方,某个君王治国有道,一切都太平安宁,每个人都学好样,做好事,一片欣欣向荣。固然,那些欧洲博士们,不管他们有多大的天才,他们始终还是人;如果他们没有从基督教令人敬佩的原则和真正的源泉中汲取他们的知识的话,他们怎么会在内心深处体验那么好的箴言,那么有效地实践它们来改变习俗,到处向各种年龄的人宣传遵守这些箴言,从不撒谎呢?应该说这是颠扑不破的基督教真理的一个证明。

 

第三个动机和第三个证明   

 

人只有一次生命,但甘愿牺牲生命来证明某个真理,这是人所能做到的最有力的见证。在《基督教的见证》一书中,多名欧洲学者在近两个世纪前离乡背井,告别亲友,义无反顾,远涉九千法里重洋,历经千难万险,甚至不惜牺牲生命,长途跋涉三年,只是为了到此地传播基督教。如果信仰不坚定的话,谁也不会如此冒生命危险的。如

果为了以此举扬名或发财的话,那他完全适得其反了,这只能使他为自己,也为他人得到永恒的好处。我们再想想这些传教士,大部分生来就是教会的人,他们进入了一个献身于实践最崇高的道德的群体,他们放弃了眼前的荣誉和财富,然后到遥远的外国去传播基督教,他们为了不增加别人的负担,自己筹集路费,从海上或从陆路经过多年

跋涉,不为名,不为利,只是为了出于对天主的崇高的爱,只是为了出于对人最深厚的仁慈,开导人,教他们为共同的父亲效劳,向他们指出通向永恒的幸福的道路和避免在后世受难的办法。这就是他们出行的目的,这就是毋庸置疑的神圣的基督教的真理.如果不是的话,如何解释这些有学问的人,怎么理解他们不怕千难万险、甘冒生命危险呢?如果他们不相信会有永久的惩罚或永久的补偿的话,他们会这样做吗?否则,他们在天主和人们面前就成了骗子,对于如此光明磊落的人,尤其不能把他们设想成愚蠢的人。此外,如果在这些传教士中,偶然有一两个在某一时间、某一国家为了证明基督教真理而受难时,有可能会有软弱的表现,但是我们知道曾经有过,现在仍有几千名福音传播者分布在世界各地,在我们中国有一百多传教士,所有这些人都是博学明智之士,我们不知道他们来自哪个国家,他们的姓名,他们的才干,何年到中国,何年去世,埋在何地,写了什么书,这些细节都确切地记载在一本书里。我们看到每个传教士从年轻时起就深入研究基督教、哲学和伦理,他们在这些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他们用我们的语言文字写的书目前有一百一十多部。除了单纯讲述基督教的书以外,还有讲解天空及天体自然现象、星球运动的书,还有讲解气象和其他不同现象的书,有些书还讲述了知人善政的准则,这些书在各种不同的领域提供了有用的知识,这些书涉及各门学科,无所不包,给我们留下了很有启发性的告诫。然而,这些聪明的人很少炫耀他们的才能,他们把这些才能只看做达到他们主要目的的小附件而已。他们一切努力的目的在于让人们认识基督教的优越,让人们热爱它,实践它。我现在是这样想的,如果这些传教士在一些无甚重要的问题上给了我如此纯真的启示,如此有说服力的证明,那么在信仰的重要问题上,他们以坚定的无可反驳的原则来陈述基督教真理,不是很值得听他们讲述的吗?

震撼了我心灵并且说服了我的是基督教编年史,自从天主化为肉身救世十七个世纪以来,许多殉难者升了天。这些虔诚的基督徒为了证明他们信仰的真理,坚定不移,毫不动摇,洒尽了他们的鲜血,他们把信仰看得比他们的生命更宝贵。他们庞大的数量值得我们敬佩,读了他们的英雄事迹,他们的信仰更令人欣喜。然而,如果他们并不完全信服他们信仰的真理,如果他们的心灵并不体验它的箴言,并不愿意遵守信仰的真理的话,他们怎么会为之献身?我们不是亲眼所见博学的传教士们不惜牺牲生命来到此地吗?如果说不是被刀枪或火结束了他们生命的话,他们不就是自愿的牺牲者吗?这样思考以后,亲爱的同胞们,谁还能不接受这真理呢?我们还会再去寻找更有力的见证吗?认识我们的幸福吧,忠实地为最高的天主效劳吧,深人体验它的伟大和恩德吧,迟早我们总会认识它的,对我们来说,认识它是真正明智的原则。

 

第四个动机和第四个证明

 

根据《欧洲纪行》和《地理概说》,欧洲是世界四大部分之一。东起了Tanars,西至大洋,南至地中海,北至北冰洋。在这块地方有三十多个国家,在每一个国家里,从君王到老百姓都信仰基督教,遵循同一教理,不准纳妾,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基督教的神圣优越。孔子曾经说过为了很好地判断事情,不光听其言,更应该观其行。如果天主不是基督教义的作者,祂的教义不会如此神圣,如此令人钦佩,实践教理的人们行为端正,无可指责。请看欧洲:自从建立了基督教信仰以后,所有国家都和睦相处,就像同一躯体上的不同部分,法官们不受金钱礼品的诱惑,他们的下级也不耍花巧来欺骗诉讼人,老百姓争先恐后为社会出力,用不着强迫他们,他们的风俗温和让人,乐善好施,帮助穷人,废除野蛮的卖孩子的习俗。如果不是严格遵守神圣的信仰,每个人履行自己的义务,这些不同的国家怎么会相安无事、国泰民安呢?如果在此信仰中有什么不完善的事情,不管如何轻微,人们会马上发现并纠正,以有完全的信仰。其实,谁愿意带着疑惑强制自己去严格遵循诸如禁止纳妾的严厉的教条?谁会轻易决定放弃荣华富贵,隐居荒漠,苦修一生?谁愿意离乡背井告别亲友,历经千难万险远涉重洋向落后的民族传播信仰,当他们的神父?

在方圆一千多法里的整个欧洲,十多个世纪以来,有学问的人和

无知的人,年轻的和年老的,男人和女人,大家都信仰基督教,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实践它,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它是真正的信仰,是站得住脚的。如果有人说这一切是真的,可是他又只讲听来的事情,不讲看到的事情,对此,我要说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但是,我上面所讲的一切,耳闻和眼见是一致的。这话怎么说?我们在考虑天生的感情和理智的原则吋,难道会有人离开祖国,冒着生命危险,精疲力竭,仅仅为了用一些供人消遣,充满无稽之谈的书来骗人们?在我们国家里,不是也有一些著名人士进入了基督教王国,他们在那里呆了好多年了,学会了他们的语言,看到了他们美好的风俗,及他们明智的治国之道吗?他们回到中国,甚至回到了朝廷,他们的亲眼所见不是很易被人接受吗?而当人们询问他们时,他们所说的一切不是跟我

刚才讲的一切没有任何出入,很相符吗?在这上面,现在还会有什么

疑问吗?

 

第五个动机和第五个证明

 

应该承认真正天主的基督教包括了许多人难以理解的奥义,但是所有听讲过奥义的人都极满意给他们提出的证明,只有一件事情使他们不解,那就是我们古代圣贤和文人们在他们的书中从未提到过它,他们也没有遵循过它,所以他们只是满足于读这些书,表示赞叹,不想更进一步,等待某几个有学问的人为他们先去试试,然后他们再决定是遵循它呢还是抛弃它。嗨!谁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大人物承认了这是惟一真正的信仰,应该信奉它。在我们的博士刘应(此处可能指耶稣会士刘应。一一中译注)的一本书中,不是证明了那些大人物如何相继明晰地阐述了他们有关这个问题的思想了吗?基督教在我们国家初起时,著名的大臣徐光启阐述了基督教理,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不变的、主导一切的道理,我们所见到的一切事物的井然有序都来源于它,以它为原则,它是居于一切之上的第一个因素,这第一因素,就是天主。”话不多,但很有力,给人一种有关最高存在明确的概念,在他之前没有人如此明确地解释过。从此,所有写有关文章的人,所有从此源泉汲取启示的文人们,争先恐后致力于宣传天主的伟大及其崇高的善行。他们所说的一切完全符合我们古代书籍的学说和我们圣贤一贯的传统。李我存,李之藻是怎么说的?他们写的书都很好地阐述了基督教理及其卓越思想的发展。杨廷筠也著书说明基督教理并不是新鲜事,也不是非常事,它完全和尧、舜、周公、孔子教导我们的相似。周公和孔子解释他们的学说的同时也解释了它,我们古代圣贤的学说很好地为它提供了依据,它是使各年代各种年龄的人得到幸福,不用怀疑有任何不好的东西。有学问的欧洲人给我们把它带来了,基督教理完全和伏羲、文王、周公、孔子的教导相符,它甚至还包含了更完美的东西。要说起来,他们就会为没有生在我们的时代而恼火了。那些只顾着讲故事的人,他们说:“这是难以忍受的。相反,经常听那些思想高尚只说真话的人谈谈是多么大的满足,心中是多么喜悦,对世风习俗多么有益!”这是他们对神圣教理的见证,他们说基督教理的每一条都打上了真实的印记,没有丝毫的虚假,书中指出入和植物、动物不同之处,人具有智慧的心灵,人的灵魂不死,他们说这正是在他的书中所说的。写了许多关于礼、气、无极、太极 (哲人们的不同体系)的Tching—Ming和Fong—Y说,我们所有的文人就像饱食过度无法消化的人。kinfang说,我们所有的著者谈到天时,总把它想得很高,离我们很远,我们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而欧洲的文人让我们接近了它,把它比做一件带有能脱卸里子的外衣,里、外紧密相连。叶向高说,首先应该仔细观察和深入测试别人提出的学说,然后认识到其中的真理以后,从中得益;他还说,如果要重提最初三世纪的美好教导的话,他认为不借助于基督教理的话就不能坚持到底。

孙化元认为神圣的基督教比其他新、旧宗教都高尚,凭人的力量是达不到它的境界的。基督教会是它创造者的很好标志。Chin-quang-yu说:“所有为基督教说话的文章是很有说服力的,无法用言语来赞扬它们,它们的作者思想清晰,数目众多,他们研究了基督教理以后让我们看到它们是牢靠的,他们很高兴向我们宣扬它们,古代人和遵循它们的人,不管是哪个民族,也不管他们之间距离多么遥远,都有共同的语言,距离并不妨碍他们的一致。从中该得出什么结论呢?基督教是惟一的真理,因此必须遵循它,不断致力于加深对它的认识,努力实践它的神圣教理,以得到永恒的幸福。”

 

63   龚当信神父致本会爱梯埃尼·苏西埃神父的信

(1725年12月2日于广州)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您已知道我们这个传教会的悲惨处境,您肯定也料到我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可说。所以,我也不多说您不会不知道的我们的遭遇,我只给您谈谈登基三年的新皇帝〔指雍正皇帝。一一中译注〕。尽管他似乎对基督教很疏远,但还是不能不赞扬他作为皇帝的优秀品德,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他的百姓的尊敬和爱戴。我的汇报将足以使您了解到这一点。

这位皇帝不知疲倦地工作,他日夜想着要治理好国家,为他的百

姓们谋幸福。讨好他的最好办法就是向他提有益于公众、减轻百姓

负担的建议,他总是很高兴接受,不遗余力地去实行这些建议。

江南省有两个城市:苏州和松江,每年都不堪赋税负担。有人向

皇上提出这两个城市负担太重,应该减轻它们的赋税,他立即让苏州,每年应交的赋税减去一百五十万镑,给松江减去了七十五万镑。他让江西省府南昌也同样减免了赋税。

去年,浙江省遭受大旱灾。许多地方歉收严重。皇上发放了十九万六千担赈灾粮。百分之一担的粮食相当于一人一天的口粮。

今年,雨水又太多了,北京省及其周围地区遭受了水淹,粮价高涨。皇上首先关心要减轻御林军官兵的穷苦家属的负担,他给他们发放了四十五万镑。他同样也很关心老百姓的需要,亲自用朱笔写了一个给朝廷大臣们的旨令,说:

“今年夏季,雨水特别多,北京、广东、河南等省都遭受了大水,朕非常体贴朕的百姓的痛苦,朕日夜记挂着他们。朕知道百姓在受苦,怎么能睡得安稳呢?做小生意为生的人没有了本钱,有的人的房子被大水冲毁,无家可归。尤其现在秋季到了,朕想到庄稼遭受了水淹,将颗粒无收,这更增添了朕的痛苦,必须立即救济灾民。国家的大臣们,你们要挑选忠诚可靠的、把百姓的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上的官员们来协助执行朕的意愿。让他们去巡察三省,带去朕的体恤,要求他们到最偏远的地方去救济穷人,不要漏掉任何一个不幸的人,要让他们都受到朕的恩惠。朕知道,救济赈灾中会有不公道的事情,但是朕看着他们,你们也要监督他们。朕要求各省的总督们要全力以赴,朕将严惩犯罪之人,你们要对朕如实报告。要把灾民们看做你们的子侄,发放朕的赈灾粮款时要保持公正和警惕,要像分配你们自己的财产那样来发放赈灾粮款。你们要让朕高兴,你们的行为要符合朕的意愿,你们要遵守这道命令。”

皇上这道命令登在邸报上,发到全国各地,让官员们甚至老百姓都知道皇上的意愿。中国的邸报对于治理国家非常有用,在欧洲,有些地方此类报告充塞了无稽之谈,恶言中伤,造谣诬蔑,而中国的邸

报只登与皇上有关的事情。由于中国政府是很完善的君主制,全国各地事无巨细都要向它汇报,这种邸报在指导各地官员履行他们的职责、告诫文人和老百姓方面能起很大的作用.

比如说,在邸报上可以看到被撤职的官员名单及撤职缘由:某人在征收皇赋上疏忽职守,或挥霍浪费了皇赋,某人在惩办罪犯时,太

姑息了或者太严厉了;某人贪污,某人才疏学浅、不善治政。如果某

个官员得到了高升,或者被降了职,或者因为某个错误被取消了皇上给的年俸,邸报上马上就登了出来。邸报上也有关于某个罪犯被判死刑的案例。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中国法律规定的特殊情况以外,任何官员、任何高级衙门都不能最后颁布死刑命令,所有的死刑的判决都要经过皇上的审阅,由皇上决定签署。(地方)官员们把案卷、他们的决定及其法律依据呈给朝廷。这些材料送到朝廷后,由刑部审察此案的事实、经过情况和对此案的决定。如果案件事实陈述不清,或者刑部还需要新的材料,它就向皇上呈一奏本,其中包括(地方)官员关于案件的陈述和决定,同时再加上:“为了公正判决,还应该有某种情况的补充,因此,我们建议把此案发回某个地方官,请他再向我们提供更多我们需要的情况。”皇帝根据他的好恶下敕令,但是他出于仁慈经常把案件发回,因为有关一个人的生死,不掌握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不能轻率做出决定。当刑部收到了它所要的情况,就再把它的决议呈交皇上。于是,皇上就签署了刑部的决议,或者他减轻一些刑部的处罚,有时候他还亲笔在奏本上写上这句话:“着令刑部再审议此案向朕禀报。”尊敬的神父,如果您看到当要判决一个人死刑时中国人所采取的一丝不苟的审慎态度,您一定会很惊讶的。这一切都登载在邸报上。在邸报上还可以看到顶替被革职官员们的官员的姓名,被革职官员的姓名、籍贯及其罪名,以及皇帝的批复;某个省遭灾了,当地官员的赈灾情况,或按皇帝旨令赈灾的情况;军饷发放,或应公众需要的耗费,公用事业费用;对王爷们赏赐的账目,大臣们和各部衙门就皇帝的言行及决定作的进谏。邸报上记载了皇上为了提醒老百姓热爱劳动、重视耕作而亲自耕地的日子。那天,他在北京召集了所有朝廷大臣和各部主管官员训话,都是经典书中的话题。中国人说:“他是治理国家的皇帝,大家为之牺牲的权威,教育人民的导师。”在邸报上还可读到皇上对某个官员的褒扬或斥责。比如说:“某个官员名声不好,如果他自己不纠正的话,朕就惩治他。”最后,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邸报有助于教会官员们更好地治理百姓。官员们也正是这么说的,大部分官员还记下有关可以指导他们行动的事情的评论。请原谅,尊敬的神父,我离了题,讲了许多关于中国邸报的事情,我想它不会使您感到乏味的。我再回来讲皇上。某省的总督奏报皇上,全省遭受旱灾威胁,可能颗粒无收。皇上闻讯把自己关在宫里斋戒,祈求上天,直到得知下了大雨后,他发了一道诏书,诏书上说,他多么牵挂百姓们的苦难,命令所有的大臣们向他仔细报告各地百姓遭受灾害的情况。然后他下结论说:“天和人是相通的,人犯了错误天就惩罚他,人祈求天,天就会施恩于他,你们要履行自己的义务,避免犯错误,因为我们有罪孽,天就惩罚我们。天灾降临时,我们要当心,进行苦修,改正我们的错误,祈求上天,我们在祈求上天,改正错误的同时就感动了上天,我下此令,不是因为我相信自己能感动上天,而是更好地说服你们相信我刚才说的话,天和人之间是相通的,人做了错事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人祈求了上天,上天就会施恩于人。”

今年,黄河淹了许多田,泛滥成灾。高级官员照例把责任推给下

级官员的疏忽,在皇帝面前说坏话。“不要把错误推给臣子们,”皇

帝说,“朕有责任。朕的百姓遭了灾,因为朕的德行不完备。想想怎样改正我们的错误,弥补水灾的损失吧。对于你们指控的官员们,朕宽恕他们,朕只怪自己德行不完备。”阴历六月末,也即阳历七月份,

北京酷热。皇帝关心到监狱里的囚犯和戴枷在街口示众的人。他召来了四位一品官,对他们下旨:“酷热难忍,监狱里囚犯或戴枷的人一定很难忍受,应该对他们减一些刑,朕不是指关在死牢、等秋天执行的人,对他们不值得赐恩,不能放了他们。朕是指因欠债坐牢,或者因各种原因还待定刑的人。明天你们和有关尚书一起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能减缓一下这些不幸的人的刑罚。”第二天,皇帝的敕令立即执行了。有些罪犯找到了保人,被保释出狱,到酷暑过后再回去报到。戴枷示众的人也同样可以取保假释。找不到保人的囚犯的镣铐被取下,允许他们在相当宽敞的监狱里自由走动。皇上赞同了官员们的做法,这措施让百姓看到仁爱的皇上关心着他们所有的臣民,哪怕最不幸的人都能得到他父亲般的关爱。

他登基不久,但已经制定了好几条规矩,证明了他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地治理他的国家,我在此给您举几个例子。

为了鼓励农民劳作,启发他们热爱有规律的生活,他下令各城市的都督每年向他禀报他们县里最勤于劳作、善于治家、和睦乡邻、俭朴节约、远近闻名的农民。根据都督的禀报,皇上封这些明智、积极的农民为八品官,并发给他名誉官员的证书。这封号使他有权穿官服,拜访都督,在都督面前就座,和都督一起喝茶。他余生将受到尊重,死后还给他举办与他品位相称的葬礼,他的衔位将写在祖宗祠堂里。对于这位受尊敬的农民及其全家来说,这是多么大的快乐!这种做法除了激起农民竞相认真劳作以外,皇上还给国家必需的、在中国始终受到尊重的农作增添了新的光辉。

皇上还制定了另一条规矩让寡妇们坚持守寡,让已婚妇女始终忠于她的丈夫。皇帝说:“治国好坏,尤其在于妇女们品格端正。她们应该致力于履行她们的义务,恪守妇道。当一个妇女青年丧夫,如果她能守寡不再嫁,在去世前,至少守寡二十年,或者,尽管受到逼迫,她能抵制,直至了却生命也不愿犯罪,朕令她的家属,不管他们境地如何,都要报告当地官员,由当地官员核查后向朕禀报,按照朕的旨令,在皇库里提取必需的钱在她的家乡为她建立一座牌坊,颂扬她

的事迹。”

两个月前,为了更好地宣扬子女对父母的孝道(这是中国之本),皇上对各省总督下令确切调查在他们治下恪守孝道最好的秀才,把他们的姓名报告朝廷,皇上因此缘由封他们为缙绅,此头衔比秀才高,有了此头衔可以当官,秀才还不足以当官。皇上不封他们为举人,担心因此削弱了文人们的上进心,只有通过公开考试优秀者才能当举人。

皇上在另一条规定中似乎想尽可能把孝道提到最高度。由于官员们各自都有一个头衔,他们死后就按此衔位接受礼仪。皇上允许当官的儿子们放弃他们的头衔,让给他们的父亲,夫荣妻贵,他母亲也因此受益。皇上说:“放弃头衔让给其父母,也就是放弃了直至死后都能享受的荣耀,把它给了父亲。这是最公平不过的了,因为作为儿子从父亲那里得到生命和教育,这比他自己的努力更重要。”中国人这种情感似乎很特别,但是很值得赞扬。

皇帝想了解全国所有的官员,他对他们定了新的规矩:(1)他命

令所有大臣们仔细考察他们手下的县级官员,其中谁最具备治理百姓的才能,把他们的名字报到朝廷。(2)他命令把有能力承担一品官事务的低级官员名单禀报给他,以便越级提拔这些官员。(3)每隔三年对全国的官员进行考核,无一例外。各省的总督和四位北京的考官一起商讨,把每个官员的成绩报到朝廷。比如说,要注明,某城市,某个品级,某个官员施政太严酷,贪财,百姓对此很不满;或者某官员年岁太大,不堪重任;或者某官员暴躁易怒,不受老百姓爱戴。根据这些报N:IC京最高衙门的记录,朝廷对一大批官员作了革职、降职或惩办的处理。相反对于那些没有坏评或者口碑甚好、出类拔萃的人就马上晋升他们。本来这样做就足以了解情况了,但是新皇帝还要把他们的县级官员分成三类。第一类,彬彬有礼,责任心强,不贪钱财,善于文章,恪守国法俗规,年富力强。第二类,和第一类品格才干相似,只是身体较弱,年纪较大了一点。第三类,身体强壮,但是才干平平。皇帝说:“这份名单让朕更了解在三年一次的考核中受到褒扬或斥责的官员。一些人得到荣耀,一些人蒙受羞耻,会促使官员们竞相兢兢业业。朕亲自核查这份名单,朕命令大臣们要公正,不偏向,不徇私情,否则将受到严惩。”

我在上文中谈到过皇帝赐恩苏州和松江,永久减免了这两个城市的一部分赋税。这位皇帝的善举使得老百姓欢欣鼓舞。总督以为把老百姓的欢悦奏报皇上会讨得皇上的欢心,他给皇上寄了一份奏报,颂扬皇上的恩德之余,他说老百姓为了感恩,在庙里祈祷皇上长寿,还演了戏,为了永久纪念皇上的恩德,将要建立一个亭子,其中竖一块石碑,把皇上的恩德铭刻在碑上。皇帝亲笔给总督写了回信:

“你向朕报告的事与朕的意愿正相反。朕赐恩两城市吋,只想为朕的百姓谋福,并不想为朕自己沽名钓誉。演戏、做祈祷是多余的,于朕无任何用处。朕已经诏示全国劝告百姓勤俭节约,你们怎么还敢如此耗费?赶快制止这种耗费。那些下级官员们还可能以这些活动为借口要钱,搜刮老百姓养肥自己。要留心。朕禁止修碑亭,立石碑。因为,朕赐恩于民并不是为了想扬虚名。朕所有的心愿在于我们这个泱泱大国的人民中没有一个不遵守习俗,没有一个不履行自己的义务,没有一个得不到安宁的生活,这才是能使朕高兴的事情。所以,你一收到此令,立即制止做祈祷、演戏,阻止建碑亭、立碑石。你写一个布告,贴在街口劝告百姓循规蹈矩、履行义务、团结和睦地生活。这样朕就高兴。”

皇帝还关怀到罪犯们。他下令:“当判某人死刑时,朕想到两件

事:第一,我们应该尊重人的生命;第二,朕对百姓应该有仁爱、同情之心。因此,以后,死刑案必须呈报朕三次才能判决。”

对于罪行严重的案犯,皇上在签署死刑时还加批注:“接此令后立即执行。”对于一般的死刑犯,皇上在判决书上写:“把案犯收监,到秋季执行。”秋季有一个固定日子执刑。下文介绍刑部尚书今年

执行的情况。

在规定的执刑日之前,刑部尚书命人在一个本子上记下这一年中下级司法官报告的材料,再附上本级司法官的判决意见和朝廷户部的判决意见,然后,刑部开会复审,修改,补充,删减它的判决意见,

然后清晰地抄两份,一份呈给皇帝审阅,另一份由刑部尚书向各部主

要官员宣读,根据他们的意见作修改。这样,正如您所看到的,这里

对最卑贱的人像在欧洲对有地位的人一样,我的意思是,在欧洲,只

有最有身份的人才能由各级议会集体审判。

这第二份文件经过集体审阅修改后呈给皇上,然后印九十八份满文本,九十七份汉文本。所有这些文本都呈给皇上,由皇上指定在京官员中最能干的满洲官员或汉族官员审阅,这是皇上在涉及一个人生死问题时关心他的臣民的又一证明。

最后,这位皇帝心中时刻装着整个国家,他用朱笔写了一道诏书,警告有资格呈交奏章的官员,要考虑如何治好国家,书面向他提出他们的想法。他补充说,如果他们不想公开他们的想法,他们可以呈交秘密奏章,他答应不予以公布,或者掩盖写奏章人的姓名。

尊敬的神父,从这些事例,您可看到这位皇帝是如何勤政的。他

为了治理好国家,为百姓谋福,不断地研究学习。我们祈求天主启示他善待我们的圣教,让奉它命放牧羊群的牧羊人能够聚集在中国。我请求您在做圣事时为我们祈祷天主。

此致敬礼。

 

64.耶稣会传教士殷弘绪神父致本会杜赫德神父的信

(1726年7月26曰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目前中国传教会的处境非常困难,我们还有些许欣慰的是还允许一些传教士留在北京。不过,虽然他们还有一点点自由履行他们的职责,但是他们并不能对耶稣基督信托给他们的羊群有多大用处。在下文中将给您详细叙述几件令我深受感动的事,您知道了这些事也一定会和我一样深受感动,您从中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我不对您讲一个皇室大家族在许多年中的英勇坚强、道德高尚的事迹,这由巴多明神父来告诉您,他在好几封信中都已经做了报道,我只讲一些我所见到的由我带领的信徒们的事例。

每年,我们都向您报告我们给大批弃儿或死婴付了洗。我们这个教堂付洗的有六百多名,另外两个葡萄牙教堂付洗的更多,因为他们的传教区域比我们的大得多。不是只有这件事可做吗?我们见到那些令人痛苦的事不是会很难受吗?我经常去看我们信徒们的坟地,尤其是埋葬死婴的坟地。在那里,我一边想着这无数跟随着羔羊的无辜的灵魂,我恳求他们为拯救他们的亲人和同时向在受难的日子里冒了很大的危险的我们向主祷告,我把所有这些命中注定的小亡灵视作在天上时刻准备着加强他们的兄弟们信仰的预备队,他们的兄弟们注定还得经受严峻的考验,还得加强他们的信仰。

正是出于此目的,我不断劝告我们的新信徒们让他们濒临死亡的孩子们受洗。除了从欧洲寄来的为了神圣的事业给讲授教理者的接济以外,我心甘情愿地抽取我的一部分钱去帮助我所了解的虔诚的信徒们,以弥补他们为此仁慈的事业花去的时间。对于其他不需要这种接济的人们,我让他感觉到有义务抓紧时机让濒临死亡的孩子受洗,使他们得救.我每天都看到我的劝告没有白费工夫。几天前,他们其中的一人来看我,他非常伤心,他发现他一位非基督徒邻居的孩子病重无治了,打算第二天秘密地给他付洗。但是那孩子半夜里死了,他非常懊丧,扑在我的怀里,一再悔恨没有早一点给那孩子付洗,他一再责备自己疏忽大意,认为这是他犯下的最严重的一个错误。

有一位女基督徒,她在一个亲王府中当差,亲王府中有许多孩子,今年她为十三个垂死的孩子付了洗。她身边总带着浸透了水的棉花,悄悄地在奄奄一息的孩子头上洒几滴圣水。她向我讲述起她虔诚的成绩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有一位医生,善于医治儿科病,每个月他都给我送来他为之打开天堂之门的孩子的名单。这就使我想到可以把治疗痘疹的药教给我们的男女信徒们,让他们以此可以进入非基督徒们的家门,他可以为无救的孩子们付洗。由于我相信只要有热诚的信仰,就可以无所不能,所以当有一个充满了基督教的虔诚的讲授教理者发生了一件非同寻常、超乎人力的事情时,我对此深信不疑。

“不久以前,”他对我说,“我走进了一个我认识的基督徒家,他们钟爱的一个孩子刚死,全家都为之悲伤不已,但是最使他们伤心的是这孩子没有受洗就死了。我劝慰了他们几句以后,就劝这些好心人跟我一起做祷告。我们刚刚把手举向天空,就发现孩子又呼吸起来了,我马上站起来,为他付了洗,他现在充满了活力。我认真听了他们的叙述后说:‘很可能这孩子并没有死。’他说:‘他们告诉我他确实死了,我也相信,因为我摸了他的身体,它已经完全凉了。”’这位讲授教理者讲得那么真切诚恳,使我相信了这件事是真实可信的。

我曾经对您讲起过人们把从各地来的弃儿送到一座庙宇,然后把他们送到医院去,或者如果孩子已死了,就把死了的孩子送到指定的坟地。住在附近的一位信徒,把此座敬鬼神的庙宇变成了给这些弃儿们活力的圣水池。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说服庙中的方丈。我们特意找他谈了话,每月给方丈一点钱就可以自由进出了。但是鬼神似乎对那么多无辜的孩子得救很妒忌,他要把我们永远拒之于门外。后来,那位和尚被赶出了庙门,由于我们正处于受怀疑的时候,有好几天,我们一直担心那位信徒会遭殃,然后我们的教会和其他信徒们也会遭难。但是后来,每月给新方丈更多的钱,我们的慈善事业得以继续下去了,我们的担忧也就消失了。

有一个我很敬佩的无邪而虔诚的信徒告诉我一件虔诚的事例,我要在这里说一说。您要是了解中国人的习俗,也会和我一样感到震惊。这位新人教者一受完洗,就只想着让他母亲和他妻子也人教。他妻子很听他的话,但是他母亲并非如此。他母亲非常顽固,一听到讲信仰天主就发火。那位新人教者请求她同意让他儿子受洗,但白费口舌。她多次语气强硬地声明她永远不会同意。再说,瞒着他母亲让一个讲授教理者进家门是不可能的。我看到他很为难,就建议他自己为儿子付洗。但是他为此心里很难过。最后,在一个公众节庆日,他得到允许,把儿子抱出门去玩玩,他一出了家门就往教堂跑,像取得了胜利那样向我叙述了这一经过。在整个受洗的仪式中,他快乐得泪流不止。正如我所愿,这位新信徒的热诚和刚受洗的孩子的无邪,使他们全家得到了天主的恩宠,最终他们全家都进了教。

这件虔诚的事,使我又想起了最近发生的另一件事。一个充满信仰的老兵突然决定回家乡转一圈,劝说他的同胞们归信耶稣基督,或者说,至少弥补一下他过去犯的过错。他到家以后听说他的一个老乡家卫在闹鬼,家里的家具都被砸了。他们朝闹鬼的地方扔石子,他们还请了声称能降魔的道士来,但是无济于事,他们家里仍不得安宁。

那位老兵认为天主赐给了他表现天主荣耀的机会,他叫来了伤心不已的那一家之主,对他讲授基督教理,他让他感受到魔鬼附身只是魔鬼在偶像崇拜者心灵上施加的一种很虚的阴影,他向他承诺,只要他信仰了基督教,受了洗,就可以永远免受魔鬼的骚扰。

这一家之主听了老兵的话后,热切地要求接受训导,迫不及待地要求给他和他全家付洗。那老兵当时只给最小的孩子付了洗,然后,他对那一家之主说:“您的儿子现在已经是天主的孩子了,他的身份能够制约所有的魔鬼,如果魔鬼再来骚扰你们的话。我不太相信它们还会再来,如果它们来了,您就马上把这孩子带到闹鬼的地方去,不要害怕。”从此这家的房子里就不再闹鬼了,一切都平静了。过了几天,他们全家都受了洗,老兵回军队时路过北京,告诉了我天主保佑他取得的成果。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去看望了那家人家,他把这家人看做他的成绩,他想去加强他们的信仰,他很惊讶地看到这家人又陷入了原先的悲伤之中,那一家之主经不住非基督徒邻居的催促,给某些迷信的节庆交了份子钱,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基督教信仰。他回到家里同时就把灾难带回了家,于是,这家人又不得安宁了。

“有些貌似虔诚的人,”圣·哲罗姆说,“考验没有来临时,生

活很安逸,他们信誓旦旦,对有些软弱的新人教者在艰难的道路上步履蹒跚地跋涉,他们会毫不留情地严厉指责、抨击。”而我们那位虔诚的老兵的做法却不同。他让他的这位同乡感觉到自己犯下了大错误,但是他温和地劝告他重新履行自己的义务,他对他说,如果他非

常后悔自己的怯懦,承诺不再参与那种迷信活动,无限仁慈的天主会再次让他摆脱魔鬼的骚扰。他预见到这个新基督徒会遭受偶像崇拜者的责难,他说:“他们大部分是您的朋友,您告诉他们,魔鬼把您的家搅得一塌糊涂,告诉他们,您只有信仰了基督教才能把捣乱您家的可怕的魔鬼赶出去,您采取的其他办法都只能使魔鬼变本加厉,告诉他们只有基督徒们热爱的天主能够镇住魔鬼,不让它作祟,您为偶像崇拜凑份子,使它得以捉弄您,如果您坚定了基督教信仰,它就无可奈何了。这一番话肯定将会打动那些非基督徒们的心的,也许他们担心魔鬼会惩罚他们的不忠,但不管您要付出什么代价,您必须为拯救您的灵魂着想,您必须想到当了基督徒就不能有一点点迷信的行为。”我们还不能断言以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已故康熙皇帝曾经公开声称保护我们,在康熙朝,非基督徒从来不敢强迫基督徒凑这种有罪的份子钱,这种幸运的时候随康熙皇帝一去不复返了,我们的抱怨只会加剧现在的迫害。

我还得提一下最近其他鞑靼士兵或人旗的士兵为了拯救他们或者他们的亲人表现出的虔诚的行动。他们属于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他们和他们的家属被派往陕西省边境去屯垦。他们住在北京时曾经多次参加了圣事,男人们到我们的教堂,女人们在这个或那个私宅里。我看到他们那种场面总是非常感动,他们缠住我不放,要圣物、圣牌、圣像和念珠,他们迫不及待地讨圣水,他们把它放在瓷瓶里封好,他们非常高兴地听我教他们怎样永久保存它的秘密。一般说,我们的新信徒很相信这圣水,这圣水非常灵验,他们经常互相交流它的神奇效应,天主补偿了他们诚挚的信仰。

在这些军队里有一个满洲炮手,他虽然很穷,还是积攒了一两饷银请入画了一幅油画圣像,他用绸子把它包好带来给我称颂。

我知道在这些军队驻地有一大批富有的穆罕默德,我想应该嘱咐我们的新信徒小心不要受他们的蛊惑。他们自称为真正热爱天主的人,然而他们只会讲他们的邪教,他们很善于通过歪门邪道来传播它。“您对我们说什么呀,神父!”新信徒们回答道,“我们离开了我们的父辈的宗教,归信了基督教之后,难道还会放弃它去追随一个邪教吗?”他们用了这种词语,其实,穆斯林在中国是很受指摘的。他们催促我给他们铜制十字架,我发给了他们,他们跪着接受了,深情地吻它。他们对为了拯救人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的虔诚证明了他们已经远离了穆罕默德教。

一位满洲女基督徒对我说的话使我感动得流下眼泪,她说: “啊,我们被赶到气候多么恶劣的地方。我们远离了我们的牧羊人,被剥夺了精神救助:我们既不参加圣事,也不能忏悔我们的罪孽,也

不能领受圣体。我有一个想法,每月末,我就跪在十字架下,自己做忏悔、做告解圣事不行吗?”“这办法很好,”我一边回答她,一边由衷地称颂在她心中的天主,“您知道我们祝圣的时间,您可以在此时刻面朝北京,心中默默地祷告,只须这样做就可把您的心灵托付给天主,向天主证明您受洗的热切愿望。”然后,我给她重温了以前对她所说的一切,领受圣体后的精神硕果。

这些新人教者们把他们孩子们的名字告诉我,让我为他们祈祷,把他们献给天主,这使我大受鼓舞。他们出发的那一天,他们又给了我一个叫阿涅丝的小女孩的名字,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把她遗漏了。我叮嘱他们要好好团结地在一起生活,互相援助,想尽一切办法援助他人。他们没完没了地问了我许多有关受洗的问题,如何为濒临死亡的非基督徒的孩子付洗,如何为领受了基督教理、希望受洗的成人付洗。

一个二十岁的满洲青年去年才受洗,他很坦诚地和我谈话。他叫让·巴蒂斯特。我给他一幅圣徒像,对他说:“天主通过你让你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归信它,最近你的家人们也归信了它。你现在去宁夏,在那里你将和非基督徒们在一起,你在他们面前当一个让·巴蒂斯特,你要仿效这个圣徒先驱者。你知道怎么付洗吗?”他告诉我不久前他给一个非基督徒的孩子付洗的过程,那孩子受了洗后就死了。他发现自己做得很好,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热情更高涨了。

第二天,他又高兴地来看我。他对我说:“今天早上,我又碰到一件大好事,我经过一个不常去的街区,我看到了一个弃儿,我知道附近有一条小溪,我跑到溪边,浸湿了我的袍子,孩子那时还有气,我正好来得及把拯救他灵魂的水滴在他身上。”我有理由相信这位年轻的新信徒在宁夏也会以高度的热情当好一个传道者。我给了他一些治各种病的药品,这些药品可以帮助他进入人家的家门,为大批垂死的孩子打开通往天堂的大门。

讲到由于天主意旨,新信徒离开我们的同时,我们不应该忘记我们周围的人们或者远途而来参加圣事的人们。您知道,我们被禁止到北京以外的教区去自由巡阅。今年复活节,长城的某个关口外的一个传教区的首领来看我,巴多明神父在跟随皇帝出巡时给他付过洗。这位老新信徒很胖,又忙于耕种他向一个满洲人佃的地,但他仍一如既往地热衷于传播教理。由于他的努力,他的兄弟、姻亲,他村庄里所有的村民,除了有两个人他没有说服以外,共有一百多人都进了基督教。

他们在一个僻远的地方建了一座小教堂,一部分费用由我们提供,一部分费用是他们拿出了自己的积蓄,那小教堂不引人注目,他们可以自由地到那里聚会。可是由于喇嘛捣乱,好景不长,他在忏悔完以后告诉我这些情况。他虔诚的机敏挽救了受到风暴袭击的传教

区。他说:“我突然接到命令向地方守军长官报到。他一看到我就脸色严肃地用威胁的口吻对我说:我得知你在我的管辖区内传播天主教,‘你头脑是否清醒,难道你不知道你会遭到怎样的不幸吗?’我把在北京吋您给我的一些东西带到了那里,我送了他一些,我发现他的脸色缓和多了,我回答他道:‘老爷,你们的佛教统治了那么广阔的一个国家,而我们的天主教只是局限在一个很小的空间内,您一点用不着为它费心。’长官很喜欢我的礼物,听了我的话,不由自主地笑了。他让我安心回去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来麻烦我们。”对于充满信仰的普通人来说,耶稣基督的这道神谕是很灵验的:“当你们因为我被带到总督们或君王们跟前时,你们不用去想是你们在说话,也不用想你们要说些什么。你们该说的话,自然而然会脱口而出的。”(《玛窦福音》第10章第19—20节)

我们派去传播教理者到此地周围三十法里的地方去巡视分散在各地的基督徒,让他们坚定信仰,并且争取非基督徒归信耶稣基督。

其中有一位在圣诞节前夕去的,他向我报告了几个传教区的情况。有好几个新信徒陪他一同前往,他们想去熟悉一下圣事。他和我谈了很久,他对我说了一件很值得告诉您的事。他说:我在此地以北一天路程的山里转了一圈,那里有好几家基督教家庭,分散住着。我经常去找一个八十岁的妇人让她入教,她好像很受感动的样子,但是,她只是让我失望,她总是推迟归信人教。她的听力很不好,必须通过她周围的非基督徒才能和她交谈,她又住得很远,去看她必须走很长的路:这一切都使我很灰心,尽管我内心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催促我不要抛弃她,要继续照管她。有一天,我感觉到比平时更有精神,我就到她家去了,由于她耳聋,我提高声音和她说话,尽我可能恳切地向她讲解她这么大年纪了,她再推迟人基督教,她就有不能得救的危险。她回答我道:“您用不着如此大声叫喊,我听得见您说话。您一进门,我就听见了,我很高兴当基督徒,就从现在起,您知道我已经接受了不少的训导了,请您不要拒绝我受洗,我现在这样坚定要求受洗,请您答应我。”我很惊讶,尽管我说话比较轻,她却对答如流。她那么热切要求,我一口答应了她。几天以后,我去访问其他基督教家庭,我得知我走后的第二天她就死了,她是满怀着基督教的虔诚而死的,这是天主恩宠的奇迹。圣保禄曾经说过:“这并不是要归依天主的人做得到的,也不是为归依天主而奔波的人做得到的,而是由于天主的慈悲才有的奇迹。”

下文是天主的旨意在他所选择的人身上的效应的又一例。有一个我们的信徒,他的耐性经常得到证实,他已经瞎了好多年了,他每天都要向非基督徒讲授他信仰的真理来证明他的虔诚。有一次他劝一个病危的邻居人教,他已经连着好几天去讲授教理,病人听得很用心,最后病人病痛得很厉害,他要求尽快受洗。我们这个虔诚的信徒问了他有关受洗的几个问题以后,突然发现病人不再回答他的问题了,他认为他不会说话了,他给他搭了脉,得知他有气,就给他付了洗,病人不久就死了。

趁此机会,这位热诚的基督徒就有关在不同的情况下的做法向我提了好几个问题,他问我如果病人看来无救了,他是否可以给他付洗,他对我说:“有时候,某个领受教理者病危了,他让人来找我去。如果我到了他家发现他已经不能说话了,神志也不清醒了,我该怎么办?能否给他付洗?”

另外有一个非常贫穷的基督徒,但是他很甘于贫穷,他属于那种按使徒圣雅克的说法富于信仰的人,除了祈祷和他从事的慈善事业再没有其他(精神)食粮了。尽管他几乎双目失明,他勉强能走路,他的虔诚促使他不停地奔波,很难计算他给多少弃儿和垂死的孩子付了洗。不管雨雪天或其他最糟糕的天气,对他来说都是很轻微的障碍,他有本事在最偏僻的角落,甚至在离北京半法里的偏远的破房子里发现生了病的基督徒,他告诉我,很少有人会被他漏掉,他非常准确地找到他们,为他们主持最后的圣事。他的诚挚使我更相信天主给予他某种特别眷顾。“不久以前,”他用我熟悉的率真的口吻说,“在一次寻找时,我看到自己周围笼罩了特别强烈的光芒,我想自己被带上了天堂,这情景使我心花怒放。一个光辉的天使出现在我眼前,对我说它叫拉法耶尔,他答应我死的时候来接我去,但是他又补充说这个时刻还很遥远,他说完此话后,使我眼花缭乱的光芒也就突然消失了。”他还给我叙述他在另外两次不同情况下同样的遭遇,一次是在参加一次圣事的时候,另一次是在给一个孩子付洗的时候。当他告诉我这些时,我心里说:这就是耶稣基督说到“天堂是属于他们的”时所反映的有良心、有爱的穷人之一,天主在他们的现世就预先给了他们一种安于贫穷、对世间易腐之人的财富不屑一顾的幸福观。

尽管我们的传教受到了很大限制,不允许中国人经常来我们教堂,我们仍旧想办法不为人知地让他们来聚会。以虔诚和机敏著的安泰修士把天主赐福的药品发给各种病人,取得了很大的成效。许多人服了他的药交口称赞,大家都称他为仁慈的医生,连非基督徒们也这么称呼他,大部分人都完全信任地和他交谈。上、下午的某些时候,他房间里总是坐满了中国人,他全心全意地忙于包扎伤口,分发药品。在这个借口下,基督徒们可以毫无担忧地进入我们的房子。惟一要当心的是做圣事时要压低声音,让信徒们不要像以往那样成群结队地回去,而是三三两两地分散回去,不要让某个响动把我们眼前很有成效的一个传教会全都破坏了。

我们不能以同样的借口让基督徒夫人们在她们私宅里的教堂聚会。由于我负责开导她们,我为她们在各地方主持圣事,便于她们分散少量地参加。我分发的药物使我能以医生的身份去看望病人。这些夫人们总是忙于家务或劳务。她们参加圣事得到了新生,保持了一种无邪的风俗,摆脱了对死亡的恐惧。我很欣赏她们在临死前的那种安详:她们对世间万物无所牵挂,完全服从于天主的意旨,她们坚定地信仰她们多次得以证实的耶稣基督的功绩和圣母的保佑,她们温和地希望不久就能升人天堂。

她们中有些人的信仰经受了最严峻的考验。她们越是受到非基督徒父母长辈们持续的折磨越是热诚。有一个圣洁的寡妇,犹如另一个莫尼克(是圣.奥古斯丁的母亲),她从不在病重的儿子面前掉眼泪,她也不因此而忏悔。因为她曰益意识到自己新的身份,她担心自己忘了基督徒的义务。我知道她们中间有好几个人劝说自己的亲家人了教。她们以自己的德行让他们相信了她们的诚心,然后经过了必要的开导,相信了基督教的真理。不久前,我给一位高贵的夫人去送临终圣体,她的耐心和德行给她的非基督徒丈夫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决心让他的四个孩子受洗,现在已经有两个受了洗,还有两个正在受训导,最大的孩子只有十二岁。当父亲的也准备接受同样的恩宠,但是,他官位较高,他还希望得到晋升,我担心这会压抑了他心中刚刚产生的神圣的愿望。

另一个女基督徒在一个非常富有的人家当婢女,她的女主人要在家人中给她选一个丈夫。那位道德优良的新人教徒坚持回绝这个恩宠,她的理由是她要为基督耶稣贡献她的童贞,永远不嫁人。那位非基督徒夫人非常欣赏她的道德,让她管理其他年轻的婢女。她刚刚担当了这个职务,就马上以基督教理来教导这些婢女们,向她们的年轻心灵里灌输基督教感情。不久前,她带了其中两个到我处来,我觉得她们受到了良好的训导,就给她们付了洗。

一位夫人蒙受了天主特别的眷顾得以转危为安,使得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一下子全进了教。这位夫人曾高烧不退,全身痉挛,生命垂危。有一天半夜里,她乘人不备,找了一把刀,抹了好几次脖子。她从床上掉下来的声音惊醒了家人们,他们马上跑到病人的房间里,他们发现她全身浸在汗水里,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们惊奇地发现她脖子上有七道很深的刀伤,却没有一滴血。这七道伤口很快愈合了,烧也退了。这件奇事使她丈夫很受震动,他马上要求我让他和他的孩子们受训导,并让他们受洗。现在这家人家充满了热情和虔诚。

皇室宗亲中,我们基督教英雄们坚定不移的信仰,以及他们的夫人们在如此狂烈的迫害之火中做出的伟大的道德榜样在我们的新信徒中产生了极好的效应。我认识两位满族小姐,在这些榜样的感动之下,她们像真正的修女一样住在自己的兄弟家,平常按时祈祷,做女红、守斋、浸身,遵循其他最严格的斋戒。每天,我们教堂做祈祷时,她们就在耶稣受难像前做祈祷,她们不能经常如愿地到教堂去参加领受圣体,她们就在精神上进行她们所熟悉的领受圣体。这两位圣洁的小姐有时到她们的基督徒姨妈家去,有时我也在那里,她们就进行忏悔和领受圣体,她们因此很欣慰。她们经常向我坚决要求让她们以更特殊的方式发愿终生献身天主。她们几乎三句不离为耶稣基督流尽鲜血的幸福,她们每次和我告别前总是祈求我祈祷天主赐给她们这种恩宠。

不久前,发生了一桩非常事件,有一位基督徒夫人,她十七岁结婚以后就放弃了信仰,她的背叛行为坚持了四年,她的姐妹和她一样也背叛了天主,她已经濒于死亡。她的非基督徒亲人们聚在她病床周围。突然,她大叫了起来,不停地要求周围的人去请一位传教士来,她要在她不幸丢弃的信仰中死去。她的要求得不到理会,她叫得更厉害了,她说她感到有一团火从她的头上和额上,洗礼吋受过圣水的地方穿过去,说完这些话,她就断气了。目睹她这样痛苦、可怕地死去,她的姐妹心里发生了变化,我给她做了好几次忏悔,现在她成了道德典范,她丈夫和孩子们也很迫切地想归依基督教,但是由于功利的原因,他们仍还没有进教。

一个年轻的举人叫汪罗朗,他父亲是个重要的将军,他向他的新娘灌输基督教义并使她相信了它,他希望不久能说服岳母信教,他岳母已经答应不干涉他出于信仰做的公开活动。他在他父亲的驻地为一大批濒于死亡的孩子付洗。他还秘密地为他病得很重的十八岁妹妹付洗。她受洗后不久,快要咽气了,她母亲要为她守夜,罗朗不同意,他告诉她,守夜太劳累了,她吃不消的,由他来守护妹妹,帮助她圣洁地死去。他教她做了一个圣洁的人死去吋在天主面前所应该做的一切程序。这位年轻的新信徒尽管病得很痛苦,仍不住地呼喊她全心全意信仰的耶稣和圣母玛利亚的圣名,直到最后一口气。第二天,她母亲得知女儿的死讯,伤心不已,抱怨他不让她在亲爱的女儿最后断气时守护她。“我明白了,”她补充说道, “昨天夜里我做了梦,我梦见一位令人起敬的夫人牵着我女儿的手,我问她为什么要带走我亲爱的孩子,她回答我是为了让她永久地幸福。”听了此话,罗朗毫不犹豫地告诉母亲,他妹妹已经受了洗,她是在充满了基督教信仰中死去的。不管这个梦是否确有其事,这位母亲非常感动之外,她的梦还给她二十二岁的次子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来找我要求受洗。可以预料,这家显贵的人家不久将全家都进教。尊敬的神父,如果我继续向您讲述我们的信徒们其他类似的虔诚、热情、纯真的事例,将没完没了。似乎迫害更坚定了他们的信仰,

更加强了他们的热诚。我请您在您主持的圣事中为他们祈祷。

 

 

65   会传教士殷弘绪神父致本会杜赫德神父的信

(1726年5月1 1曰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不久前,我在读1724年的《特列伏报告》时,读到了德·拉科斯特先生的一封信的片段,在此信中,他介绍了种痘。我想起了在某本中国书中读到过相接近的事。这种手术很令人震惊,也有人赞成。我决定抄下这篇文章,并另外寻找一些有关这种小刀有争议的新手术的具体事例来满足那些好奇的人们。

我们看到类似从君士坦丁堡传到英国的这种方法在中国已经施行了一个世纪了一定会很惊讶。由于我并不属于反对或赞成这种手术的任何一派,我将不带感情色彩地摘录中国人的叙述或者对它的辩词。

把这种方法的中文名称译成法文insertion或者inculation不是很确切,确切地说,应该把它译成semence de la petite v6role,或者 manire de semer la petite v6role。中国人说种痘(tchung—teou),“种”(tchung)就是semer,“痘”(teou)就是la v6role。这后一字和吃的豆字的发音没有两样,写法基本上也相似,只是加了一个象征生病的偏旁“广”,我想中国人在把这种病称为“痘”时一定想到了那些皮肤上长出来的小疱,形状很像小豆子。

在这封信的下文中,我们可以看到,鼻子就是接受种痘的通道。鼻烟在中国即使是在宫廷里也是最近有的,这要归功于比它历史更久、更普遍的通过鼻孔种痘的方式。必须注意人体的这个部分和人们要达到的意图之间的关系。我想是因为人们发现这种小痘的一个主要症状是孩子首先在鼻孔里感到奇痒无比,人们认为这种症状最先出现的地方正是种痘的恰当地方。现在我来讲一下我忠实地翻译出来的那篇中文的文章。

………

尊敬的神父,我希望这些研究能够有点用,这是我花了一点力气

做了研究以后的惟一想法。如果对人们有点用处,我将感到欣慰。

 

 

66  耶稣会传教士殷弘绪神父致本会杜赫德神父的信

(1727年7月7日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通常每年都有欧洲人来中国。今年有一个著名的使团来到北京。我和他们交谈过好多次。我看到他们非常欣赏中国人制作的人造花。起先他们还以为是真的花呢,他们很难相信手工艺能如此逼真地模仿自然。我给您寄过一些人造花。如果运输途中,海上潮湿的空气没有使它们失去鲜艳的话,我相信您也会觉得这种作品是非常细巧的。我还要给您再寄些这种花,因为我想只有亲眼见到这种花才会知道它们的价值。

………(省略)

我记得在英国皇家学院出的一本叫Acta philosophica的书中或

在另一本叫CIJ,iosa naturoe的书中读到过一个很好奇的意大利贵族自称有一种形状非常奇异的水果,人们把它看做一种大自然把柠檬

变了种的奇迹。也可能这所谓的奇迹也只是某种自然原因的效应,那位家里长了这种水果的人有一些和中国很相像的种子。您把我寄给您的水果和意大利的水果相比较一下,您就可以明白了。致敬。

 

67   耶稣会传教士巴多明神父致尊敬的本会尼埃尔神父的信

(1727年10月8日于北京)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在中国朝廷里看到一个欧洲使团是一件相当新鲜的事,葡萄牙国王刚刚派了一个理智又开明的大臣到中国朝廷来,有一些情况会使您觉得很有趣的。

葡萄牙国王陛下委任唐·亚历山大·麦德乐·苏赞.梅内兹一个重要又艰难的使命。他和张安多神父一起到了澳门。张安多神父是几年前由康熙皇帝派到欧洲去的。张安多、麦德乐大使首先要解决来自广东官员们的刁难。广东的官员们立即派出急使去了解他本人、他的随行人员、他带来的礼物、他此行的目的。确切地调查了他的旅行目的后,他们通过礼部禀报葡萄牙使团到来了,他们同时也发现他并没列在向礼部送钱的名册。

由于张安多神父是派回欧洲又回到中国的神父,他病体一康复就回北京了。他和两位葡萄牙耶稣会士数学家11月9日到达北京,他一到京就进宫,那天是阴历十月三十,正是皇帝的大寿,我和两位传教士正在宫里。

十三皇弟受雍正皇帝之命处理重要国家事务及有关我们的事务,他向张安多神父问了许多有关这个使团的问题。我给他当翻译,因为他有点忘记了以前学的中文了。张安多神父回答说:“大使没有向我们说其他的事,只说他是受国王之命向皇帝陛下来吊唁他的父亲康熙皇帝并祝贺皇帝登基的,同时请求他庇护澳门的居民们及其他在中国的臣民们。”

十三皇弟对此回答并不满足,这位亲王或者说是皇帝本人,极担心大使奉命向他为基督教会求情,亲王只是皇帝的喉舌。一方面,他决定在这方面不做任何让步,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公开拒绝一位他有意善待的人。因此他并不明说,只是不停地问大使是否还有其他令人不快的使命,或者他是否得处理一些困难的,令人不快的事务。神父回答说他一无所知,事后,十三亲王向雍正皇帝汇报了这次谈话。雍正皇帝显得较满意,下旨让神父11月24曰晋见皇帝,费隐神父、李若瑟神父和我陪同张安多神父进宫。他的礼物由十三亲王转呈,皇帝对其中一部分很喜欢,把他餐桌上的一部分菜赏赐给神父。下午两点钟,一位官员示意我们人内,但是走到内宫第一道门,皇帝派人传旨,如果张安多神父会讲中文,让他独自进去,否则,让我陪他进去当翻译。我们一直走到大殿的正中门,皇帝坐在他的宝座上。张安多神父跪着用葡萄牙语说了颂扬的话,奏报了他的使命,我翻译了他的讲话,皇帝提了好几个问题,然后对我说:“告诉张安多,他是先皇派到欧洲去的,现在回来看到朕在位上,对他来说是和见到先皇一样的。朕很满意他能完成交给他的使命,应该对他有所赏赐。”说完他示意一个太监拿来一顶貂皮帽给神父戴上,另外还赐了几样其他东西。张安多神父按照中国的礼仪谢了恩。

走出宫门,我们去见十三亲王。张安多神父送了几样礼物给这位亲王,亲王推了好久才收下一部分.我对他说,幸亏他,神父才能有此成果,张安多神父感谢他的善待。“他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他回答我道,“我们对他的作为很满意.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葡萄牙国王是出于好意,如果他的大使不提出什么令人不快的问题的话,他可以等我为他觅得任何其他大使都不曾有过的荣誉。”

在北京发生这些事情的同时,广州的官员们正催促大使赶快启程入朝。他解释说他正等着他派往北京的信使的回音。这个信使11月26日到京,他带了一封呈交给皇帝的信,在信中,大使申明了他已经到了中国,暗示他不是国王派来进贡的大使,他请求皇帝陛下向官员们下达有关与之相宜的命令。

我应要求译出了这封信后,它马上被交给了十三亲王。十三亲王读了此信后,问我是否知道还有其他的中文表达法,可以不用大使不喜欢的“进贡”这个词,他们还问我在欧洲这两个中国字有什么意思。我说:“这两个字的意思不好,它们的意思是贡品、欠债、负担、从属,但是我觉得可以找到另外的字来更好地说明这位大使的身份。”十三亲王说:“这两个字是对从属于我们,必须向我们进贡的人而言,但是难道我们想让世界尽头的欧洲人在我们属下吗?我们会要他们进贡吗?另一方面,改变老规矩,就会有下例,必须要守规矩,我将和皇上商量一下,等候我的回音。”

他很久才回来,把我们找到他府上,他说:“我不能详细对你们说,我能对你们说的就是皇上要派一位官员和一位欧洲人去澳门迎接大使。”张安多神父主动要求前往,但是十三亲王认为他身体太虚弱,吃不消,因为那是坐驿车去。张安多神父答道:“这件事是我的国王一再叮嘱的,我感到我还有力气去执行他的命令。”于是就决定让他去了。同时,十三亲王命我去找宫内的总管大臣,他们受命和他一起处理接待这个使团的事务,要他们选一个能干的官员来担负这个任务。他们选中了佟赞之,内务府刑部主管,我个人认为这个选择是再好不过了,这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对欧洲人非常好。接着我们讨论大使从南昌府进京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我们意见是从水路走,因为水路运输不仅礼物不致损坏,而且因为大使有四十个随从人员,从陆路走需要一大批驿马和脚夫。他们考虑了一下我们的理由,但是那些先生们认为人太多了,那么多的随从人员只会有麻烦。我回答他们说,大使还在抱怨广州的官员削减了他一半以上的随从,还包括他自己出钱支付的卫队。他们不再说什么了,决定从水路走。

12月9日,官员和张安多神父从北京出发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几乎同时,大使没有等到他的信使回来就从广州出发了。有一天,我们上朝时,皇帝自己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他说:“你们的大使已经离开广州了,我们派去的两个人会在路上和他相遇。广州的官员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果然,派去的两人遇见唐·麦德乐时,他已经越过了梅岭,他们和他一起在一条大江上登船,在路上给了他最高的礼遇。在这期间,我们为大使准备了提供给我们的清洁、舒适的住处。我们争取到了他和他的随从可以自由走动、在皇帝接见前不被关在屋子里受看管,和对莫斯科、高丽和其他外国王朝的大使的待遇相同。

5月12日。我们得知唐·麦德乐离京城很近了。我们获准到离京城一两天路程的地方去迎接他。皇上命我以他的名义给大使带去各种清凉饮料。14日,我们在离北京九十里的地方接到了大使(十里相当于一法里)。他在张家湾下船,我们预先把他吩咐买的四十匹马带到那里,还有他所要求的准备列队进北京需要的装备。18日,他非常隆重地进了北京。北京提督事先清理了街道,在各处设立哨岗防止骚乱。观看的人群无穷无尽,还有人爬到屋顶上去观看。但是更使老百姓惊讶的是大使沿途撒下了大量的钱币,皇帝接见他后回宾馆的路上他又撒了一次,这种做法在中国是前所未有的。他事先没有告诉我们这种慷慨的施舍,我们很担心会触怒皇帝。但是后来没有人提起此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由于十三亲王到乡下去了,我们请大总管奏报皇上,大使已经到了。他马上奏报了,皇帝问了许多问题:“这个大使是什么人?他有什么才干、禀性?他在他的国王身边地位如何?谁派他到我们朝廷来的?”大总管预先估计到了所有这些问题,帮大使说了许多好话。

21日,我们看到十三亲王从乡下回来了,他对我们显得非常冷淡和从未有过的担忧和疑虑。他问我们,葡萄牙国王的信内是否有引起麻烦的字句。我随身带着我翻译的此信的译文,我把译文交到他手中。他读了此信后说:“信写得不错,但是这国王要求我们相信他的大使说的话和相信他本人说的话一样,他是否耍手腕让他的大臣来讲皇帝不喜欢的事呢?”我对他说这是在介绍信中一种常用的提法,但是这回答并不能消除他的疑虑,尤其在审理因为信仰基督教而遭难的亲王们的案件的时候。

23日是定好的接见的日子,但是大使在递交国王信件的方式上有点为难。这里的惯例是先把信件放在殿前一张桌子上,而大使希望像莫斯科的大使那样直接把信交到皇帝手中。他们问他从哪里知道的,“这在欧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莫斯科人还把它写进了邸报中”.

同一天上午七点,十三亲王对我们说,他要和大总管一起去向皇上奏报唐·麦德乐刚刚向礼部提出的难题。他和我们讲话时脸色很难看,好像是我们造成这些难题似的,好像我们本应该告诉大使他应该做的事,可是我们忽略了。他在皇上那里呆了好久,回来对我们说了一些话,他好像是奉命而来的,他说,礼部搞错了,然后他问是否查阅过有关接待莫斯科人的记载。他手下官员回答已经查阅过了。 “照记载的办。这是皇上的旨意。”

然后,他走进一间内室,叫我们跟他进去。在房间里,他用最不

客气、最令人不快的语词责备我们。“你们还想呆在这里吗?”他用

一种严厉的口吻对我们说,“或者,你们想陪你们的大使回欧洲去?如果你们想要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你们应该随我们的通常的做法,教教那些新来的人。你们当中是否有黑心人挑唆麦德乐,让他完不

成使命?如果我们有人这样做的话,我就处死他。只要皇上想赶你们走的话,谁能阻止他?你们就像脚踩两只船的人,两只船一分开,你们就掉到水里了。你们要当心,不要在大使回去后你们的处境反而不如以前了。”然后他对着我说:“是您翻译了关于沙瓦(莫斯科大使)的所有文件,他在我们朝廷受到了何种礼遇?他是怎么成功的?葡萄牙国王派了一个大使来是为了和莫斯科人争礼遇的高下,读有关他们的邸报吗?如果这些邸报说亲王们在伊斯玛利奥夫面前磕头,麦德乐也要求亲王们同样做吗?麦德乐来不来我们朝廷与我们有什么要紧的?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他来是向皇上致谢,并且祝贺他登基,这是令人高兴的好事,他不来也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派人去迎接他?他们汇报说一切都已经说好了,可是麦德乐一到京,就在小事上哕嗦起来。今天,他在一张桌子上制造事端,明天他会在另一件事情上做文章,这将会没完没了。”张安多神父说大使不会再提出难题了。我不敢作任何承诺,没有吭声。

十三亲王让我们退下,并且命我把他的话转达给大使,不要说是他的话,而是我自己的意思。他这样讲还是有点道理的。我感觉到了他只是重复了皇帝对他说的话,他几乎每讲一句话都要向大总管看一眼,他领受皇帝的旨令时,大总管也在场。我们心情沉重地退了出来,直接到大使那里去。我们老实告诉他,只有皇帝对他满意了他才能如愿地完成他的使命,回去的时候能受到和来时一样的礼遇。他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他对我们说,看到皇帝的担心和疑虑,他认为要想向皇帝为教会求情是无济于事的,尽管他不是专门为此而来,但这也是他的意图。在他来中国前,里斯本的议政会上,有一个大臣极力反对派这个使团,他说保留澳门只是对传教士们进人中国有益。他说,这次出使要是全部失败的话就不用保留这块地方,还是放弃它为好。“国王否决了这个意见,”大使说,“他相信时代会改变的,会向有利于传播福音转化的。”“没有比此更值得伟大国王去关心的了,”我说,“我们无限感激陛下的虔诚和明智,在无损您的国王的荣耀和光荣的前提下稍稍使中国皇帝有所满意,将会对传教非常有利。”

26日,皇帝决定大使不用把信件放在桌子上,让他自己直接呈交。同一天,专管操练外国人和所有晋见皇上的人的礼仪的礼部传召大使先生。大使先生认为这种操练损害了他的尊严,拒绝去操练。我们尽了一切努力让他免了这一步骤,我们保证他对这种场合的一切礼仪都已经非常了解熟悉了,礼部答应了我们。十三亲王得知了此事,认为这种拒绝很坏,他说:“亲王们,以及各省来的大官们都要在礼部操练晋见礼仪,既然麦德乐拒绝操练,他就不是他王国的一位大臣。”

另一个难题又出现了。亲王们在北京只能坐八人抬的大轿。大使先生大张旗鼓进了北京,他仍想以同样规模进宫晋见皇帝,最后,他还是接受了礼部主管窦的劝告,同意和其他大使一样,只有在各省地方上才能允许大使们有所区别。

5月28日,大使第一次晋见皇帝。早晨七点半,他骑马带着随从人员从午门人宫直到议政大殿,在那里他和他的随从们吃了午饭,一位王爷和一位国务大臣陪他吃了饭,然后从那里到另一个大殿,皇帝传旨让他带两名随从官员进殿。大使点名让使团秘书弗朗索瓦一沙勿略·德鲁阿博士和弗朗索瓦一沙勿略·贝雷拉·宾多先生随他人殿。进入次序如下:由两位殿前大臣在前面领路,随后是礼部的一位官员和我,双手托着国王的信件的大使先生,一位官员领着他的两位随从官员在最后。我们肃穆无声依次地登上台阶直到大殿前,穿着礼服的官员们每边两排肃立在台阶两旁。大殿两旁坐满了朝廷大臣们,每边四行。皇帝端坐在大殿中央他的宝座上。大使从西门而入,由礼部官员领着登上宝座前的台阶,跪下把国王的信呈递给皇帝。皇帝接过信,交给了一位官员,那位官员双手接过信,始终举着直到晋见礼结束。大使站起来,回转身从西门出殿,走到仍敞开着的中门前。他在中门前的台阶上和他的随从一起向皇帝鞠了九躬。我站在大使身边,告诉他什么时候可以站起身。随后,我把他领到皇帝宝座之下,所有大臣之上,那里已经放了一个垫子给他。这一切都是在肃穆无声中进行的。大使以他的庄重、谦虚、正确无误地遵守礼仪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他表现得无懈可击,毫不窘迫。

当他走到自己的位子上,皇帝对我说让他坐下,然后皇帝下旨给他端茶。过一会儿,我告诉他该说话了。他跪在他的垫子上用葡萄牙语说了以下的话:

“我受葡萄牙国王,唐·若望五世之命来祝贺皇帝陛下登基。

“我的国王非常重视皇帝陛下的友谊,所以他认为必须派一位。大使从遥远的西方来向陛下致意,祝贺陛下继承先皇登基,用最热烈

的语言证明陛下如何热切希望继续保持先皇的明智。陛下的父亲,康熙皇帝送给我的国王的优美的礼物表明了他对住在澳门及中国其他地方的葡萄牙人是有感情的,愿意保护他们,我的国王对此衷心感激。为此,他命我代表他前宋向陛下表示对伟大的康熙皇帝去世的最深切哀悼。国王得知陛下继承先皇登基以后悲伤才有所缓和。因此,他命我向陛下千百次地致意,感谢陛下对澳门或在其他地方的葡萄牙人予以的保护。我很不胜任这样重要的使命,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的感受,表达对陛下的敬意,我请求陛下相信,如果我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那是因为我对贵国的习俗缺乏知识的缘故,而不是受命于我的国王。我的国王对陛下的感情远远超过了我所能用言语表达出来的。陛下英明,是一般人永远达不到的高瞻远瞩,此信为陛下证明了这一点。”

听了我把大使的话译成中文以后,皇帝庄严又高兴地说:“先皇教育了朕四十年,让朕继了位,朕总是尽力按他的方式治理国家,尤其他特别善待外国人,朕也总是特别眷顾他们,您可以作证!”他朝

着我补充道:“众所周知,朕对他们和对朕的臣民一视同仁。葡萄牙国王出于好心,从那么远的地方派他来到这里,问他国王好吗?”大使回答说国王身体很健康。国王继续说道:“他远途而来一定很劳累了,问他身体好吗?”大使躬身回答说长途跋涉后他是有一点不适,但是从广州到北京,各地奉皇帝的旨意,隆重接待了他,待遇良好,他不久就痊愈了,他有幸见到皇帝陛下,使他完全忘记了一切疲劳。皇帝打断了他,让他和他的随从官员喝茶,然后他向我示意,让我们退下。我们刚刚走到门口,我听到皇帝对他周围的大臣们说: “这个人很有礼貌,很讨人喜欢。”这次晋见双方都很满意。

6月7日,大使要到皇帝住的乡下别宫去送呈国王的礼物,这些礼物都非常精美,很难想像还有比它们更精美的东西。装礼物的箱子里面和外表都非常漂亮,原封不动送到皇帝面前。这些箱子的确制作得很精致,盖着天鹅绒,有饰带和金流苏,银锁银钥匙。大使是用了晚餐后呈送礼物的。皇帝看了礼物后派陪大使吃饭的两位大臣去对大使说,中国的习惯是不接受别人送的礼物的,他不知道欧洲是否也是这种习惯,大使会不会因为他只收下一部分礼物而见怪。皇帝说:“我为难的是,一方面我看到葡萄牙国王世上少有的好心,另一方面,礼物太多了,没有办法都收下。”

大使先生说,他的国王认为与他对陛下的尊敬相比,送的礼物太少了,如果皇帝陛下退回一点点国王的礼物,国王会感到受了侮辱似的,尤其欧洲的习惯是接受所有的礼物。大使又补充说道,如果有关我本人的话,我知道以我的名义送的礼物是不值得摆在陛下面前的,陛下已经为我开恩不少,我请求陛下再开恩收下所有的礼物。两位大臣说他们将如实奏报给皇上,皇帝在他离开前还要接见他的,为了这个日子,他应该先休息一下。

我们正要告辞,两位大臣让我问大使还有什么要对皇帝说的。他说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只是要向皇帝请安,感谢他的眷顾,最大的眷顾之一就是指定了两位那么重要的大臣,那么正派的人来照顾他。

这两位老爷微笑着以鞑靼人的方式和他作揖,把他送到轿子边。他们向皇帝做了准确报告。他似乎放下了原有的疑虑,他说不要让大使再想为基督教说情。皇上下旨从此隔天送他餐桌上的菜给大使,直到那时候为止,这菜还一直没有送过。

过了几天,皇帝命人给大使先生送一千两银子,并命人传话,并不是因为大使缺钱花,而是他想礼遇远道而来的客人。再说,客人也应该买些中国的好东西带回欧洲去。我当时不在大使的宾馆,他让自己的翻译表达了谢意,并请求允许晋见皇上致谢。皇帝允准了,并且说要让他看他新建的乡下别宫的花园。

大使从澳门带来了两位葡萄牙神父,一位是他的忏悔师苏扎神父,一位是Gaitano Lopez神父,Gaitano神父中文讲得不错,是他的翻译。第一次晋见皇帝时,大使很希望Gaitano神父能够和我一起翻译,既当指导又做向导。Gaetano神父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仪式,他自己还需要有人指导,因为在公开的仪式上回答皇帝的问题和平时与官员们交谈是很不相同的。大使先生只是在晋见以后才发现这一点,他对我表示感谢。他还有一个中国随从人员叫金若望,他是我们澳门教堂的仆人,他葡萄牙语讲得很好,他和他的主人们一样穿绅士装,大使让他当日常生活翻译,因为我只是在皇帝下旨令时才到宫中或到他宾馆去当翻译。

13曰,大使先生去向皇帝陛下致谢,受到了跟第一次一样的招待,请他吃了饭,然后请他登上游船,让他看看宫中所有的花园。他不住地叹息道:“如果不让我为教会说说好话,何必这样礼遇我!”但

是他感觉到别人根本不想听他讲此问题,或者他将使得传教士们处于被赶回去的境地,或者至少,他将堵塞有可能在较有利的时间提出要求的言路。

大使先生赠送了礼物以后再也无事可干,只是频繁地应酬作乐,

等待宫内给他准备皇帝送给他国王的精美礼物。他利用这段空余时间去参观教堂,他和随从们在教堂里领受圣体,他的捐献并作出怜悯的举动感动了许多新信徒。他的风度、他的机灵、他的整洁的屋子使得他和所有的欧洲人在朝廷里大有面子。他手下人可以自由出入,他们并没有滥用这种非同寻常的自由,他们中没有一人随便离开住处在城里到处乱逛。再说他为人仁慈,对给他送来皇帝赐给的礼物的人出手很大方。圣·若望日,葡萄牙国王就叫此名,他请礼部尚书佟老爷和其他留在他宾馆里侍候他的官员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并点了一台戏。

7月7日,大使先生奉召晚上去圆明园,为了避开白天的酷热,还让他在亲王的府中过夜,亲王就在皇帝住的宮附近,这样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晋见皇帝,向皇帝告别。他六点就来了。殿上只有两三个大臣,台阶上站满了身着礼服端酒和水果的内侍们。在走廊上有两队乐师和琴师。竖起了一顶黄色帐篷,里面摆了餐桌,金、银器皿餐具放在院子里。

去晋见皇帝前,佟老爷想法让两三年前到北京的李若瑟神父和澳门来的中国人跟我一起进去,让他们有机会看到皇帝和仪式,他想法让大使可以带两个手下人随他前去。大使选了阿·鲁阿先生,和他的王室总管罗德里格先生。佟老爷让我告知大使先生,第十三皇弟告诉皇帝,大使难以接受礼部在给葡萄牙国王的礼品中放人的三百两银子。皇帝回答道:“告诉大使,他是对的,礼部是错的。葡萄牙国王派一个使团来是为了进贡,难道是为了做贸易的吗?他惟一的目的是来向朕请安,祝贺朕登基的。因此,他的大使拒绝这笔钱做得很明智。朕赐给他一千两银子,因为朕对他很满意,难道朕会想到只送给他的主子葡萄牙国王三百两银子?告诉他,我很愿意让他回到葡萄牙时,把我刚才说的话汇报给国王,我还希望欧洲所有其他的国王都知晓我刚才说的话。”

我们按照我已经说过的次序人宫,我们等在一个大殿的台阶下面。大殿上所有的门都敞开着。我们肃静地等着皇帝出来坐到他的宝座上。这宝座比正宫里的稍小一些。鼓号声和其他乐器声告诉我们他出来了。我们马上登上台阶走进大殿。大使坐到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垫子上,其他人都站着。内侍给皇帝送来了庆典时喝的酒,他喝过以后,内侍给他送来了一只金酒杯,他用双手接过金酒杯,同时,三位大臣和我领着大使走到宝座脚下。皇帝给他看酒杯,并且说:“如果你能喝的话,请把酒都喝了,如果不行,那就量力而行吧。”大使跪着从皇帝手中接过了酒杯。他喝了一口,谢过了皇帝陛下,又回到了他的位子上。他的位子前的高桌上放了一堆水果请他吃。接着皇帝用满语和我说话,我也用满语回答他。他问大使葡萄牙是否和中国一样热,大使回答说葡萄牙王国和中国的好几个地方都处于同一纬度,也很热。皇帝听了说:“您坐在这里要当心不要热坏了,以保证健康无恙地回到您的王国。国王把您从那么远派来这里,他是知道用人的。他挑选您担任了这个使命,您很好地完成了。请转告您的国王,朕向他问候。”大使说他一定转达,同时他还将向国王汇报他自从到了中国后受到的厚待。他补充道:“除了皇帝陛下身体健康以外,我带给他的最好的消息是皇帝陛下在第一次接见我时表示将和先皇一样对待欧洲人,继续保护澳门的居民和在贵国境内的其他葡萄牙人。”皇帝只是点了一下头,没有接口。

大使先生请求皇帝陛下决定他归程的日子。皇帝说:“朕会决定的,但是,今天朕召您来是让您玩耍的。天太热,您到一个凉快地方去玩玩较好。朕让他们请您和大臣们一起吃饭、看戏。”大使站起来躬身致谢,皇帝对他说越早回去越好,这样他可以健康无恙地回到自己的国家。他又补充道:“别忘了代朕向您的主人间候,对他说朕很满意。”

接见出来,皇帝请大使及其随从人员美美地吃了一顿。皇帝还赐了他几样新奇的玩意儿,他回北京去时,让他带了三十五个箱子的礼物送给国王,七个箱子的礼物送给他,并且告诉他皇帝决定他最早7月12日、最晚16日启程。

9日,我去大使那里追记晋见皇帝的情况,因为我是惟一能听懂皇帝讲话的欧洲人。大使对我千谢万谢,一直把我送到宾馆门口,他一定要把他为自己买的一匹骏马送给我。

皇帝给葡萄牙国王写了回信。大使先生预先告知礼部的官员,如果回信的语气不平等的话,他是不接受的。我不知道这新的难题是否报告给了皇帝,但是根据我所知道的,在中国通常的格式是难以改变的,再说,回信应该交给佟老爷的,他奉命接待大使,我就不去介入这样一件微妙的事情里去了。大使先生接下来就是忙于和他的朋友们送礼受礼。他又进了一次宫去向皇帝致谢。尽管皇帝不在宫中,仍送给他及其所有的随从人员金银丝绸等礼品。

14日,两位大臣代表陛下来请大使先生赴宴告别。他们奉旨陪他登上游船,盛宴款待他。

16日,我和雷孝思神父一起出去,我们到大使的宾馆向他问候以后,先到船上去,那船停在离开北京七法里的运河上。两位大臣不久也到了,我们等着姗姗来迟的大使先生。大臣们请大使登上他们的游船,御厨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他的所有随从人员被安排在另一只船上。第二天早上,两位大臣就告辞回北京去了。在结束这封信时,我应该为麦德乐先生说句公道话,虽然他的使命很困难,在这个朝廷每当它接待由各部的公开渠道来的使团时,一味只讲进贡和义务,在这个朝廷的众目睽睽之下,大使先生维护了他的国王和整个欧洲的荣誉。

他在这个问题上几次三番发出了总被认为是不可行的声明。他

理直气壮地陈述了他的要求是正当的。他的随行人员众多、机敏,富丽的服装使他的随行人员熠熠生辉,震惊了中国朝廷,赢得了中国人的钦佩。中国人还从没有见过那么多外国人,他们展示了欧洲君王们的伟大。在中国还没有一个外国人像大使先生那样得到如此厚待和殊遇。皇帝让他在各省和朝廷里得到了非同寻常的荣誉。

另外,大使先生在这块非基督教土地上表现出来的真正的虔诚,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回忆。他本人以身作则,使得使团全体纪律严明。他公开在北京第一所大教堂领受圣体,他的所有随从都以他为榜样。他的宾馆和他的使团鼓舞了我们的新信徒,在偶像崇拜者的眼里也是一种无声的讲道。他非常同情我们耶稣基督的优秀信徒们遭受的迫害,他回去时留下了一大笔钱来完成已经开始了好多年的一座教堂建造,这将是他对于基督教真正虔诚的一座永久的纪念碑。

 

68   龚当信神父致本会爱梯埃尼·苏西埃神父的信

(1727年l2月15日于广州)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两年前,我有幸给您写了好几封谈中国的治国之道的信,我谈到一种在全国流通的“邸报”,我从中取得好多资料。既然您很有兴趣读这些信,我很愿意继续再谈谈这种邸报。我向您承认我从未想到读这种邸报竟会对一个传教士有如此大的用处。我后悔在中国过了二十年没有去读它。一次有关基督教会及其传教士的事促使我第一次读了邸报。那是1723年,一个两省总督向朝廷告了基督教和欧洲传教士一状。除了北京的传教士以外,皇帝把我们先赶到澳门,后来又让我们留在广州。对于我们至关重要的这件事前后经过都刊登在邸报上,我好奇地读了这些报道。我边读边感到这种邸报很有教益,不仅对中国人有用,尤其对一个欧洲人很有用。在邸报上可以获得许多有关中国的宗教、各派学说、法规、风俗习惯等各方面的知识,我们从中可以了解中国人待人接物的方式,还可以从中学到确切的遣词造句,提高各方面的口头、笔头表达能力.

然而,传教士们总是忽视了阅读这种邸报。有的因为语言不过关,有的因为有其他更要紧的事。大部分传教士并不知道这种邸报。他们仅凭听到的名称想像,以为和欧洲的某些报纸相似,刊登一些好、坏掺杂的消息。其实他们搞错了,中国的邸报上只刊登给皇上的报告或者皇上的旨令。谁都不敢添加一字,即使他们本人的意见也不行,否则将受到杖责。去年,某个衙门的书记和某个驿站的书记,因为在文告上加入了几点错误情况被处死刑。刑部判决的理由是他们对皇上不敬。法律规定,任何人对皇上不敬就得处死。

邸报如此重要,到底有些什么内容?我在1725年12月13日信中已经提到过①,中国邸报几乎包括了这个辽阔帝国的所有公共事务,它刊登给皇上的奏折及皇上的批复、旨令及其施子臣民们的恩惠。邸报是一本集子,有六十页至七十页,每天都有。

我们以12月15日即阴历二月初三这一期为例,其中有广东总督关于粮库的奏报,浙江省中国军队的主将指控某位大臣向浙江地方官勒索钱财,等等。这本邸报首先刊登了二三十个奏本;其次,刊登了皇上当天对其他好几个奏章的批复。如果当天皇帝没有御批任何奏章,文告上就写明:此日皇上没有批复;第三,邸报还刊登有皇上的指示和旨令。有的是他自己下的旨令,有的是对呈报给他的奏章的批复;第四,从邸报中可以看到,经过朝廷商议决定后呈报给皇上审批的奏章;最后是各省主管大官,诸如总督们、守边的满汉将领及其一品朝臣们呈报皇上的奏章。这种邸报每年出三百本小集子,仔细读一下邸报,可以学到举不胜举的各方面的很有意思的知识。为了让您更好地了解这种邸报,我给您举几段我的摘录,这些摘录也许可以满足您的好奇。

…………

“再说,你们想一想,上天本性喜欢赐福于我们,善待我们,保佑我们。如果祂对人严厉,那是人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经常有一些不懂得思考、愚昧无知的人,他们遭了旱、涝天灾,不闭门思过,检查自己的行为,改正过去的错误,反而被痛苦压倒,悲观失望,他们错上加错,罪上加罪,更把自己的不幸推到了顶点,这是最令人痛心的。他们这样做愈加破坏了人与天之间应有的和谐,逼使上天用最可怕的办法惩罚人。朕毫不怀疑连续几年我们遭到的颗粒无收及其他灾害,原因都在于朕刚才说的失调。

“朕再说一遍,朕真正相信天与人之间是相互关联的,有一种完善的和谐。朕并不相信鬼神。为了教导你们尤其你们这些朝廷大臣们和各省地方官员们,让你们符合朕的意愿,朕才提笔明白地阐述朕的思想。这是朕说这番话的惟一意图。”

 

关于今年的邸报,我就不多翻译了。尊敬的神父,我想您和我的

看法一样,通过这些邸报可以了解到中国的风俗,他们如何治理国家至少邸报上的事实是真实可信的,都是摘自奏章、调查报告、颁发全国的皇帝的训示和指令。

请您为我祈祷。

 

69   在华耶稣会传教士马若瑟神父致本会某神父的信

(1724年)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几个月前,我得到一本1718年在巴黎出版的书,书名为《两位穆罕默德的印度、中国之行》,译自阿拉伯文。如果我没有在享有国王殊遇者中看到过雷诺多院长先生的名字的话,我从来想像不到如雷诺多院长先生这样著名的作者会花时间去翻译这么一部充满了那么多寓言故事的书。他越出名,越能把他所接受的许多阿拉伯式的错误加给读者。我仅仅出于要了解真实情况而去探究它们:读者们将会作出判断是否应感谢雷诺多院长先生从阿拉伯文把那两份古老的报告翻译过来,以及他认为有必要让读者进一步理解这两份原始文件而作的注解。

雷诺多院长先生从书名中就告诉我们说,这两个阿拉伯人在公元9世纪时到过中国,他在第341页又说这两位作者到中国去过,并且会说中国话,如果他不告诉我们这一点的话,我从读这两份报告中是猜不到的。因为这两位穆罕默德不仅在书中一点没有提到他们的中国之行及在中国逗留的日子,而且他们的叙述中表明他们从来没有踏上过中国的土地。

我不能理解像雷诺多院长先生这样一位擅长阿拉伯语、对这个不忠实的民族的才能及其书籍有丰富知识的学者怎么没有考虑到天下没有比阿拉伯人更大胆的撒谎者了。尤其当阿拉伯人讲到一些遥远的国家时更是如此。我在学者博沙尔的书中读了一些有关他们的故事的片段后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但是在读了雷诺多院长先生花了工夫翻译和作注解的这两份报告以后更无所怀疑了。

………(省略)

尊敬的神父,为了说明雷诺多院长先生费心翻译的那两个阿拉

伯人的报告究竟有多少可信度,我已经讲得相当多了。那两个阿拉

伯人的简明的文笔其实暗示了雷诺多院长先生本人的文笔,一定会

使那些头脑糊涂的轻信的人们上当的。因此,我要把这些真实情况

说出来。请您为我祈祷,我向您致敬。

 

70   耶稣会传教士顾铎泽神父致本会某神父的信

(1730年2月)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中国的各基督教会正处于悲惨的境地,他们的牧羊人被赶出了教堂。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想尽办法来安慰他们、支持他们,为他们找回精神援救。出于此目的,我得到神长们的同意后,秘密地潜入湖广省。

1727年4月底,我从广州出发,去看望这个省的北部地区的传

教会,我换乘了好几次非基督教徒的船直到湘潭县,在我们目前的处境下,幸得天主保佑,无论船夫还是关卡上的官员们都没有认出我是欧洲人。

从湘潭县我坐一条基督教徒的大船到仙桃镇去。这艘船满载了煤运到京城去。我本想租一只船或买一条船为我专用,却找不到我要的船。天主让我去主持了一位已故老信徒的最后的圣事。我又返回去了汉口,我相信在那里能找到我要的船。到了那里,我看到了一大批船,船主几乎都是基督徒。他们有人过来把我带上一只隐蔽的小船,把我送到汉口对面的一个月牙形的小湖,小湖沿山延伸到汉阳城近旁。这些小船汇聚在一起,其中有一只正要出发去襄阳,为了让基督徒们参加圣事,我把行期推迟了五六天。我利用这段时间来开导这些好新信徒们并听他们做忏悔,不过我总是在太阳出来前结束弥撒。这样小心是很有必要的,尤其在这我隐蔽了多年的地方,要不让京城注目。出于同样的原因,我认为我不应进城去,尤其是不久前,汤尚贤神父刚去看过那里的基督徒,我的讲授教理者们向我保证那里没有一个病人。我们在汉口的教堂受到汉阳的官员们的保护,才一直没有被挪作他用,刚刚被新来的总督指定作为粮库低价放粮给小民百姓。

基督徒们告诉我在襄阳比较容易买到一只船,我就决定去那里买船,他们借给我一条坚实的大的空船,船上只有我和我的讲授教理者。在一直到Che—pai去的路上,我看到的悲惨景象深深刺痛了我的心,使我痛苦万分,我不敢朝船外看:河水已淹没了河堤,有好几处河堤还决了口,方圆好多法里的地面都被淹了,许多房屋有的倒塌了,有的被丢弃了。我们看到许多小船装满了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和小孩,他们脸色苍白,由于饥饿或疾病都脱了形。他们拼命朝河的上游划去,希望找到一块地方能稍稍减缓一下他们的苦难。晚上,大批上行的或下行的基督徒们都停下来到我的船上来呆一段时间做祷告。我的船夫认识他们,告诫他们要小心保密。这些好新信徒们对我很感谢,我不顾危险来拯救他们,他们不知如何向我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我到襄阳时,在一条小河白河上,没几天基督徒们就帮我买了一条船。这条船很结实,但是不太适用。除了它船形很特别,很容易引起非基督徒的注意被辨认出来以外,它不适宜于在水很浅的小河中航行。因为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船了,我不得不买下了它,再说我不能再呆在我来时的船上,那对借给我船的基督徒来说费用太大,他的生意受到太大的影响,我又无法给他补偿。

我为各条船上的基督徒们费了几天的时间之后,就去看了唐河

和南阳的基督教区,这是河南省的两个城市。基督徒中的主要人物来邀请我到他们那里去。我很欣慰地看到了一大批热诚的基督徒,他们都受到过良好的基督教理的训导。其他有几个人态度比较暧昧,热诚有所减退,我又给他们鼓劲,我有条不紊地在不同的日子履行我各种职责。

我要到巡阅的几个教区中的一个呆几天,我正要去看该教区的首领吋,路上,人们告诉我这位首领的年迈母亲顽固坚持不信基督教,所有劝导她的努力都无济于事。这位夫人出身于当地的名门望族,她的归信将会造成对基督教会很有利的反响.我为她向圣安娜祝愿,我们把圣安娜看做这个地区的保护神。我到达时看到一个神态端庄、壮实的小老太太。我跟她谈了很久,她始终无动于衷。然而,几个小时以后她来找我,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她愿意人教。尽管她很守规矩地领受教理,我还不以为该马上给她付洗;她也同意我的看法,认为自己还需要时间做准备。看到她态度很坚定,我相信她是真诚地入教,天主保佑她始终如一。我本来计划直接去南阳,但是由于这里的河水对我的船来说太浅了,我只能回到白河。在那里,我得知从北京来的一位讲授教理者生命垂危,我一听说,当天就去听他做了忏悔,为他主持敷圣油圣事。午夜过后不久,他就死了。

由于正是船只坞修的时候,河上的船只数不胜数。载着基督徒们的船一批接一批地驶到我所在的船边或附近。河上大部分船只都是装载基督徒来参加聚会的,好几个夜里,我都忙于听他们忏悔,主持弥撒和领圣体。一切都在天亮前结束。持续的工作使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尤其天气酷热。此外,尽管船很大,但是妇女、儿童拥挤在船上,妇女头发上散发出让人恶心的气味。,我用一块浸了醋的手帕不时地捂着鼻子,否则我都要被熏晕好几次了。这种情况下,身体是很难受,但是精神上是很高兴的。新人教者的虔诚百倍地弥补了所有的疲劳。

从白河我去了东津湾,那里许多基督徒在他们的船上等着我。由于那里的非基督徒们禀性凶狠,我想应该比在白河更谨慎。我就这个问题请教了基督徒骨干,我们决定船上的基督徒们不来参加我在陆地上主持的聚会,陆上的基督徒们不来船上参加聚会,男人、妇女都固定好他们参加聚会的日子,并把名单交给我。我在一位基督徒家里下榻,住了几天,那里比较偏僻,我为那些新入教者主持的各种精神拯救活动没有遇到过一点麻烦。

我刚刚主持完东津湾的聚会,离那里两天路程的枣阳县界内的鲁河的基督徒来把我从陆路带到他们那里。第一天,有一匹马太疲劳了,给我带路的基督徒骨干决定在我们过夜的枣阳城另租一匹马。我们走到县城前时,他对我说,要不是第二天还要赶整整两法里路的话,他就建议我去看望一个基督徒家庭,他们见到我一定会感到无限欣慰。我听了决定立即前往。这家人的房子与当地其他人家相隔较远。快到他们家时,我派了一个讲授教理者去看看附近是否有非基督徒,我坐在一堵篱笆墙角等他回应。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他叫道:“天主保佑,您来得正是时候,一位老人正处于弥留之际,您正好可为他祈祷。他现在还清醒。”他说完马上又转回去看病人了,告诉他未了一位神父。“一位神父,”病人说道,“这个地方从来没有神父来过,嗯,谁把他带来的?…‘他是去鹿头的。”讲授教理者说道。“去鹿头不从这儿过呀。”病人说道。这时候我进去了,我看见他举着双手感谢天主给他如此的恩宠。他一看到我就叫道:“神父,”他泪如雨下,“多么仁慈的天主,我这样的情况下,天主待我多么好!”他非常虔诚地做了忏悔,我给他做敷圣油圣事时,他回答了所有学会的祈祷。将近午夜时分,做完了教会规定的在这种时刻的礼仪后,他平静地在我怀中断了气。

我打算到客厅里去休息一下,没有其他地方可休息,我正要走出去,一位留着长长的令人尊敬的白胡子老人走进屋来。我猜到他会跟我说话,如果我跟他谈下去他会认出我是外国人,我只和他寒暄了几句就托辞出了屋子;我走到门外几步远的一堆草边上坐下。

这位老人是刚断气的病人的族人,有八十多岁了,很有精神。他是白莲教的头目,白莲教在中国备受诋毁。他看到我了。

那位讲授教理者很年轻,以为他对基督教会的攻击,可让年轻人哑口无言。老人开口就攻击三位一体和耶稣降世的奥义。还好,几天前我训导过这个讲授教理者,教他如何去对付这个渎神的教派。他不去理会这个白莲教徒的反驳,他要求他说明白莲教的原则,他给他点明其中的荒谬和矛盾之处,然后他向他证明我们神圣教会的真理,顺便反驳了他那经不起辩驳的异议。我坐在草堆边听他们谈话,我祷告天主来照亮这个心甘情愿盲目的人,但是他闭眼不看光明,作为回答,他告辞而去,他承认基督教理也同样很好。我很钦佩天主的深刻判断,天主安排了一个传教士路过此地,为谦卑的新入教者的灵魂预

定得救及顽固坚持其错误的老头将遭到的永罚盖了戳。

我到达鹿头附近的朱家,找到了一个人12众多的基督教聚居地。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较舒适的与非基督徒的房子相隔甚远的住处。附近的基督徒们都聚集来参加圣事。我和他们一起过了一星期,又返回到东津湾,在那里我碰见了从光化来的基督徒,他们已经等了我两天了。在码头上,刚到了一大批满载了新信徒们的船只,但是只找到一只可以聚会让我履行职责的大船。它非常破旧,每天夜里寒冷的狂风刮得我病倒了,差点去见了死神。

10月9日,圣弗朗索瓦·德·鲍吉亚日前夕,我发高烧,我感到病得很严重了。我犹豫了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改日再去看在陆地上等我的基督徒们。我马上又为此想法而羞愧,我对自己说,那么多人等着做忏悔,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付洗呢!于是,10月10日

我骑上马去访问了指定的那幢房子。但是,不久病就发作了。连续

十八天,每天晚上我都高烧不退直到天亮。我已经精疲力竭了,只能

把头搁在桌子上听忏悔,坐在一张椅子上付洗有两次,人们都以为我快断气了。基督徒们已经为我做了托付灵魂的临终祷告。如果他们能找到一具棺材长度足够我躺的话,他们一定会买下它的。我在那种状况下头脑始终很清醒。我私下里庆幸能死在这些善良的新信徒的怀抱里。他们泪流满面围在我的床边。无疑地幸亏他们热情祷告,我的病得以痊愈了,烧退了。但是我的胃还非常虚弱,还不能恢复。我为七十七位新信徒付了洗,听了一百三十九个人的忏悔。领圣体的比较少一些,因为我只能做五次弥撒,不敢多做,恐怕祝圣以后我会昏厥。

我一旦能抽身出去,马上就登上我的船去看望东津湾的其他基督徒们。我看到好几艘基督徒的船在等着我,他们找到了一只很适宜我们聚会的大船。我只能夜里上陆地,我连着几天上陆地,训导、忏悔、洗礼一直到半夜过后,这些仪式以后,我讲完弥撒趁天未亮回到船上。我乘船沿岸而下到安陆管辖下的地方,我在那里发现好几个基督徒群体,他们仍保持着极大的热诚。然后,我又从Tching—kiang—tsi经过,我在那里应基督徒们的要求停留了一段时间,他们要求做祈祷,我为几个从河对岸过来受洗的初学教理者付了洗,他们都受过良好的训导。从那里我去了安陆,我每天晚上去安陆,天不亮就回到船上。路上或街上都空荡荡的,我没有发现有人注意到我,但是看到我们多年用作崇拜耶稣的神圣教堂,如今被异教徒们占据了,挪作他用,往往又是做偶像崇拜用,我心里深深地痛苦不已。

我在这个地方履行完我的使命以后,就让人通知Che-Pei镇对岸的基督徒,我随后就去了那里。我下了船,上岸去了三法里之外的叶家寨。这地方的基督徒们让人觉得大有希望,他们不易觉察地聚集在几个有耐性的基督徒夫人周围,她们起了很好的表率作用。其中一个嫁到了一个姓叶的富有的非基督徒大家庭,这个寨子就以叶姓命名。姓叶的丈夫对他的夫人充满了敬意,她背着他人了基督教,但他从来不干扰她崇拜基督,只是他不能容忍她去参加传教士主持的聚会。

有一天,她丈夫不在家,她就乘机和入了教的儿子去参加聚会,

是她让儿子入教的。突然丈夫来找到她,把她带走了,不过并没有责

备她,他很尊重她的人品。

不久,天主回报了这位品德高尚的夫人的祷告,她丈夫也人了教,以前他只是出于从人际关系考虑才没有入教。他敢于藐视非基督徒朋友们的嘲笑,他受了洗;他奉行了一年的基督教道德,怀着极大的虔诚去世了。我住在他家里,听了十三个人的忏悔,为二十六个人付了洗,其中二十二个是他的家人。还有好几个初学教理者,我暂不给他们付洗,他们还需要更好地领受教理。我在去尤家口(的路上为一大批基督徒主持了圣事,有的在船上,有的在陆上,我很感欣慰。我提到过大水造成的灾难极其严重,大部分男人都离家到他乡谋生去了,他们的妻子脸无血色,形容枯槁,大批地来找我,我认为她们中好些人尽管很虔诚但都活不长久。我到两法里以外的陆上去访问刚人教的家庭,走进一户人家,那家有一个濒临死亡的年轻妇女似乎要等我到来才合眼,她刚做完忏悔圣事和敷圣油圣事就断了气。我在另一个大家庭里呆了一整天,好多人都来找我忏悔,带他们的孩子来受洗,我出于谨慎,没有在那里讲弥撒。另外一个大家庭,它的成员都是基督徒,他们的房子着了火,刚刚重修好,他们看到我很欣慰,这些善良的人不知如何表示他们的感激。他们刚刚遭到的痛苦使他们更加热诚,昔日因利益和妒忌而争吵的他们重新团结起来、平静下来,我为他们讲弥撒,他们许多人都来望弥撒、领受圣体。

我到尤家口的时候,首先令我伤心的是没有一个可让基督徒们聚会的合适的地方,但是天主救了我:在河上有一艘空的大船,我可以在船上履行我的使命。基督徒们从乡下来到船上。我要出发时,他们要求我推迟两天等初学教理者到来。他们带来了大批人,其中有七位一家之主,他们及其子弟都受到了很好的教理的训导。我意图在白天上岸去看望基督徒们,亲自了解他们的境况,但是信徒们不同意,因为他们认为我在他们家门前的河上过夜安全不能保证。事实上,饥荒在这个地区持续了三年,盗贼多得惊人,在船上过夜必须倍加小心。船主们把船停在一起,尽可能地贴紧,用链条拴在一起,以防盗贼们在夜里抢劫。

有两艘基督徒的大船把我的船夹在中间,每天晚上,他们都用链条把我的船和他们的船拴在一起。凭借这个办法,我在我的船上过夜,白天上岸去。我建议一些人带我到他们家去听他们的妻子们忏悔,给他们不能抱出太远的孩子付洗。他们执意劝阻我因为他们认为这样有很多不便,不久我就让他们消除了这些顾虑。有人说,由于大水,河道里都是泥沙,“那么我就步行吧。”我答道。有人推托说,他们家里缺粮已经很久了,他们没有钱买米,他们只是靠吃小鱼及到相当远的野地里挖些草根充饥。“我吃这些就够了。”我对他们说道。于是我去看望了这地区的所有基督徒家庭。几年前我曾经看到过一个矮女人,我很惊讶地看到她竟然还活着,她八十多岁了,仍然身体健康,头脑清晰。她好像很高兴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一个传教士。她认为死神离她还远着呢。

梅望寨的情况也同样很悲惨。我看望的好几产家庭中有一个八口之家,所有的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只有做母亲的身体还好一些,她照顾着家里所有的病人。陪我去的人认为我无法给他们的家长赦罪,因为他说胡话已经好几天了。他们偶然告诉了他我的到来。他和我早就是老相识了,一听到我的名字,他就转过头,向我伸出手来,他坐起身来,尊敬地抓住我的手,感谢天主赐给他的恩宠。他清晰有力地背诵起他的祈祷词,所有在场的人都惊讶万分。然后,他又流利地背诵起好几段《使徒行传》。看得出,他是下了很多年的工夫了。我为他主持了最后的圣事,又听了他全家的忏悔。我很赞赏那位坚强的母亲,在丈夫和孩子们濒临死亡之时,还如此完美地顺从天主的意志。

在汉川,堤坝后面原来都是房屋和大树,现在再也看不到房屋的遗迹了,大树都被大水冲断或连根拔起。一两天前,我预先通知了我的到来,人们闻风到我船上来做忏悔,把他们的小孩抱来受洗。“你们的妻女们,难道不能让她们也得到安慰吗?”我问道。“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回答道,“您不能像从前那样夜里来我们这里,这对您不安全。”顺流而下时,他们不让我去看望汉阳的基督徒们,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离汉口太近了。恐怕一不小心泄露了我的到来,又没有办法警告基督徒们多加小心,于是我就决定改期再来。通过我刚才详细说的我如何秘密地聚集信徒们,可以看出在目前遭受迫害的时候,我们所采取的、让受到折磨的基督徒们建立和保持信仰的办法。我就不再重复同样的细节了。我再来说一下我所碰到的比较特别的事情。

天主保佑,我比较平安地履行了我的使命,只有两三次我差点被发现。有一次,一个年轻的信徒当着好几个非基督徒的面不小心说漏了嘴,他们去报告了官兵,官兵马上到我住处来搜查,我及时得到了报信,马上离开躲到了二十四法里以外的光化县。我冒着倾盆大雨,走过三步一滑的泥泞道路才到了河边。我在该县一个姓蔡的基督徒家里躲了将近一个月。每天来我处的家庭络绎不绝,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每天来的人数都有所限制。晚上,天一黑,我就去看望附近的基督徒们,只有一个人陪我去,他在我前边走,我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装出认识路的样子,不让路人怀疑到我是欧洲人。这是一些基督徒们向我建议的办法。我在陆上行走通常都采用此办法。又有一次,我得到警告,不能从古镇过河,到该城以北十四法里的地方去,那里有许多基督徒家庭。有两三个爱嚷嚷的基督徒走漏了风声。他们和别人起了利益争执,他们本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商量,但是他们却向官员们告了三次状,他们指控当地一个有钱的文人,那个文人就指控基督徒们私自聚会,意图造反。官府认为那文人作为所争执的那块土地的主人的理由不充分。但是,不久,衙门派官兵到基督徒们的房屋去转了几圈,逮了八至十个人,还有几个被戴上了镣铐,其中有一个姓金的人被认作是首领,他脖子上套了一条粗锁链。但那时是收成季节,根据他们的辩解,官府没有取保就放他们回去了。

军官们并不是受地方官之命拘捕他们的,他们只是说皇帝早就下旨禁止基督教,信奉此教的人要受到严惩。这个地区的好多基督徒们都来找我,表示他们的虔诚。其中有一个参与打官司的人,我想应该惩罚他的错误,取消他今年领受圣体。天主保佑,这场风波没有引起不良后果,没有一个信徒动摇信仰。有几个把收成弃之不顾,躲了一阵风头,免遭异教徒的危害。

过了不久,一个年纪大的老信徒对我说了他的新忧虑,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六天前,我每天夜里在一条大船上为一大批信徒们主持圣事。这些信徒们都是每天晚上从隐蔽的小船上找来的。那老人也来的。我先从他的惊慌的神色中看出了他被某种激烈的情绪左右着。他因为某个儿子为了争光,却让当父亲的不知所措的理由很不满意他的儿子,他对基督徒们不顾他的哀求,让他儿子主持聚会背诵祈祷词很恼火。他把心里话都向我倒了出来。他威胁我说,如果我认同了基督徒们的意见,我会后悔的。我竭力使他平静下来,温和地回答他。由于得不到我的同情,他甩袖而去。他对我的一位讲授教理者说,他要去向村长和衙门告我。我很难过地离开了光化。我倒不是因为他要害我而难过,而是因为他不幸的精神状态而难过。我祷告天主,我每天都感受到天主的保佑,我流着泪,祷告天主改变这个不幸的老人的心灵。几个月以后,我又经过该地,我问起他的情况。“他变得认不出来了,”人们回答我道,“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不停地祈祷,他痛哭,他守斋,生活非常清苦,他和儿子和好如初,完全变了一个人,您将看到他完全变了。”

他一听到我来了,马上就到我船上来,跪在我脚下痛哭流涕,请求我宽恕他,一再说他不该再活下去了。他求我听他忏悔,这是他以前不愿意做的事,以前他不屑听我的劝告,也不愿意听信徒们的劝告。他做了三次忏悔,他还认为自己无颜走近圣坛。我让他放心,他以极大的虔诚领受了圣体,他的虔诚鼓舞了弟兄们。了解这位老人的秉性的人把他的变化看做真正是天主恩宠的奇迹。

尊敬的神父,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我观察到的这条通向Chpai的河流的情况,Che-pai是安陆城顺流而下六法里的一个大镇.在这个镇的上下几法里的地方,水量明显地变小了,它也没有什么支流来分它的河水。再向下边八九法里的地方,它虽没有得到那些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干枯的小溪送来新的水流,却又恢复了原来的水量。经过Che—pai那一段,水量减少得厉害,以至于在一条不太宽的水渠处,我可仅凭一根撑杆来回涉水而过,我总是很惊讶地看到那里的水位如此低,河道如此窄,直到有一艘属于一个基督徒家庭的船沉没了我才想起探究一下原因。在河道突然变窄的地方,水流湍急极了,在它变宽的地方,水流仍很急。阴历初六,水量很大,风也很大,我所讲的那艘船到了Che—pai的上边,在一个沙滩上抛了锚(因为在这两个地方之间都是不断移动位置的沙滩),船主下了锚,直到风变小了,能继续行船了,他才起锚。但是,从水底下卷起了一阵泥沙,把他的船抛到了一边,紧接着又卷起了一阵泥沙,接着第三次,第四次,把船

打成三片。他的妻子和一个孩子想救出一些家什,被急流冲出一里多以外。丈夫抛却了一切,用一只小艇救出了他的妻儿,但他失去了所有的货物,变得一贫如洗。了解他品德的基督徒们纷纷解囊相助。我到沉船的地方时,天气温和晴朗,我发现到处都有水流漩涡,漩涡把河里的垃圾和泥沙都卷入河底深处。漩涡下面水流湍急,不过没有水流骤降。在下边另一个地方,河面又变宽了,没有漩涡,但是泥沙翻滚,水流湍急,还伴有水流骤降,还看到星星点点的小岛,这些小岛不是露出水面的陆地,而是一些连在一起的树枝、树根、芦苇、水草。我船上的一位当地的基督徒指给我看,告诉我这些枝条芦苇是从水下冒出来的,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对着我们过河的那一边长度有七至八多瓦士(原文为toise,法国!日长度单位,相当于1.949米。一一中译注),它们扎根在河底不动了,太靠近它们有危险的,因为它们周围的水面都有漩涡,不过当水位很低时,渔夫们偶尔也去捞一些浮在水面的枝条,用来生火取暖。

尊敬的神父,这就是我所看到的。您的想法也会和我的一样。我认为在河的上游,河水进入了两个沙坑,起了漩涡,河水又流进地下,直到下游八九法里的地方,河水从那里冒上来,猛烈地把河水带来的垃圾推到原来的地方,这样就堆成了我们所看到的这些树枝和苇草的小岛。我们知道有些完全或部分淹没在地下的河流会又从别处冒出来。但是,我不相信有人所说的河流的一部分从它的本身的河床下消失,然后又从几法里以外的地方冒出来。

在Che-pai附近,形成了一个人数较多的基督教徒群体,我没能去看望他们,因为所有这些家庭都生活在他们的非基督徒亲属中间。我派人去告知这个群体的会长,或者说他们的首领来找我,一起约定这些新教徒们到我船上聚会的日子。他马上来了,好几位一家之长也都和他一起来了。他刚走到河边,就拼命叫了起来:“老爷,来了吗?(神父果真来了吗?)”幸好,天主让一艘基督徒的船靠在我的船边,我让基督徒们都上了那条船来遮掩我的船,不让四周的异教徒发现它。我派了一个讲授教理者去对他们说,在目前情况下一定要谨慎小心,他们来的人太多了,声响也太大,让他们先回去,过不久,我再回来看他们。再说,我知道他们中好些人都没有很好地受过训导,没有准备受洗或行圣事,我把教理问答课本和有关基督教的书分发给他们,让他们在我回来以前更好地受到训导。

一个例子可以让您明白信徒如何受到他们的异教徒亲属的刁.柑

难。有一个叫爱梯埃纳·汪的基督徒,我为他全家付了洗,那是一个

大家庭,他受过很好的训导,他眼看着他的一个兄弟死去,他很伤心。他的一些相信偶像崇拜的亲属主张按他们的迷信礼仪举行葬仪,汪极力反对,他说他的兄弟是基督徒,已经按照基督教规定的仪式举行了葬仪。有的亲属说他骂了他们崇拜的偶像。不管他如何声辩,那些异教徒扑到他们这位亲属身上,拳脚相加,更有甚者,还把他拖到

他家门外两步远的水洼边,把他的头按到水里,好像要溺死他似的。

有的比较温和的亲属跑过去,把他从那些疯狂的人们手中拉出来。

在这时候,这位热诚的基督徒祷告天主来救他,请求天主宽恕这些残

暴虐待他的人们,这是他七十出头的父亲告诉我的。他父亲到我船上来找我,他很羡慕他儿子有幸为了耶稣基督的事业经受考验,表明白己是称职的基督徒。他还带来了他的一个女儿,她嫁了一个异教徒,我认为她已经完全够得上受洗了。

基督教遭受迫害的情况及异教徒对信奉基督教的人们的仇恨,极大地妨碍了传教士的工作,使其疲惫不堪。白天,可以多次讲授教理,但是听忏悔只能在夜里,弥撒总是在天亮前进行。在陆上,传教士下榻处往往和居民区相隔甚远,这些好人们下工都很晚,传教士的房东也嘱咐人们要等到深夜,邻居们都睡了再来。和船上的集会差不多一样,只有深夜才比较安全。因为白天,那些在河边有房子的邻船及来来往往做生意的人都令人担心。信徒们的虔诚和热忱支撑着我们不顾疲劳地传教,只要他们得知传教士来了,无论路途多么遥远艰难,他们都乐意冒着寒冬酷暑纷纷赶来。

在一个离汉口几法里的地方,我住在一个老基督徒家里,他的孙子只有十二岁,他的热忱和虔诚令我欣慰。这孩子寸步不离我的房门,白天黑夜在我屋里为所有来的人朗读教理,让他们为做忏悔和领受圣体做好准备。他说:“我应该尽我所能为拯救他们的灵魂做点贡献。”

我到达刘家口得知的情况使我非常伤心。一个富有的基督教徒大家庭的家长刚刚去世,还没有来得及受洗,他向往了许多年了。他一直是个最热诚的讲授教理者,他让全家都归信了基督教,还让其他好几家也信了基督教,他严格守斋,遵守教会的一切规定,从来不错过任何一次礼拜,他把房子借给传教士作聚会用并以此为荣,他只差受洗了,因为他在了解基督教理之前已经娶了第二房夫人,而他的大房夫人还在世,所以无法让他受洗。

他的大房夫人死后,他受洗的障碍就排除了,他马上派人来通知该地的讲授教理者来给他付洗。讲授教理者答应去付洗,他没有想到情况很紧急,他想马上要回去了,他计划在回去的路上,顺路给他去付洗。可是,这位秀才病了,不几天,他就去世了,没有人能为他主持洗礼。别人告诉我,他临终充满了基督教的感情,热切地希望天主接纳他。

我刚到,死者的儿子就来看我,他因为丧父,也因为父亲没有来

得及受洗就去世了非常伤心.他请求我尽早为他母亲付洗。不一会儿,那位夫人就派了一位亲信仆人来请我到她家下榻,那位仆人全家都是基督徒。我认为不能接受她的邀请,因为她的房子就在镇上的大街上,离守卫队很近。我到镇尽头一所僻静的房子住下。当天晚上,那位善良的寡妇来看我,她为丈夫没能受洗很难过,她坚决要求我为她付洗。由于她受了很好的训导,好多年以来,她和最虔诚的基督徒一样,在生活中严守教规。我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她预先打听了我到达的日子,通知了大房夫人的出了嫁的女儿到她家来,那小姐从小就许配给了一个非基督徒秀才。尊敬的神父,您知道文人们的一种复杂心态,他们通常不让他们的妻子出门的,尤其是年轻的妻子。大房夫人的孩子一般对二房夫人无甚感情的。您可以由此看到那位好心的寡妇的用心良苦,以及她在丈夫家里的权威。那年轻女子虔诚地做了忏悔,领了圣体,她向我保证她将不折不扣地遵守我对她的训导,不参与她丈夫的求神拜佛的迷信活动。再说,根据她父亲和她夫家的约定,他们是不会干涉她的祷告活动的。

在仙桃镇附近,我住在一个基督徒家里,碰到了件事,给我的房东惹了不小的麻烦,而我只想笑。我到的第一天,正下着大雨,而且下了一整夜。房东为我准备的房间到处漏雨,他不得不自己承认他无法为弥撒准备一张祭坛。他放了几块铺板做我的床的地方的上边也漏雨。我听了忏悔以后,只能坐在一个角落里,用一种门窗上的披檐放在头上遮雨.我紧紧地缩起双腿,这种姿势非常不舒服,一点都睡不着。我坐等到天亮,尽管筋疲力尽,基督徒们从好几个较远的地方纷至沓来,还有一位一家之主从一法里以外来归依人教,使我很感欣慰。那位一家之主多年来一直是白莲教徒。在中国,白莲教是没有什么声望的,是被法律禁止的。白莲教徒们等待着一个全世界的征服者降临。

那位白莲教徒的女婿是基督徒,他把利玛窦神父的书借给岳父看,那位岳父仔细读了利神父的书,在有关第一存在的问题上不再相

信灵魂转生说了。他又读了南怀仁神父解释天主十诫和圣言的书,

最终决定人基督教了。他已经放弃白莲教的活动好久了,经过很多次考验,我才让他受洗。他全家共有二十多人,我看到他们都受到良好的基督教理的训导,甚至连五六岁的孩子都能熟背祈祷词和教理问答.他的入教反响很大,在当地人所皆知。

我在东津湾这边沿河看望这块地方的基督徒们,有一位七十七岁的老妇人坐了船来做忏悔,她吩咐把船停到我的船边上。我夜里到她船上去,她当时胸口有点闷,但是第二天中午时分,病痛突然发作,很危险。她派人找我去为她做敷圣油圣事,由于正是大白天,为了不让人发现我,人们就用席子把我和她的船都遮盖起来,我就从席子底下钻到她的船上。我看到她气息奄奄,她还是做了忏悔和敷圣油圣事。晚上,她的灵魂安静地回归了主。这是仁慈的天主对这位热诚的优秀信徒的特意眷顾。

我正想沿河而上去看望其他的基督徒群时,有人来告诉我,前一天夜里地方官们收到命令,为从陕西来的新总督的随从征集船只。人们说我的船往上游走时肯定会受官府检查,他们看到船上没有货物,就有权扣留船只。此外,最令人担心的是我很容易被认出是欧洲人。人们建议我往下游走,到较远的一个码头去避一下,等总督过去再说。

我接受了这个建议,到了下游离襄阳七八法里的一个码头,我在一个姓丁的基督徒家里下榻,他住在三法里以外的陆上。这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他在当地很受信赖,对基督教很有感情。他的房子很僻静。我向他提出在他的院子里为我造两间屋子,由我出钱,屋子不要太大,以免引起邻居们的注意,但要够让两个人和我住的,我可以在大热天到这里来避避暑,或者避避风头,他很爽快地同意了。我在光化县我上文提到过的姓蔡的基督徒家里也有类似的避难所,他为我盖了一间茅草顶生砖房卧室,旁边盖了一间大屋用来做弥撒和听忏悔。这两处房子是附近信徒们聚会的中心,也是我去看望不能来的信徒们的落脚处,这对传教士和基督徒们来说都很有利。

我从那地方到属于谷城的大漠沙去。大漠沙地处山区,很难达到,我要渡过河去,那河段很危险,水流湍急。河里还有许多礁石、大卵石,渡过河以后,我走了两法里崎岖狭窄的山间羊肠小道。我终于到了一位姓杨的新人教者的家,基督徒们每个月有好多次在他家聚会,背诵祷文,听读《圣经》。他的房子所在地周围是树木茂盛的小山岭,有一条永不枯竭的山溪流经那里。那里的人们吃小米、咸鱼和园子里种的蔬菜。这山区里居民不多.所以没有集市,如果要吃大米,新鲜的鱼、肉,要到三法里以外的地方去买,还要渡河。他们饲养家禽,种豆类,盛产棉花。我看那里的基督徒们受到良好的训导,我在那里呆了好几天,来参加圣事的众多的基督徒很感欣慰。

我一履行完所有的使命,几个基督徒们就把我带到老河口,这是河对岸的一个大镇,他们是到那里去做生意的。我们到了河边,发现水位非常低。我来的时候水位很高,这次小河湾几乎干了。我们从可以徒步涉河处过河。陪同我的基督徒们不了解这些地方的情况,他们走在前头探路。他们还没有走多远,一头牲口就陷进流沙里,沙子埋到肚子了。他们拼命跑过去卸下牲口驮的货物,扛到河边,但是危险还没有过去,流沙已经到他们的膝盖了,如果他们稍一用力,就会陷进泥沙里去了。卸了货的牲口一点点地拔了出来没有倒下。我们呆在河边等待有熟悉情况的人能给我们一些指点。附近一户人家都没有,还好来了一些赶牛的农夫给我们指了路。我快到对岸吋,我的马的两条前腿陷进流沙里了,它用力拔出来时,两条后腿陷到了不动的沙子里,它陷得更深了,只有半个脑袋露出在水面上。我只能下马跳到水中,还好,我脚下的沙子还坚实,我终于上了岸。我的马慢慢露出了身子朝我们跑来。善良的基督徒们为此小小的惊吓很过意不去。我笑着对他们说,他们应该感谢天使保佑我们脱了险。我们坐在草地上,边抖落身上的沙子,边晒太阳。我给他们讲了不少虔诚的故事,驱散他们的沮丧,让他们精神振作起来。然后,我们穿过小岛找我们的小船,但是小船在老河口下边的河对岸。我想和我一起过河的许多人中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是欧洲人。

我刚刚登上在老河口等我的船,一个姓金的基督徒就请我到他家去,有好几个信徒都到他家去聚会。我每天晚上都去他家,清早趁街上和码头上人们还没有动静的时候回到我的船上。这个地区人口稠密,贸易繁荣。我每天夜里都在金家度过,他有一幢很好的大房子。他为人正直,很有名望,地方官很尊重他,如果要为基督徒们说说情的话,首先就去求他,他也总是热情相助。因而,我比较太平地巡视了这个省的所有基督教徒集中的地方。有人来告诉我,襄阳辖下的五个城市的地方官要搜查所有基督徒的家,他们怀疑有个欧洲人躲藏在那里,我听了马上准备到河南去。官府搜了一个姓丁的人家,四天前,我在他家住过,他还想留我多住几天,如果我留下了,这次肯定就会被发现了。给我通风报信的人也是从他们能出入官府的非基督徒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

为了不要搞错,我让一个姓包的聪明的基督徒去探听消息。他回来说,此消息是有根据的,两天后,有一个襄阳来的官员要来视察码头。我祷告天主给我指明道路,我想为了不让基督徒们因我突然撤离而害怕,也不要让他们和我冒太大的险,我应该到下游六法里的一个码头去,那码头属于另一个官员管辖,我在那里躲到这里的风声过去再说。不多久,包亲自来找我,他对我说,我采取的措施是最安全的了,他在衙门里有朋友,他们会给他通风报信的,他也会及时告知我的。

几乎同时,我从各方面得到消息,在南昌山、谷城、光化等县也做了类似的搜查。从衙门官员那里得知,是皇帝下旨搜查的,皇帝得知好些传教士不再在广州露面,他们进入了其他省份,藏在基督徒家里,那些官员并不攻击基督教,但是要给他们钱,基督徒们凑了一笔钱给他们。襄阳的地方官没有把此旨令在衙门外张贴,手下的官员们同样没有按惯例收到书面的命令。这就说明,只是军队的统领下令搜查的。他最近碰到了一件恼火的事情,我们希望他一旦麻烦过去了,一切都将结束了。

我为了更放心一些,派人往北京送急信。我给两个可靠的基督徒写了信,其中之一是京城的某部衙门的官员。我约信使在船上见面,我决定在他回来以前不上岸,藏在船上,只接待船上的家庭,或者这几天中我没有做完圣事的基督徒。

但是,不久,我就得到了使我伤脑筋的消息。我看见到了几条满载了基督徒的从汉口来的船,他们认出了我的船,就到我船上来做礼拜。他们确认了我听到的皇帝下旨搜查藏匿的欧洲人的消息。他们再没有其他更多的消息了。但是,凭他们的中国人的天赋,他们设想了我的讲授教理者的许多情况。我发现这些人脸色变了,他们一下子哑口无言,陷入沉思之中,很少讲话,即使讲话也压低了声音。他们一个接一个向我讨欠下的工钱,他们从前是不想它的。“神父,您怎么办?”其中一个对我说,“这不仅是军队统领的命令,而且是皇帝的旨令。”“等等,”我对他说道,“等我的信使回来再说,我们将会得到更确切的消息。”信使11月28日到达,来赴我给他指定的约会之一,他给我带来了北京的回信,那两位收到我信的基督徒非常详细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巴多明神父告诉我一个满族官员向皇帝奏本指控基督徒们,其中包括一些欧洲人秘密潜入各省,藏匿在信徒家中,皇帝下旨地方官搜查是确切的。如果我被搜出来,对于教会来说后果不堪设想。他建议我撤到广州或澳门去,等到这场风暴过去再回来,一如既往地履行我的使命。

两个基督徒信上讲的情况大致相同,他们认为这道命令不是皇帝直接下的,而只是某一个皇帝任命的一位大臣下的,因此,他的下属官员没有下书面命令给地方官员,而只是口头命令。他们又补充说,还没有被地方官员没收的武昌的教堂受到了搜查,尽管看守该教堂的基督徒是在武昌官府衙门里任职,他说没有任何欧洲人藏在教堂里,他们当时也没有搜出来,他们仍逼迫他立下字据,签名保证,如果以后查出有欧洲人,由他一人负责.大约一个月以前,就是这些当地的首领和邻居们商议了很久,他们反对教堂看守说他只须自己采取措施,他们去向官员报告了他们的怀疑。因此,教堂看守恳求藏在教堂里许久的葡萄牙籍耶稣会士纪类思神父赶快离开教堂,神父马上照办,到该省的南部去了,藏在离武昌五十多法里的乡下一个基督徒家里。

消息接踵而来。我谦卑深切地崇拜天主,祈求天主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保佑我们之后,我召集了我的讲授教理者,对他们说为了教会和教廷的利益,我得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等到这场风暴渐渐平息下来,尤其当大规模搜寻一无所获之后,我再来看他们,更放心地为他们主持圣事。他们哭着回答我,说我的话有道理,基督徒们将难以在家收留我,难以让大家聚会,他们有他们的为难之处。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我无法有所收获,而且我将会使基督徒们遭到最严酷的迫害。

我必须去汉口和武昌找到一条能带我到湘潭去的船,襄阳离武昌有一百多法里,我的船太破太小了,不宜在大江里航行。我到这两个地方去是有很大风险的,因为我在那里呆了十七年,我经常去拜访地方官员们,他们都认识我。天主保佑,我在汉口找到了一条基督徒的船,我和两名讲授教理者登上了该船。我吩咐找来几位信徒骨干,我向他们解释了我离开的原因,并且我还会回来的。我教他们怎样和弟兄们相处,我处理有关明年年历的印刷和分发问题。每年,我们都给基督徒们发一本年历,在年历上根据中国人使用的阴历注上星期13、(基督教)各节日、各守斋日等等。第二天,我经过武昌,看望了教堂看守,他向我证实了北京两位基督徒告知我的情况。

我的船主认识我,他把我带到湘潭以南五十法里的一条小河边,涨在那里再租几条小船。他和我告别时流了不少眼泪,但是,他对我的尊敬太引入注目了,使我很有可能被认出是欧洲人,他热心地帮我搬运行李,一般非基督徒船主对于下船的乘客不会如此热情的,他和我告别时,还向我跪拜。我赶快扶他起来,我感到了在场的非基督徒们看到如此的情况的惊愕。我们按惯例在一个镇上停船,在一支守卫

队眼皮下过夜,船主向我的仆人提了不少问题,他尤其强调尽管我穿着粗布衣服,但人们特别尊重我,他认为我一定有什么事情隐瞒着。

我的仆人很巧妙地摆脱了他的盘问,他把船主带到旁边的一个小酒店去喝酒,在酒店里一切问题都没有了。

经过十二天较艰难的航行,我到了荆州,我们下了船,走了两天的山路翻过山去。我下榻的旅馆老板给我找来了搬运夫挑行李,我给他行李清单,让他寄给宜昌的合作伙伴,他抄写了一份清单,签了名,交给我保存。我到宜昌时,行李也都交还给了我。这些搬运夫很忠诚,如果他们有差错的话,由合作伙伴负责处理。

我一进宜昌旅馆,一个广州商人就对我起了猜疑。这个商人住的街区也住了一些在那里做生意的法国人和英国人。他把我的仆人拉到一边说道:“或者是我搞错了,或者这个老人就是欧洲人。尽管他言谈举止和我们一样,但是从他的长相上,尤其从他的眼睛里,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使我相信他是欧洲人.”我的仆人只是以哈哈大笑做回答,他指给他看其他好几个中国人外表也有和我类似的长相。那商人疑疑惑惑地离开了。

由于我们从宜昌到广州要走水路,我就租了一条船,租用两天,这条船结构很特别,据中国人声称,由于一路上不断有峭壁和瀑布,

只能用这样的船。船舱底总是有水,他们在舱底上边盖了一种芦苇秆扎成的排,上边铺了一些皮子或其他类似的东西,让人可以坐下或躺下。这种船都是敞开的,即使船的两头,乘客呆的地方也没有遮盖,船的中央放货箱,在水中行驶吋可以保持平衡。如果碰上刮风下雨,乘客得自己解决问题。船夫们驾驶船穿梭在峭壁间,他们紧靠峭壁行船,山石几乎伸手可及。他们非常灵活地使用撑杆和小桨。一路上,峭壁林立,他们顺着山势,又避免与之碰撞。如果他们一不留神的话,小船就会被撞得粉碎。但是,这种情况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两天以后,我到了乐昌,那里可以各种方式使用大船,我租了一条船把我带到广州去。我很顺利地过了韶州关卡,我没有受到任何盘问。1730年1月21曰我到了广州,我希望明年当一切平静下来后还回到湖广省来,我比以往更特别需要天主保佑,请和我一起祷告,帮助我得到天主的保佑。

 

71   耶稣会传教士龚当信神父致本会杜赫德神父的信

(1730年lO月19 Et于广州)

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值此我们的法国船到达之际,我有幸收到了您去年写给我的信。您还附来了第十九集《耶稣会士书简集》,我万分感谢您。在这本集子里,我看到了有我写的关于中国治国之道的通信。您对我说:这些很受欢迎,您还希望我继续写关于这个问题的通信。我有幸正好可以满足您的要求。这封信只谈在全中国发布的命令、训令、条例、道德、榜样等等。如果天主让我留在世上的话,我将再写一封信回答您提出的其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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