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鸣乔：《天学传概》

黄鸣乔：《天学传概》

载《徐家汇藏书楼明清天主教文献》，台北：方济出版社，1996，第4册，第1805-1858页。

上海大学历史系研究生陆军 录入

本文介绍：黄鸣乔版《天学传概》是晚明天主教作品。黄鸣乔，字启荣，号友寰，福建莆田人。于崇祯十二年（1639）撰《天学传概》。徐宗泽神父《明清间耶稣会士著译提要》著录，谓：“是一本天主教传入中国之简史。末言天主教之见重于朝廷及西士之品格，此足证天主教之为真教”。黄鸣乔非天主教徒，更非耶稣会士，徐宗泽神父之著录，实为误收。

《天学传概》

正文：中国之有天主教也，昉自唐贞观九年。维时大秦帝国有阿罗本者[1]，奉经像以太宗诏行天下，名曰景教[2]，累朝崇重。所称盛德元勳如房、杜及汾阳[3]诸公，皆投诚禀仰，为之羽翼，事载关中碑颂[4]，可考也。厥后山海修阻，西士不获接踵，渐至沉晦。万历初，泰西利先生玛竇者，偕友数人，航海九万里，来贡方物。因献天主经像，蒙神宗皇帝供奉御前，赐竇等宠晏，太官受禄，由京敷教，译经著书。一时硕彦，翕然景从，迄今广被。利公殁，礼部题请奉旨叙卹，赐葬阜城门外地二十畝、房屋三十八间，为其同会庞迪我等，供奉天主及祝釐之所。至天启癸亥[5]，旨召西士龙华民、阳马诺等，赴京听用。今上三年，虜氛告急，华民，陆若汉等，矢志效忠，率西洋住粤士民公沙[6]等贡銃，宁远、涿州屡用退敌，奉旨赐名【神威】。迨登莱之役，公沙等尽忠死难，皆蒙恩赐祭葬，又礼部题蔍，以西儒罗雅谷、汤若望、邓玉函等，精习历法，旁通诸学，随蒙钦召入京。同大学士徐[7]等，开局修历，进呈预览历书一百四十余卷，考谬订差，积劳有日，至崇祯九年，历法告成。值虜迫城下，兵部疏薦雅谷等料理御前，领发神器。虜退城守有功，疏覆西儒守素学道，不愿官职，劳无可酬，蒙旨优给田房以资口食。是西儒之传教于斯者，历历著功于朝，受恩高厚，正足见其学之纯粹，而教之不诬也。

且其立教要旨，以事天地主宰为宗，本以宗孝慈爱为工夫，以悔罪投诚、预备生死大事为究竟，一切懿训良规，悉皆公正，於以护身，灵风世俗，岂惟裨益良多，抑亦捨此一教，救拔无门。至于闢除邪教，尤为振人心、循天理之要端。世人不察，反讶为非，或有因其不用楮钱，讹为不奉祖宗。不知天教诫，最重者第一诫，孝敬父母。生则养，尽志尽物，殁则事，如生如存，载在经典，昭然可据，岂有导人不孝不顺之理乎？至于非鬼之謟，《鲁论》[8]所讥，纸锭之烧，《家礼》[9]已斥。古来真儒正道原是如此，何独于天学而疑之？或又见行教者不受无名之餽，问反施济于人，不審从来，意其擅黄白之术[10]。不知诸儒涉远行教，本国雅重其德，岁给廪餼附商，而欲使其足己无营，一心谋道。其在京者，又蒙皇家优给，岂有异术费人揣摩乎？且向之贡銃効死，与夫退贼有功者，忠义之诚，可贯金石；正修之行，无愧圣贤！此固阁部名公以及一时高贤，相与论说讲求，知其踪迹，毫无阴翳；夫安德而横诬也？乃有玉石不可分，欲以天主圣教，与无为左道同观者。亦思无为之教，妖幻拂经，愚昧坠其局中，往往至于灭伦犯义。天教则至真至确，掖人于善，必欲其力；阻人于恶，必欲其尽。诸所著述，皆可上告之圣君贤相，以赞襄治理；下证之杰士英人，以修明学术。今以除邪之故，而波及之，是犹穮蓘之家，芟稂薙莠，併嘉穀而除之也。是岂祛邪崇正者，所宜出此者？

今上丁丑[11]冬，有“以修历推测有违，反诽天学，干冒宸聪，奉旨等推测疎远，已有旨了。何得更端求胜，且本內內毁灭等语，全无忌惮”。又十一年礼部题叙汤若望等“创法讲解”之功，又荐其“道气冲然，理应褒异”，遂蒙谕旨，特赐扃楔，署曰“钦褒天学”。煌煌天语，嘉矜远人，可谓渥矣。今吾闽之初敷教者，为艾先生儒略。原与诸西儒同居京国，继为相国文忠叶公[12]屈致入闽。凡当道大人，缙绅先生，接其德範者，莫不破格优礼，绝无异端。论年来有从他方泛海擅入福宁地方，致生群疑，随蒙当道斥回本国。又因白莲、无为，异教扰乱，或有混紫为朱，拍薰为蕕，诚恐一时或有未詧，而正学偶致沉溟。以故泉興[13]诸绅衿，各具呈守道台前，仰祈谆瑜，以扬道风。蒙守道曾公祖[14]，于《莆牒》判云：“艾儒略与利玛窦，同社同业，自入中国来，向以讲道迪德为务，并无他营，与异端不同。仰福州府查行缴后。”又判《泉牒》云：“西士艾儒略，学道人也，其修诣与吾儒不同者，岂可与无为邪教同类而共逐之乎？仰府给示，并谕各县照行。”夫以圣天子之礼，待既如彼士大夫之公谕，又如此直道在人，当有能办之者。但虞以讹传讹，或致鴞变并视，为此揭其大概，以告达人。

倘欲备详，则有天学诸书行世，且有传教西儒可以面证。是所望于有道君子，虚衷稽寔，共扶正道，庶几不负历朝柔远至意，亦得慰嘉宾远来，迪善补益王化一段苦心也。

明崇祯十二年己卯    壬辰进士福建黄鸣乔撰

[1] 阿罗本：唐代来华之传教士，《唐会要》卷49作“波斯僧阿罗本”。贞观九年（635）入长安，至唐高宗仍受封“镇国大法王”。其宗教地位相当于省主教兼中国景教总监督。

[2] 景教：唐代对传入中国基督教列斯托利派之称谓。

[3] 房、杜及汾阳：房玄龄、杜如晦和郭子铭。

[4] 关中碑颂：指《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碑立于唐德宗建中。

[5] 天启癸亥：天启三年，1623年。

[6] 公沙：即公沙的西劳，外文名Goncalvo Teixeira Gorrea（？-1632）。崇祯二年率葡萄牙士兵四百名，大炮十尊，自澳门启程，解救为后金所困涿州。功成，赴京受赏，崇祯赐西洋大炮为“神威大将军”。后阵亡于山东登莱。曾撰,《西洋大统来历略说》

[7] 大学士徐：徐光启。当时徐光启主持崇祯立法修撰。

[8] 《鲁论》：即《论语》

[9] 《家礼》：旧题宋朱熹撰，五卷附录一卷，记冠婚丧祭等礼仪规范。清人考证或非朱熹撰写

[10] 黄白之术：道家所谓炼丹化成金银之法术。

[11] 丁丑：崇祯十年，1637年

[12] 文忠叶公：叶向高。叶向高延耶稣会士艾如略入闽传教，详细《三山论学记》

[13] 泉興：福建泉州地区

[14] 曾公祖：曾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