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考

祭祖考

Chinese Christian Texts from the Roman Archives of the Society of Jesus ( Edited by Nicolas Standaert & Adrian Dudink, 2002,PROCURA GENERALIZIA DELLA COMPAGNIA DI GESU)

Vol．11，64（1－28）祭祖考（严谟）

祭考，祝文考，木主考，辨祭。（p.3，封面）

祭之X意

三代祭仪

宋儒家礼

后代祝文

俗祭之邪

木主考

辨祭 此篇是因福安所作辨祭之文，翻驳中国祭礼，故作辨祭，以分别之。（p.6，封面）

祭祖考 闽漳圣教后学严保琭谟定猷氏辑

《礼记》（秦汉诸儒所集夏商周三代典礼，六经之一也。）《檀弓》（篇名）曰：“人死，无能也。斯倍之矣。是故始死脯醢之奠，将行遣而行之。既葬而食之，未有见其飨之者也。自上世以来，未之有舍也。为使人勿倍也。”（宋陈皓注：始死即为脯醢之奠，将葬则有包裹牲体之遣。既葬则有虞祭之食。何尝见死者飨之乎？然自上世制礼未闻有舍而不为者，为此，则报本反始之思，自不能已矣。岂复有倍之之意乎？先王制礼，其深意盖如此。）

“祭祀之礼，主人自尽焉耳。岂知神之所飨，亦以主人有斋敬之心也。”（注，主人自尽，亦岂知神之所飨，必在此。亦以表心而已矣。）

《礼记·祭统》（篇）（祭之原意）曰：“孝子之事亲也，有三道焉。生则养，没则丧，丧毕则祭。（p.7B）养则观其顺也，丧则观其哀也，祭则观其敬而时也。尽此三道者，孝子之行也。”

“祭者，所以追养继孝也。孝者，畜也。（应氏曰：“追其不及之养，而继其未尽之孝。”刘氏曰：“畜者，藏也。中心藏之而不忘。”）

“祭者必夫妇亲之，所以备内外之官也。官备，则具备水草之菹，陆产之醢，小物备矣。三牲之俎，八簋之实，美物备矣。昆虫之异，草木之实，阴阳之物备矣。凡天之所生，地之所养，苟可荐者，莫不咸在，示尽物也。外则尽物，内则尽志。此祭之心也。贤者之祭也。必受其福，非世所谓福也。福者备也。备者百顺（p.8A）之名也。无所不顺之谓备。上则顺于鬼神，外则顺于君长。内则孝于亲，如此之谓备。惟贤者能备，然后能祭。是故贤者之祭也。致其诚信与其忠敬。奉之以物，道之以礼，安之以乐，参之以时，明荐之而已矣，不求其为，此孝子之心也。”（应氏曰：“不求其为，无求福之心也。所谓祭祀不祈也。”）

《礼记·祭义》曰：“唯圣人为能飨帝（上帝）。孝子为能飨亲。飨者，乡也。乡之然后能飨焉。”

“祭不欲数，数则烦，烦则不敬。祭不欲疏，疏则怠，怠则忘。是故君子合之天道，春禘秋尝，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悽怆之（p.9B）心，匪其寒之谓也。春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将见之。”

“致斋于内，散斋于外。斋之日，思其（祖宗）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斋三日，乃见其所焉（去声）。斋者，（所祭之人也）祭之日，入室优然必有见乎其位，周还出户，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是故先王之孝也。色不忘乎目，声不绝于耳，嗜欲不忘乎心，致爱则存，致慤则著，著存不忘乎心。夫安得不敬乎？君子生则敬养，死则敬享，思终身弗辱也。”（p.10A）

“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其文王欤？”

“孝子将祭，虑事不可不豫。比将具物，不可以不备。虚中以治之，宫室既修，墙屋既设，百物既备，夫妇斋戒沐浴，奉承而进之。洞洞乎，属属乎，如弗胜，如将失之，其孝敬之心至也欤。荐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奉承而进之，于是谕其志意，以其恍惚以与神明交，庶或飨之，孝子之志也。”

《论语》曰：“祭如在。”（朱注曰：“此门人记孔子祭祀之诚意。孔子祭先祖，孝心纯笃。虽死者已远，因时追思，若声容可接，得竭尽孝心以祀之。”）（p。11B）

《中庸》子曰：“武王周公其远孝矣乎？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商颂那》（祭汤之诗）曰：“汤孙奏假（奏乐而假于祖考），绥我思成。（安我以所思，而成之人。）”

右祭之原意

《礼记·曲礼》（篇名）曰：“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凡家造，祭器为先。”

《礼记·王制》（篇名）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五庙，而昭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太祖之庙而三。士一庙，庶人祭于寝。”（唐杜氏佑曰：“昔者先王感时代谢，思寝立庙曰宗庙。庙貌也。宗庙者，先祖之尊貌也。因新物而荐享，以申孝敬，远祖非一，不可徧追，故亲尽而止。”）（p.12A）

“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祫，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祫，薄也。禘，次第也。尝尝新，烝进也。）

《礼记·礼运》曰：“玄酒在室，醴醆（盏）在户，粢醍在堂，澄酒在下，陈其牺牲，备其鼎俎，列其琴瑟管磬钟鼓，修其祝嘏，以降上神，与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齐上下，夫妇有所，是为承天之佑。”（注，太古无酒，用水行礼。后王尊重之名为玄酒。醴醆醍澄四酒，各以等降设之。祝为主人告神之词。嘏为尸致福于主人之词。上神，天上之神也。君不迎尸，是正君臣，父北面事尸，是笃父子。献兄弟，是睦兄弟。献馂各有序，是齐上下。君在阼，夫人在房。是夫妇有所，行礼如此。神格鬼享，岂不承上天之福佑乎？尸者，主也。古人祭必立尸，取死者孙列一人，代死者居位饮食，谓之尸。自汉以后至今不用。《白虎通》曰：“祭所以有尸者，鬼神听之无声，视之无形，升（p.13B）自阼阶。节视榱桷。俯视几筵，其器存，其人亡，虚无寂寞，思慕哀伤，无所写泻，故座尸而食之。毁损其馔，欣然若亲之饱。尸醉若神之醉矣。故诗云，神具醉止，皇尸载起。”）

《礼记·王制》曰：“大夫士宗庙之祭，有田则祭，无田则荐。庶人春荐韭，夏荐麦，秋荐黍，冬荐稻。”（注，祭以首时，荐以仲月。）

《礼记·月令》（篇名）：“仲春之月，天子乃鲜烝开水，先荐寝庙。孟夏之月，农乃登麦。天子乃以彘尝麦，先荐寝庙。仲夏之月，农乃登黍，天子乃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孟秋之月，农乃登谷，天子尝新，先荐寝庙。仲秋以犬尝麻，先荐寝庙。季秋以犬尝稻，先荐寝庙。季冬命渔师始渔，天子亲往乃（p.14A）尝鱼，先荐寝庙。”（长乐陈氏曰：“先儒谓庙藏神主，而祭以四时。寝藏衣冠几杖之具，而荐之以新物。”）

右三代祭仪

宋朱子（名僖，宋儒）《家礼》：“君子将营宫室，先立祠堂。（刘氏垓孙曰：“伊川先生云，古者庶人祭于寝，士大夫祭于庙。庶人无庙，可立影堂。今文公先生乃曰祠堂，盖以伊川谓祭时不可用影，故改影堂曰祠堂云。”）于正寝之东，为四龛以奉先世神主。旁亲之无后者，以其班袝，置祭田，具祭器，主人晨谒于大门之内。出入必告，正至朔望则参，俗节则献以时食，有事则告。或有水火盗贼，则先救祠堂，迁神主遗书，次及祭器，然后及家财。易世则改题主，而递迁之。（注：四龛，高祖妣一，曾祖妣一，祖妣一，考妣一。旁亲，如伯叔祖、伯叔父兄弟子姪。祭田亲尽则为墓田。晨谒（p.15B）焚香再拜。出入告，近出则入大门，瞻礼而行，归亦如之。经宿则再拜焚香。经旬以上则再拜焚香，告云某将适某所，敢告又再拜而行。归亦如之。参者，出主设酒茶，望日不出主，不设酒，惟点茶。俗节，如清明、寒食、中元、重阳之类，有事告知。如授官、追赠、生子男女、冠昏、聘嫁等，皆告。遍迁者，始祖亲尽，则藏其主于墓所。）”

“时祭用仲月。前旬卜日。前期三日，斋戒。前一日设位，陈器，省牲，涤器，具馔，厥明夙兴，设蔬果酒馔，质明奉主就位，参神，降神，（灌酒于茅上，）进馔。初献（主人奉酒），亚献（主妇奉炙肉），终献（兄弟之长或亲宾奉炙肉）。侑食（注入那斟酒满，主妇扱饭匙正筯）。阖门，启门，受祚（主人尝祭余酒饭），辞神（主人以下皆再拜），纳主，徹（徹品），祭馂（颁饮祭物）。”

程子（宋儒，名颐）曰：“管摄天下人新，收宗族，厚风俗，使人不忘本。（p.16A）须是明谱系、收世族、立宗法。”

张子（儒，载）曰：“宗法若立，则人各知来处。朝廷大有所益，公卿各保其宗。忠义岂有不立？忠义立，朝廷岂有不固？”

问：“今人不祭高祖如何？”程子曰：“高祖自有服，不祭甚非。某家却祭高祖。又曰：自天子至于庶人，五服未尝有异，皆至高祖。服既如是，祭祀亦须如是。”

或问：“管师一庙，得祭父母而不及祖，无乃不尽人情耶？”朱子曰：“位卑则流泽浅，其理自然如此。又问，今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却是违礼。曰，虽祭三代，却无庙，亦不可谓之僭。”（p.17B）

或问：“而今士庶，亦有始基之祖，四代以上可不祭否？”朱子曰：“而今祭四代已为僭，古者官师亦止祭得二代，若始基之祖，想亦只存得墓祭。”

张南轩（宋儒，名栻）曰：“今日俗节，古所无有，非礼只正。然亦人情之不能自已者。”

司马温公（宋臣，名光）曰：“孟诜家祭仪，用二至二分，若不暇卜日，则止依孟仪，用分至于事亦便也。”

刘氏璋曰：“韩魏公家祭云，凡祭饮福受胙之礼久已不行，今但以祭余酒馔，命亲属长幼分饮食之可也。”（p.18A）

右宋儒家礼

唐《开元礼》祝文曰：“维某年，岁次，月朔，日子。孝曾孙开元神武皇帝讳。敢昭告于献祖宣皇帝祖妣宣荘皇后张氏。气序流迈，惟时孟春（孟夏，孟秋）。永怀罔极，伏增远感，谨以二元大武（牛也），柔毛（羊也），刚鬣（豕也），明粢（稷也），芗合（黍也），嘉蔬（稻也），醴齐（酒也），恭修时享，以申追幕。尚（庶几也）飨（向也）。”

宋《家礼》祝文曰：“维某年，月朔，日。孝玄孙（孝曾孙，孝孙）某官某，敢昭告于高祖考某某官府君，高祖妣某封某氏。气序流易，时维仲春（仲夏，仲秋），追感岁时，不胜永慕（考改为昊天罔极）。敢以洁牲 柔毛，粢盛醴（p.19B）齐，祗荐岁事。尚飨。”

右后代祝文

唐王玙用楮钱以祷祠。唐史曰：“玙焚楮钱，类巫觋，习礼者羞之。”

宋欧阳永叔为晋出帝纪，论曰：“五代干戈乱贼之世，先王文章扫地尽于是矣。如寒食野祭而焚楮钱。天子而为俚鄙之事若是。是可以人理责哉。”

宋朱子曰：“七月十五，用浮屠设素馔祭，某不用。”

右俗祭之邪

已上谨录，以备参考。（p.20A）

愚按亲亲之伦至切，死生之隔极悬，乃人子当其亲现生，而忽死，则必痛之，极思之，至不忍死之，惧其忘焉。故古先王因人心制为祭祀之礼，建之庙以貌之，立之主（用木题名其上，谓之木主）以象之。设其裳衣，陈其时食以思之，始思朝夕奠哭。既葬四时献享，此皆欲籍有形以寓无形，使之如有所凭依，长如在目前。《论语》所谓祭如在。《祭义》所谓如将见之。《中庸》所谓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实忠爱之极，思而为礼之，无谬者也。历世以来，所以维持人道，敦厚人心，悉皆由此也。然或者虑因有祭祀之举，人遂不知鬼神（p.21B）之情状，误谓鬼神亦须饮食，如佛教所云者。不知遍考之六经中，古人之制祭礼，未尝有说鬼神须饮食者。《檀弓》明说未有见其飨之者，表孝子之心而已矣。使祭为神饮食而设，则一年止得四祭，天子止祭七代，庶人止祭一代。祖宗不几于尽饿毙乎？盖原无此说也。即今世祝文有曰尚飨。夫尚者庶几也。飨者向也。庶几其乡飨之。非必之之词也，爱而期之之词也。佛教至汉始入中国，佛教之欺人原不藉于古人之祭礼，古人之祭礼亦何关于佛说，不必虑也。或者又虑因有祭祀，人遂误认谓有神在庙在主。不知古人（p.22A）虽立庙设主，未尝谓神在是。《诗经·文王》篇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注曰：“文王既没而神在上，昭明于天。一升一降，无时不在上帝之左右。”《清庙》篇（祭文，王诗）曰：“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注曰：“既对越其在天之神，而又骏奔走其在庙之主。”丰城朱氏曰：“文王之神虽在天，而文王之主则在庙，对越其在天之神。即所以事其在庙之主也。骏奔走其在庙之主，即所以事其在天之神也。”明明说主在庙，神在天。《论语》：“祭如在”。夫以为如在，则不在可知矣。《诗·商颂那》（祭汤之诗）之篇曰：“汤孙奏假，绥我思成。”郑氏注曰：“安我（p.23B）以思而成之人，谓神明来格也。”此即《礼记》所谓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所欲、所嗜，至如见所为齐者。及祭之日，僾然如见，肃然如闻，至忾然如闻叹息之声，此之谓思成。苏氏曰：其所见闻，本非有也，生于思耳。朱子曰：齐而思之，祭而如有见闻，则成此人矣。观此言，则古人间有云来格来享者，皆成于思有耳，非谓真也。惟为其无在，是以故意立一二着实字目以维系之，而其无在之意，何尝不已明明说出也。且最遵古礼者，莫如宋朝诸儒，著为《家礼》一书，祭葬之礼极其繁重，比古人有更认真者。如所谓降（p.24A）神、辞神等名目，不俨然其在乎？乃及其著论，则断然以为人死后魂即消灭无有矣。夫以最遵祭礼之宋儒，日日祭祀，而亦不以人魂为尚在，又何暇辨及在主、不在主也？且今我之足以证灵魂不灭者，尚赖有祭祀一节，使上古无此事，今人更悍然以为澌灭矣。至佛教则谓人死后轮回六道去矣。亦未尝谓其在主也。是设庙设主之未尝有害也。人信有魂在世、不在世，皆不关有主、无主也。又有疑祭祖有求福之为，是大不然。历观《礼》所言，祭祖宗止为四年死者之意，并无求福也。《礼》经明据可考，后代祝文现（p.25B）在自唐迄今，上至天子，下至士庶之家，祝文一然并未尝有一毫涉求福之语。若夫经书中所谓祭必受福，绥以多福者，不过就现前常理。如所谓顺于鬼神，顺于君长，孝于亲，及孙子承祭，诸侯效顺。祭祀以时之类，便是福，非世所言之福也。《礼记》已明说出，独仪礼少牢，于祭将毕，有曰主人醑尸，尸酢主人。佐食，取添授尸。尸执以命祝，祝受嘏主人曰，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于汝孝孙，来汝孝孙，使汝受禄于天。宜稼于田，眉寿永年。勿替引之之语。不知者因此则疑祭亦有言福之事，其实非也。盖古人每一相见，或饮酒（p.26A），不论尊卑平等，皆互相祝愿，曰“万寿无疆、眉寿永年”云云。今于祭时，主人献尸，尸酢主人，互相称颂，于礼犹然。非有求福也。其曰使尔者，使者愿之之词，《鲁颂》曰：“俾（俾即使字）尔寿尔昌。”《大雅》曰：“俾尔弥尔牲，皆臣下愿之也。”麦丘老人祝齐桓公曰：“使主君无得罪于群臣百姓，皆愿也。”且其词曰：“受禄于天，既以禄归天，何尝敢言祖宗福之也。”宋儒家礼，虽于祭末亦立饮福受胙一条，以存古礼之意。而韩魏公家祭云：“凡祭饮福受胙之礼，久已不行，则今世亦并无此疑似之举矣。何容妄证也。”总之，祭祀者止是沿习古礼，敬思亲（p.27B）之心耳。非有魔鬼之说，行之无碍于圣教信德之事。不行之，人未解更有圣教深微之礼，但见其外面，必相诬以不认祖先，大不道，非人类矣。是所争者，无碍之事，而所阻者，圣教之行使一国不得沾圣泽，岂不惜哉！是谁之过？故愚意以为于此无害理、国俗相沿之通礼，不必争问，付之后日可也。至若流俗杂释老之法于祭祀之中，如焚金银纸钱等，此亦我前贤之所极鄙非痛绝者，禁之足矣。若不细加考别，徒执后来窜入之邪说，以概我古先历传之正礼，同类而共摈之，岂不免哉！